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买笑看着逃走的安陵予坐立不安。
“是你让她在这儿偷听的吧。”朴鞅还在喝酒。
狄买笑叹了口气,“是安姑娘拜托我的。她知道如果她问你,想必没有我得到的答案真实。我没有想到你会说是因为想起另外一个女人才救她,我想任何人听到这个话都会非常伤心的吧。”
朴鞅看起来并没有什么触动,说道,“你心疼她,想追的话你可以去,我想我对她已经够好了。”
“是的,不过有些时候,她可能宁愿不要那些好意。”他苦笑。
朴鞅满不在乎地笑了,“不能因为我救她出苦海就奢望我给她更多吧?你知道我做了一件好事,也全都是出于我心底的,一点点的缅怀故人。”
狄买笑拍拍他的肩膀,“好了,好了,知道了。不过缅怀故人,你说的好像那个人死了一样。”
“在我心里她是已经死了。”
——
安陵予伤心地一路跌跌撞撞跑回自己的住处。
她以为听到的理由顶多就是单纯的发善心,让她知道自己还有机会。可是为什么他心里还有另外一个人呢?她好像别人的替代品一样。
在教坊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恨透了弹琴。她烦了厌了倦了,恨透了这种生活。可是遇到朴鞅之后,她觉得也许琴弹得好是她一辈子最幸运的事情,而现在这份幸运好像只是她脑子里的幻想。
她哭着哭着忽然想到朴鞅当时有说过一句话,好像是说他现在已经不喜欢那个人了。
而她的屋子里突然进来一个人。
“谁......是你?”
那人点头,对她说道,“你不是没有机会,世事无常,感情又是这世间最琢磨不透的事情。他可以昨日喜欢一个人,今日就不喜欢了,自然也可以明日就喜欢上你。”
安陵予问道,“那还有什么办法呢?是要慢慢等吗?等可以,我等的起,如果能等到的话。”
那人一笑,“等......我有一个更快更好的方法。”
“是什么?”
那人伏在她耳边说,“待我细细为你讲来。”m.χIùmЬ.CǒM
那人说完,安陵予惊讶地捂住了嘴,脸上透着犹疑和担忧。
“这怎么行?”
“这怎么不行?不要以为这是一个险招,我必须要说,奇招......你还信不过我吗?”
时隔两日之后,安陵予推开了狄买笑和朴鞅的包间,里面正有两位女子在旁服侍。
“安姑娘,你怎么来啦?”
狄买笑用眼神示意其中一个出去,那女子乖乖地出去把门带上。
安陵予今日似乎穿得比平时艳丽一些,看得出来整个人细心打扮了一番。她攥着手绢,似乎有些局促不安,面上却还是一如往常地笑着。
“那日实在是我失态了,真是不好意思,让你们看到我那副样子。”
朴鞅瞥了一眼狄买笑,想必安陵予是他叫来的。
狄买笑兴致高昂地招呼着,“来来来,安姑娘快坐一下。”
她顺势坐到了朴鞅旁边,一杯一杯劝起酒来。他们三人东扯西聊。气氛正好。
安陵予似乎喝醉,仰着脸瞧朴鞅,“朴公子,那日听你说,曾有心上人?”
他摇着杯笑盈盈不说话。
狄买笑见他不语,替他说道,“我想你也听到了,现在没有了。”
朴鞅面色如常,“离开华晋城后便没了。”
“男人太容易变心了,啧啧啧。”狄买笑假意摇头叹息。
“那......百花谷的那个女子......”她不该在这时问,这不是她的目的,可她还是忍不住,即使知道他们之间是仇人的关系,还是忍不住想会不会曾经的心上人是她。
“你真的要问这个?在百花谷的时候,你就和我说过你们认识,一起在南合城弹琴,我记得当时就和你说过,我们之间的事情与你无关吧?”
狄买笑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急忙说道,“过去的事情了,自然不必提,我们可以聊点开心的嘛!”
安陵予勉强笑开,纤纤玉手扶住朴鞅拿杯的指背,色彩浓烈地靠近他,吸引他的目光,“现在在这里,不必想别的女人,便求醉吧,浮生若梦,不如寻欢。”
朴鞅看了一眼酒杯,又看着靠过来的她。
狄买笑见二人目光相对,谁也不挪开,觉得气氛太好,连连附和,“不如寻欢作乐啊,这可是我的人生宗旨,太对了太对了!”他顺手勾了旁边的女人在怀里扶他起身,“我先去开心开心,你们随意吧哈哈哈!”
