堵正明挠了挠后脑勺,“应该是吧!按时间也要到了。叔父,闯贼毕竟是贼,历来桀骜不驯,变换无常,什么事情都能做的出。一会您先待在船上,由侄儿进城。若是他们以礼相待,我再派人通知您进城。”
堵胤锡笑了笑,“既然已经来到了此地,哪有不入城的道理?这一路上我们不是已经说好了吗?”
堵正明道:“但是……”
堵胤锡摆了摆手,“我来此地是为了示之以诚。若像你所说的那样做,不但收服不了他们的心,反而会适得其反,让他们更加心疑朝廷。”
堵正明脸色难看,“但毕竟闯王李自成是死在武昌城下,而您是当时的主帅,侄儿担心城内那些贼人会对您不利。”
堵胤锡勾了勾嘴角,转头向另一侧一个身穿青色儒服,士子模样,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的青年男子问道:“培公,你说呢!老夫这时入城会有危险吗?”
那青年乃荆门人,名叫周培公,是堵胤锡新收的书吏。只见他微微欠身,淡然说道:“督帅此去,李过必然会确保您的安全。”
堵胤锡再问道:“为何?”
周培公回道:“湖广虽有闯军十数万,但真正可称精锐能战者,不过四五万之众。此刻清军占据襄阳,吴三桂坐拥巴蜀,而大明更是拥有武昌、衡州。三方势力对闯军形成四面包围之势,任何一方从实力上都胜于闯军。再加上闯王李自成,总哨刘宗敏先后战死,闯军人心浮荡。李过地位虽高,但威信不足以完全压服其他闯将。外有强敌,内有祸患。李过需要督帅助他稳定局面,同时为湖广闯军寻一条出路。”
堵胤锡暗自点头,“但就像正明所说,李自成是在老夫的谋划下死于荒野,那些闯将难道不会因此而嫉恨老夫,欲要除之而后快吗?就像你,闯军肆虐湖广,令慈就死于兵灾之中。你身为其子,难道就没有攻灭闯军为母报仇的心思吗?”
周培公脸色顿时一暗,沉默了好半晌才缓声道:“不敢期满督帅,学生之前的确有这样的心思。但后来仔细想想,闯军十数万,学生又不知家母死于哪个奸贼手中,莫非要杀死每个闯军才算为母报仇?”
周培公顿了一下,向堵胤锡轻轻拱手,继续道:“学生以为,若真要追究,害死家母是这个乱世,而非某个闯军士卒手中。若真要报仇,终结这个乱世才是对家母最大的告慰。”
堵胤锡满意的点了点头,转向堵正明道:“正明,听到了吗?这才是正论。乱世无私仇,何况李自成是死于战阵之中,老夫和闯军没有私怨,只有公仇。李过清楚这点,要不然也不会派牛金星去和朝廷接触。”
说到这里,堵胤锡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李过明白,但朝内的那些碌碌众公却不明白。纠结于先帝之死,贼兵之分,而完全看不清当今的形势。若这十几万闯军归顺满清,接着顺江而下,此刻的朝廷真能挡得住吗?即使他们不投向满清,在湖广自立,和吴三桂、满清串通,朝廷又要在武昌陈兵多少来防备他们,每年又要耗多少钱粮来供给所驻士卒?北伐之事,何日才能真正的实施?”
堵正明心中明白,堵胤锡目前看似位高权重,但却处处受人掣肘,心情一直十分郁结。他出声安慰道:“好在圣上和史阁部支持叔父,才让那些奸贼不能得逞。”
堵胤锡笑了笑,点头道:“陛下的确乃圣明之君。为报圣恩,老夫此去必要收服闯军。正明,此次你随老夫入城,千万莫再提闯贼二字,今后也不许再提。”
堵正明脸色一红,低头道:“侄儿知错了。”他和大多数官兵一样,在心中一直示闯军为贼。有时候一时口快,便说了出去。
堵胤锡接着转头向周培公道:“培公,你代老夫去办件事。”
周培公一躬身,“请督帅吩咐。”
堵胤锡道:“你先入城去见牛金星,让他全力配合老夫完成收降事宜。”
看周培公乘小船而去,堵胤锡转头向堵正明道:“正明,此子将来必成大器,你要多多与之相交。”
堵正明勾了勾嘴角,“叔父对他的评价很高啊!”
堵胤锡点了点头,“依老夫看,将来大明能堪当重任者只有张煌言和周培公二人。”
堵正明笑了笑,“有叔父在,哪里轮得到他们?”
堵胤锡轻轻的摇了摇头道:“叔父老了,将来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的。”
这时,突然一阵江风吹来。堵胤锡感觉喉间不太舒服,忍不住咳了起来。一声接着一声,整个身子仿佛都在颤抖。
堵正明脸色一变,连忙上前扶住。
堵胤锡摆手推开他,右手捂住嘴,扶着船栏,慢慢弯了下去。整个身子缩在一起,看起来十分孱瘦。
堵正明蹲在一旁有点不知所措,只能用手不断轻捶他的后背。
过了好一会,咳声渐息,堵胤锡才逐渐缓过神来。他背靠在船栏上,闭着眼睛,不住的喘着粗气,满脸都是疲惫。m.χIùmЬ.CǒM
又过了一会,堵胤锡睁开眼睛,“正明,扶我起来。”
堵正明脸色担忧,点头搀着堵胤锡的胳膊,他突然“呀”的叫了一声,“叔父,这?”
堵胤锡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衣袖上有斑斑血点。他翻开右手,却发现手心里满是鲜血,如斑斑桃花般鲜艳。
堵正明脸色大变,高声喊道:“来人啊!快来人啊!”
堵胤锡连忙摆手止住他,“别吵。”
有几个亲兵持刀上来,“督帅,什么事?”
堵胤锡摆手道:“无碍,你们都下去吧!”说话间,他把右手放在了背后。
众亲兵彼此看了看,虽然心怀疑惑,但还是向堵胤锡拱了拱手,缓缓退了下去。
看众人消失在视野间,堵胤锡道:“正明,扶我回船舱。”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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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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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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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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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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