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时候,奶奶曾经给他透露过一个秘密,那就是爷爷手里有宝贝,很值钱的大宝贝,还有金子,几辈都花不完的金子。尽管爷爷从来没有承认过,奶奶在他长大以后也否认了这件事,说那是逗他玩呢,但他还是猜测这是真的,因为一些事实证实了这种猜测。
比如三年粮食困难时期,他们村的人没有一个挨饿,更不要说饿死人。再比如,二叔承包砖厂的钱从哪儿来?那可是一大笔钱!二叔的父母早亡,根本没有留下什么家产,盖房子娶媳妇都是爷爷给的钱。还有就是上次,爷爷竟然一下子拿出了那么多钱!
坐在回家的火车上,五叔两口子很少说话,静静地看着窗外风景,从戈壁到田野,从荒凉到繁华。
旁边小芳华第一次坐火车有些兴奋,絮絮叨叨地问个停,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看到脸色红润、精神十足的女儿,他们真的怀疑,是不是医生搞错了?
多少希望医生搞错了呀!
然而皮箱里的诊断书却像一个冰冷的钢锥,时时刻刻都在刺痛着他们的心。如果没有这个诊断书,没有医院里的发生的一切,现在的他们该是多么地幸福呀!在甘省的日子里,他们多少次想象回家情景,有激动,有喜悦,有欢声笑语,就是没想到有这份刺痛!
列车猛的一震,速度随之慢了下来,停在了一个山间的小站上。
听到广播通知,临时停车二十分钟,可以到站台散步。父母低落的情绪已经让小芳华感觉有些沉闷,于是就嚷着要下去转转!
五婶取出一件外衣给芳华穿上,与五叔一起带她下了车。
这的确是一个小站,小的只有三座房子,中间的房子最大,做候车室,两边两个小,一个是售票厅,同时收发邮品,另一个就是职工宿舍食堂了。
小站在两座大山之间,旁边有一条江河,水流很大,也很混浊,像是上游刚下过暴雨。正值秋高气爽的上午,山顶上几朵洁白的云悠闲地飘过,衬托着山很高,天很蓝。山上的树草苍翠间略显阴暗,偶然一片鲜艳的黄色特别扎眼,那一定盛开的野菊花!
这种野菊花在家乡很是常见。小河边,原畔上,甚至田间地头,都有它的身影。春天里它悄悄地发芽,夏季里它静静地生长,等到百花凋零的秋后,它却绽放出许许多多黄色的小花,一团团,一簇簇,迎清晨的凉风,与挂满枝头的酸枣一起轻轻摇曳!
站台上人很少,且大多是从车上下来的,或抽根烟,或透口气!小芳华却不管这些,甩开妈妈的手,跑来跑去。一会儿看看火车的车轮,一会儿看看火车的铁轨,还想去看火车的车头,却被五叔拦住了!
最后,她在一个小商贩的摊位面前终于停了下来。
说是摊位有些勉强,只不过是一个竹编的背篓,上面排着一些黄瓜、西红柿、小萝卜当水果卖。这显然是附近的山民,用自己地里种出来的东西,来换两个油盐钱。
小芳华突然指着一样东西,说要买。五叔凑上细看,在这些“水果”旁边,竟然有几把刚采来的野菊花!
上车后,野菊花摆在了中间的小桌子上。淡淡的香气很快溢满了包厢,拨弄着菊花的花瓣,小芳华哼起了秦腔!
清风徐来增凉爽,
为遣情丝赏秋霜。
花园里边眼界广,
胜似那整日守闺房。
满园花儿齐开放,
绿树阴浓细草长。
你看那虹似胭脂白如雪霜相辉映,
处处争妍簇簇堆锦暗生香。
这一旁碧玉生寒仙人掌,
那一旁娇容带醉秋海棠。
木槿花儿并蒂放,
白兰花一朵朵开的赛琳琅。
这丛花儿无俗状,
它可以与雪中寒梅雨后晚菊比容光。
依我看姑娘比它还俊样,
芙蓉出水胜淡妆。
这是《火焰驹.表花》的选段,唱的是小姐秋天思念丈夫。
五婶从来没有给小芳华教过,只是自己闲时常常哼唱,却不曾想被她学了去,今天唱出来,深情里充满期盼,幽怨暗含喜悦,活脱脱一个思春的怨妇,惹得旁边的五叔不禁笑出声来!
笑出声不止五叔,还有包厢门口的一个老人。
此次回家,考虑到小芳华的身体状况,五叔不仅买了软卧车票,还特意给小芳华单独买了一个下铺。因此在这个软卧包厢里,他们一家人占去四张床铺中的三张,还有一张上铺空着。路程已过大半,正在他想着不会有人住进来时,这个老人出现了!
老人约莫六十岁左右,中等身材,短发,方脸,双眼炯炯。一身藏青色的传统布衣干净平整,白袜,黑布鞋,竟有一些道风仙骨。
“好!好!唱得真好!
老笑了几声后连说了三个好字,一口地道的关中西府音腔。
小芳华见自己不经意的哼唱被外人听了去,脸有些微红。又见是一位老爷爷,将自己的布包放在了那个空着的上铺上,连忙问好并起来让座。
老看到小女孩不但戏唱的好,还如此有礼貌,更是夸赞不已。
在这之后便是小芳华和老人空间了。
老人知识渊博,博通古今,各种轶闻趣事逗的小芳华咯咯笑个不停。老人讲累了,小芳华便唱上一段秦腔,或委婉细腻、缠绵柔和,或平易质朴、洒脱流畅。老人听得神魂颠倒、如痴如醉。
晚饭时,五叔热情地邀请老一起去用餐,老人也没有推辞,愉快的答应了。饭菜上来,五叔顺口问了声:“有酒没?”
”有,西凤!“服务员答道。
听到有西凤酒,五叔猛然站到起来,急忙去拿,好像慢了酒就没了一样。随后他又要了几样下酒菜。
他要与这个老者好好喝一回。自从女儿得病以来,他还没动过酒。他总觉得心口有一块巨石,压的自己喘不气来!今天,不知为什么,他见这位老者,那块巨石松动了!他要借此机会,挪开它,远离它。
老人对敬酒来者不拒,对敬酒者却只管听,不管问。
那一晚,五叔说了许多话,说的小芳华睡着了,说的五婶又流了好几次泪。回到包厢,小芳华醒了,见老人要爬到上铺休息时,她主动提出,要老人家睡她的下铺,她睡上铺。
听到这话时,老人犹豫了!这是老人上车以后第一次犹豫。但最终在五叔他们一家人共同请求下,还是答应了。
第二天早晨,五叔醒来时发现老人已经走了!
五叔很是不解。常年练功的他很是机警,特别是在晚上,即使喝了酒,对普通人起床带东西离开所产生的动静,他还是一定能觉察出的。
五婶没有理会这些,她到上铺看了一下女儿,发现小芳华睡的正香,小嘴上还保存着一抹浅浅的笑。wWW.ΧìǔΜЬ.CǒΜ
她放心了,只要女儿好,一切都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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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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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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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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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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