房里只剩下他们,没有狄买笑的絮絮叨叨和女人的娇笑声,顿时安静下来。
安陵予努力抑制住自己的紧张,扶着酒送到他嘴边,他轻抓了那只手下来,一点点推开她软腻的身体,将酒缓缓倒在她裙子上。
她愣住了。
朴鞅倒完了酒,轻轻一松手,酒杯也摔在她的裙上,这才不急不缓地开了口。
“我没有心上人也轮不到你,在我面前下药,班门弄斧,愚不可及。”
她这才反应过来,急切地想凑近,“我,我没有……”她那妩媚的神采全无,在朴鞅眼中就像路边的荒草。
太无趣了。
他起身,没有让安陵予再碰到他,直接出了房门。
“朴鞅,朴鞅!朴鞅!不是我想这样的!不是我想这样的......”
她泣不成声,提起湿透的裙角追了出去,她想扯住朴鞅的衣角,却只抓住了空气。
“我只是想要你看我一眼......我只是想你能多看我一眼,我知道这样做很蠢,可我不知道......到底怎么才能......不是我,不是我......”
朴鞅这才转头看她,“什么不是你?”
“这个主意不是我想的,是......”
“不好啦,着火啦!”“着火了快跑啊!”
她话还没说完,整个聆春楼就乱了起来。
狄买笑冲出房间,衣衫凌乱,一把扯住安陵予和朴鞅就往外跑,“怎么还着火了呢?”
等到了外面,安陵予的注意力又集中在了刚刚说的事情上,她还想继续和朴鞅说,可他却先发制人,“安姑娘,请你以后好自为之吧,我对你没有丝毫兴趣,别逼我发火。”
他神色平静,可她看得出来,他的眼神那么冷漠严肃,非常明白他说的都是真的。
难道这就是结束吗?她和她的英雄就这么结束了吗?
她被这绝情的话语震惊到说不出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朴鞅从她面前离开。
狄买笑边手忙脚乱地整理衣服边用充满同情又遗憾的目光看着她,“我送你回去吧。”
这种目光深深的刺痛了她,即使在教坊过着那么难堪的生活,她在人前始终是冷傲不服输的样子,可现在她好像落魄得难以见人。
她后退两步低着头说,“不必了。”
“你在哪儿,你在哪儿!你给我出来!”安陵予回到自己的住处抓狂地大喊,“我是鬼迷了心窍才会信你的话,你是不是在骗我,你是不是从头到尾都在骗我?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可是这里却没有人回答她。
狄买笑这几天心里都有一个疑问,尽管他差不多百分百确定,却还是没有问出口的一个疑问,张小山是否就是朴鞅说的那个人。
当他下定决心一定要满足自己的好奇心问个清楚的时候,听到张小山这个名字,朴鞅握碎了一只酒杯。
看着狄买笑惊讶的脸,他笑笑,“我真是太讨厌这三个字了,张小山,听着就叫人想吐。”
“既然你们都见过她,还和她相处过,我就满足你的好奇心好了。她呢,叫鹤枝蔓,白鹤的鹤,树木上自由生长的那个枝蔓。”
“这个名字.....天啊,是华晋城的鹤家小姐?”狄买笑觉得这个事情太离奇了。
“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鹤家在官场上可是声名远播,居然小山就是鹤家的小姐,我一直都想去华晋城拜会一下呢,听闻鹤家两个小姐都是美人。”
“色字头上一把刀,你可别每天就想着女人了。”朴鞅翻了一个白眼。
他嘻嘻一笑,“知道自己见过了我就不想了,更何况是你的心上人——曾经的。可你们既然是青梅竹马,你去华晋城一趟为何就变了?”
“不是我变了,”朴鞅心里是很失落的,可他不想表现出来,“是她变了。”
“对于我来说刻骨铭心的回忆,她却早就忘记了,甚至不记得我的名字。”
“那你和她提了吗?如果她想不起来,你可以多给她讲讲啊。”狄买笑天真地问。
朴鞅疑惑地笑道,“为什么要我提?”
“......你不会是说,你连和她提都没提吧?”
狄买笑看起来很不敢相信的样子,朴鞅摇头,“不记得就算了,凭什么我要浪费时间给她讲那些以前的幼稚的故事。”
“这就是你说你们结束了,你心里再也没有她的原因?”
狄买笑知道朴鞅这个人喜怒无常,对什么都有些漠不关心的感觉,他能放在心里的事情不多。原来他对心上人的态度也是这样,不肯多一些解释,多一些耐心,对平常人来说很正常的事情他都不愿去做。
他大摇其头,“朴鞅,我看你根本不够喜欢人家。”
我这么多年都挂念着她,我还以为我们会像小时候一样,我还以为她会激动地流着眼泪扑到我怀里,为什么是我做了一个虚假的美梦,那些美满的一切都将属于另一个男人,是她背弃了对我的承诺,是她变了,是她......
朴鞅心烦意乱,堵得难受,可说出口的只是:“就算是不够吧,反正现在一点都没有了——不说了,握风担月且留后日,吞花卧酒不可过时。”
他径自与狄买笑碰了一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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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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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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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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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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