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不慎落水,有人猜测是被谁害了,也有人猜测是自杀,不过那些都飘散在风里。
鹤枝蔓还记得最后一次见和如意时,她那浓重的哀伤,那郁结的眼神,现在想来,真如处理生前最后一件事。
她觉得和如意是自杀,左江流也这么说。
在鹤枝蔓看来,她们之间不过是泛泛之交,并不像鹤晨姬和她那么好,所以鹤枝蔓也未曾了解过她,对她的记忆就是一个胆小爱哭,不是太聪明的姑娘。
那封信里到底写了什么?她最后想对鹤晨姬说的话是什么?
左江流对鹤枝蔓说,她马上就可以离开皇宫了,鹤枝蔓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这个马上是指什么时候,他总是在卖关子。
“在你走之前,要不要再见一次阮城玉?”
“阮城玉?为什么?”
“她现在一定很恨你姐姐,不会放过她的。你就不怕你走之后,你姐姐遭她毒手。”
鹤枝蔓面无表情地纠正他,“你可以用我姐姐这个称谓来称呼她,但是我想你应该很清楚我要说什么,她不是我姐姐,就算有千百万个人想要害她又与我何干?”
左江流道:“那皇上呢?你难道只想等着这场战争结束看他的下场?若他赢了,少寻输了,你又该如何?”
他淡淡地说:“我的法子,让他现在就可以难受痛苦,只要你去找阮成玉。”
“我找她去说什么?”
“你只需要打碎她的幻想,把皇上的真面目再和她说一遍,把也许是心知肚明的事摆在台面上。对她说皇上不懂她和别的妃嫔的美好,皇上的心是冰冷的,皇上的情是虚假的。你只需要照我说的去做,一定可以报复皇上。”
他不说之后会如何,鹤枝蔓也清楚,他不会再说那么详细。
“你不站在皇上那边,不站在少寻那边,只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可你却似乎......大概......一直在帮我,你想做的事,除了搅乱这潭水,就是帮我吗?”ωωω.χΙυΜЬ.Cǒm
左江流微笑,“恰巧。”
“好一个恰巧。”鹤枝蔓不在乎地扫了他一眼。“你帮过少寻和皇上,最后你都背叛了他们,你的帮助总是变成灾祸。”
“没错,总有一天我会背叛你,或许我早就已经背叛了你。保持对我的怀疑吧,在还未看到那个时刻之前,你还可以利用我。”
“你真的很奇怪,语焉不详地帮我,又要我对你保持怀疑。”
“奇怪吗?”左江流反问,“你不也是这样的人吗?”
“我......”
说真的,鹤枝蔓没有很认真思考过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也没有对自己的每个行为每个想法在意过。
左江流的微笑礼貌得体,“何况你在别人眼里,同样这么奇怪。”
“你不会想说我们很像吧?”她皱眉。
“你觉得像就像,你觉得不像就不像。”
她还是去找了阮城玉,说了那些话,阮城玉的心情非常差。
鹤枝蔓想,也许阮城玉和那些妃子有什么对付皇上的方法,左江流自有后招。
——
从左江流掳走鹤家姐妹回宫,暴露自己的身份开始,就有一个人暗中盯上了他,那便是二皇子苍雍。
苍雍对他简直是恨之入骨,恨不能生啖其肉。
虽然游鱼的身份不是刘崇深帮他找出来的,但他还是愿意帮刘崇深给鹤家平反,这是给他亲爱的皇弟苍九鉴的小小教训。
他不愿这天下被外姓人夺走,所以不会帮助谢党,纵然自己变成现在这样,他依然不愿意去做这什么劳神子的皇帝。给鹤家平反,他暂时不会拿出苍九鉴弑父弑兄的东西来威胁他的皇位,因为他还没想好这天下到底是继续让苍九鉴坐,还是扶持四皇子五皇子,毕竟他们还年幼。
他也暂时不打算让苍九鉴知道自己还活着,他皇弟是什么人,他已经彻底看透,现在还要隐藏自己,不然苍九鉴不会让他继续活着。
“左江流,你对我做的事,我要你百倍千倍还回来,等你落在我手上,我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苍雍的表情极其扭曲,“我要将你的肉一刀刀剐下,还有你最不愿做的事......为什么要抗拒我呢?为什么要帮皇弟捅我一刀呢?我要你在我身边夜夜快活,才不算枉费我对你的一片情意啊!”
