孩子在一旁玩泥巴,春英负责将小白菜一颗颗地收拾出来,从土里拔出来把泥土甩掉,再把下方枯萎变黄的叶片去除,放成一堆一堆的。常喜跟在后面,把一颗颗菜握在他的大手上,包成一个圆柱形再用稻草捆好放在铁筐里,两个人都是干活麻利又舍得下力气的人,半个小时就已经填满了大半筐。春英分神看了看孩子们,不禁笑出了声,示意常喜也去看,“快看你女儿,堆城堡呢。”
原来小雪花把泥土里倒上水,弄成水泥的效果拿手捏了一个小型的城堡,尖尖的房顶可爱又有极强的视觉效果在。
常喜笑着说,“小雪花画画也好看,我看天赋很高咧。”
春英听完这话突然心里动了一下,自己的大女儿确实异常聪明,艺术细胞也有,只是没有钱培养她,甚至后来连……她后面得仔细考虑下她们的出路了。
因为有心事,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春英都没有再主动说话,常喜因为刚刚分完家,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要不是有两个小女孩时不时地贡献点热闹氛围,气氛就凝结了。
收拾完两拢小白菜,把带来的铁筐都装满之后,今天田里的活宣告结束,一家人返回家里,春英赶紧生火做饭,常喜把菜全部担到小河边,这些白菜还需要再一次清洗,把根部的泥土全部洗掉。
等春英做好饭了吩咐小雪花来喊他回家吃饭,他已经收拾了一小半。洗了洗手,常喜把手在衣服上擦干,一把抱起小雪花往家走,“女儿要骑马吗?”
小雪花觉得今天爸妈都很辛苦,拒绝了,“不要啦,等我们去赶集,再骑马!”
“好!”
吃过晚饭,春英吩咐小雪花自己写作业,妹妹不要打扰姐姐,自己跟着常喜打着手电筒到河边继续清洗白菜,全部弄完已经九点多。两个人又赶回家里,春英忙着收拾两个女儿洗澡,常喜把衣服都找出来,又分心看了看女儿的作业。等女儿们洗完澡被哄睡了,春英和常喜才快速地洗了澡上床,两个人都很疲倦,定了一个一点半的闹钟,快速地陷入了沉睡。
闹钟准时响起来,常喜听到就关了,随即推了推老婆,两个人换好衣服,又去看了看两个女儿,小荷花紧紧挨着姐姐睡得很熟,小腿放在了姐姐的肚子上,春英笑了笑,轻轻地挪开了瘦瘦的小腿。
常喜已经在外面把轮胎打好了气,然后把板车安置好,等春英关好家门出来,一起前往河边。清洗好又码得整整齐齐的一把把小白菜快速地装进筐子里,然后两个人合力用扁担把大大的铁筐抬上板车,出发前往镇上的菜市场。
农村的路不平整,陡坡非常多,常喜在前面花大力气把车头,遇到陡坡就需要春英在板车后头助力。一路上倒也不寂寞,这个点去卖菜的人家并不少,大家带着困意打招呼,说说笑话或者八卦提神,也互相说说菜贩子的消息。
有个豪爽的大姐大声说道,“有个姓张的男的,个子又高又瘦,别人叫他张猴子的,你们注意点的,他的钱啊,多看几遍。”
大家互相看了看,都明白未尽之意了,意思这个张老板手里有假钱。春英被这么一提醒也想起来了,常喜就被这个张猴子坑过,整的一张100块,假的,倒补给了他24块真钱,相当于好几个月的辛苦全部白费!
春英感激地说道,“大姐,真的感谢你提前说出来。不然我们都不知道这回事。”
周围附和的感谢声也响了起来,这个大姐笑呵呵地说道,“大家都是辛辛苦苦的种菜的,我上次被他坑了20块,所以提醒下大家。”
经历一番辛苦,到了菜场,春英和常喜的额头上都冒了汗,找了个位置放在板车,现在就得等着菜贩子过来看品种和品质,谈价格了。
当张猴子走到他们的板车前面时,常喜跟春英对视了一眼,都觉得这个人的脸上就透着不怀好意。
“小白菜卖相蛮好嘛,啷个卖嘛?”【方言,怎么卖的意思。】
常喜回道,“我听别个讲,这两天小白菜涨价了嘛,两毛八卖不卖得起?”
张猴子听完就笑了,“两毛八就不用讲了。这么贵哪个买得起哦。”
春英在这个时候看到了之前相熟的老板,打了个招呼,“李老板诶,最近都没看到你塞,到哪凯发财了嘛?”【方言,哪凯=哪里】
李老板是个很喜欢笑的和气人,闻言也走了过来,“前几天都在会仙,讲什么发财,就是赚点吃饭钱。你家这个小白菜蛮好哦!”
春英回道,“这个张老板讲两毛八都卖不起,你还讲好,好在哪凯嘛?”
张猴子看了一眼李老板,说道,“李老板今天要买小白菜?你给好多嘛?”