是夜,左江流被皇上召见,商谈了很久才离开,没一会儿,一个黑衣人出现在苍九鉴面前。
“他有什么异动吗?”苍九鉴问道。
黑衣人垂首答道:“回皇上,没有,一切如常。”
“是吗。”
苍九鉴派人时刻盯着左江流的一举一动,可每次回话的人都不曾说过他有什么异常,接触的人,做的事,说的话,没有一分招人怀疑。
黑衣人迟疑地问道:“皇上,小的有一事不明。”
“说。”
“左江流既然多次横生额外枝节,您为何不直接不用他,废了他,要这样大费周章监视他呢?”
苍九鉴缓缓道:“他是可用之才,是能完成任何任务的刀,朕自信能控制他的时候,还舍不得不用。”
“可......他终归是不能信任的人,万一有一天他背叛您......”
苍九鉴微笑,“那谁才可信呢?无非是表现出来的忠心程度不一样,朕看得到表面,看不到内心,你不也有可能背叛朕吗?”
黑衣人被这话吓得出了一身冷汗,急忙跪地,“皇上,小的忠心日月可鉴,小的不敢背叛皇上!”
苍九鉴的笑容慢慢淡下,“朕知道你的忠心,做好自己的事,退下吧。”
“是!”黑衣人急忙恭敬退走。
不用他,苍九鉴舍不得,废了他,苍九鉴更舍不得。
就如谢少寻对待左江流一样,苍九鉴不仅仅把他当做一个手下,一把刀,一个工具,也把他当做一个朋友。
感情是很奇妙的,左江流也是一个很奇妙的人。
不过如果左江流碰触他的底线,他是不会心慈手软留情的,就算是朋友。
苍九鉴笑着摇摇头,因为他是一个连父母兄弟都能下手的人,更何况是朋友。
左江流看着书,有些困倦,正要准备脱衣睡下,响起了敲门声。
“谁?”
“大人,鹤姑娘吃了夜宵,说给您也送点儿。”
除了左江流,没有人再称呼她为鹤小姐,都是叫鹤姑娘。
夜宵?
鹤枝蔓怎么会吃夜宵的时候想到自己呢?
左江流停下了脱衣服的手,打开了门,小太监端着食盘,放着一碟桂花糕。
“放桌子上吧。”
小太监走进去放食盘,左江流背对他的时候,猛然被一股大力箍住,小臂一阵剧痛。
他没有武功,小臂被刀刺中,那小太监钳住他的胳膊冲着那伤处就是一剜,在他大叫之前就已剜下他一块肉来。
房外的黑衣人听到动静赶来晚了一步,和那小太监没缠斗几招,便把他制服,他似乎没什么求生之意。
小臂流着血,左江流痛极,他不断地深呼吸,“谁派你来的?”
小太监笑道:“二皇子派我来传句话,游鱼最好的归宿就是被宰了供人饱腹!”
还不待再说什么,他便吞下毒药自尽身亡。
“大人,他,他死了。”黑衣人探着他的鼻息说道。
苍雍还活着。
左江流看看这人的尸体,又看看自己的伤,“对皇上如实禀报,但不要说这人有武功,不要说是二皇子的人,只说有个小太监暗算我被我杀了就好。”
黑衣人点头。
“回到你该在的地方,不要现身,引皇上起疑。”
黑衣人一个闪身,便消失在夜色中。
左江流这才拾起刀捅了尸体一下,大声叫人来,处理尸体和他的伤口。
他坐着,任由大夫为他包扎上药,脑子里还想着那句话。
苍雍是要报复自己,这只是一个开始。
医生说这块伤处,就算伤口长好,也会缺一块肉,这个地方会有一些凹陷,再也不会长回来。
苍雍要这个伤口时刻提醒他,要他时刻不要忘记。
他痛得满头大汗,虚弱地感谢了大夫。
他的住处灯火通明,这个消息他没有刻意掩饰,他就是要让大家都知道他不知道那个小太监是谁的人,不知道他为什么伤害自己,自己没什么可遮掩的。
不能让苍九鉴知道苍雍活着,这无聊的世界才会更有趣一点。苍雍肯这么警告自己,也算到了自己不会让苍九鉴知道。
消息传开,苍九鉴急匆匆赶来关心他慰问他,但左江流一问三不知,尸体也早被处理,他也只能无功而返。
左江流早打好主意,将这事推到谢党头上。
人们逐渐散去,烛火逐渐熄灭,直到虚弱的他回房休息,鹤枝蔓都没有出现。
她也住在这里,嘈杂喧闹她不会不知,只是她不愿来。
“是因为讨厌我,还是不在意呢?”左江流躺在床上喃喃自语。
随便一个普通人,若是同住的人伤得这么严重,即使不说什么关心的话,也会围上去看几眼。
“真好啊,你和我明明这么像。”
他因为疼痛而一直紧皱的眉头舒展开,似乎今晚能做个好梦,睡个好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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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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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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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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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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