李老板仔细看了看白菜,又挪了挪上面的几把,看了看下面的,说道:“我今天怕是不得买,之前进滴还没有卖完。不过张猴子,这个小白菜,两毛八可以买得,这个廖常喜家,弄东西是很靠谱滴,上下都是一样滴,没有坏滴,你买来赚得到哦。”
春英笑了笑,“谢谢李老板唠。”【方言,唠是语气词,无意义。】
李老板摆摆手,“我实话实讲,你们村里头,我就最喜欢你家滴菜,卖个几天里头都不得烂滴,不像有滴人,第二天不看到,里面都有臭味,那种太黑心了,坏的都塞在最里头。”【方言,滴=的】
春英脸上带了点骄傲,“我们都是实实在在滴。”
张猴子在旁边寻思了一番,这个廖常喜家在菜贩子圈名声确实很好,除了不以次充好之外,他们家的白菜是不会有什么水分的,不像有些菜农会提前把菜泡进水里,铁筐里倒出来的水能接满一桶。两毛八这个价格虽然贵,但是榕城这两天菜价确实涨得高,自己就算卖个三天也亏不了。何况自己还有几张……想到这里他当即说道,“既然李老板都这么讲,那就两毛八嘛。你们跟到我过来嘛,来称一下。”Χiυmъ.cοΜ
常喜没想到他居然变得这么爽快,面上带了些犹豫,春英却很爽快,“好,走嘛,李老板,下次生意哈,谢谢唠。”
“好滴好滴。”李老板愉快地走向另一个菜农。
常喜在老婆的示意下拉动板车跟着张猴子到了他的大货车前面,称重开始前,菜贩子都会要求换工具,以防菜农在里面浸着水,利落地换好了之后,张猴子一看,果然里面的水很少,满意地笑了笑,开始称重,称完一共273斤,算下来76块。这是一个难得的好价钱,平时一毛的价格很多。常喜脸上露出了微笑,春英却开始左右环视。
这个时候张猴子拿出了自己的钱包,说道,“我最近没得零钱滴嘛,100块给你们,你们给我找24嘛。”
常喜把一百块拿过来,开始打开手电筒谨慎地查看纸币,按照他的经验来说,这张钱应该是真的,触感和花纹都是真的。
春英终于看到了想要找的人,直接一把拿过那100块,大声喊道,“老表,张柱老表,过来这凯,找你办点事!”
张柱在镇上警局工作,也是春英娘家姑妈嫁到镇上后的亲戚,春英常常会去姑妈家送点家里的青菜,跟张柱也是很熟的,平时互相称呼都是老表。
张柱走了过来,打了招呼,“老表来卖菜啊,什么事情嘛。”
春英说道,“这个张老板讲他没得零钱滴,我们也没带零钱出来说,你帮忙给我换换零钱嘛,100块滴。”
张柱笑了,接过钱,“我正好下夜班拿唠钱滴,讲来吃个夜宵,你等到,我给你换嘛。”
张猴子在看到拎着警服外套的张柱那一瞬间脸色就不对劲儿,不过这个时候也只能勉强镇定地站在一旁。
张柱摸了摸纸币,越摸越不对,警察局里正在打击假币犯罪,他这几天摸了很多这种钱,直接把另一个夜宵摊的同事喊了过来,“小刘,你过来看下这个钱。”
小刘拿着个包子走过来,摸了摸钱,直接说道,“哪个的钱,假币。”
张猴子装作大吃一惊的样子,“假的?不可能啊,别人给我的时候,我摸了很多遍是真的啊。”
张柱和小刘对视了一眼,这个夸张的表演,啧啧啧,比起看警局看过的高手,差得有点远。
春英在旁边说了一句,“张柱老表,你啷个摸出来滴嘛,我看起像真的一样啊。”
张柱说了几个假币上的漏洞,“你们记到这几个地方嘛,老百姓好多都认不到滴,遇到觉得可能是假币滴,就不要接。”
小刘在旁边说道:“这是假币,依法没收了啊,你给人家换一张真的。”
张猴子不敢再作假,从钱包的另一层里拿了一张100出来,张柱拿过来确认了是真的,这才掏出零钱来给了春英。
春英和常喜算清楚钱了,跟张柱和小刘道谢,这才收拾好空铁筐准备回家。
路过包子店,常喜买了四个包子,放在衣服口袋里带回家,这是明天小雪花和小荷花的早餐,小雪花吃两个,小荷花胃口小吃一个,剩下一个给老婆,常喜自己吃剩饭就够了。
回到家已经快五点,两夫妻洗了洗躺回床上,常喜很快睡着了,春英却了无睡意。分家和假币两个事情,让她觉得现在不是在梦里,自己真的可以改变命运。是不是老天看自己太苦,重新给了一次机会,上辈子的一切都可以被更改?思来想去的春英迷迷糊糊地跟着睡了一阵,然后就被闹钟叫醒了。
起来一看大女儿已经醒了正在自己穿衣服,她的心里又涌上了一阵对女儿的愧疚,这个孩子从小到大没有操心过,但是最后自己拖了她的后腿。春英涌上来一个念头,这辈子,哪怕小荷花依旧会被病魔夺去生命,但是小雪花不能再被自己耽误,她应该有更好的发展。
热好难得的包子,又用剩菜做了一个热汤,还有炒饭,小雪花和小荷花吃得很开心。常喜也很开心,他真的很疼自己的女儿,希望以后挣钱给她们天天有包子吃。
吃完小雪花照例去上学,常喜去了地里,嘱咐春英在家补补觉,别熬坏身体,春英应下了,决定在家继续思考关于未来的问题。
没等她想得太明白,一个猝不及防的消息把她彻底吓坏了,小雪花落水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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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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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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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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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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