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白茫茫的一片,河面都积了一层薄薄透亮的冰,像一面巨大的镜子。地里搭起了很多大棚,以保护嫩绿的幼苗,放眼望去就像一座座古朴的小拱桥。安若男站在小路上,呼吸着清冽的空气,顿觉神清气爽。
老两口看到安若男的时候很是欣喜,当看到安若男孤身一人的时候,笑容里又加了苦涩和失望。
安若男看着外公外婆渐渐银白的头发,他们的脊背已经不再如年轻的时候一般挺直,很难想象她没有来的时候,他们会不会感到孤独。也不能理解杨小兰这么多年的坚持是为了什么。
杨林看着老伴眉毛都皱成山峰了,就轻轻拉着她胳膊说道:若男也难得回来,你就不要苦拉着一张老脸了。一边回头看着安若男和蔼的问道:“若男,你妈妈忙什么呢?厂里还没有放假吗。”
安若男闻言看着孙月安慰的说道:“外婆,我妈妈最近厂里比较忙,她说过,过年的时候就会回来看你们的。”心里却想着,就算不来,也要把她绑回来。
孙月听到安若男说的话果然高兴多了,急切的追问道:“真的吗?她什么时候说的。”
安若男当然不可能说杨小兰生病了,在医院说的。只是上前紧紧搂住孙月胳膊开心的说道:“有一个很好的叔叔在追求她,她说时机成熟了就带回来给你们看看。”
孙月闻言紧张的看着自己老头子,嗫嚅着嘴唇说道:“若男,那人……你见过吗,人怎么样啊?”
安若男看着着急的孙月,快速地答道:“周叔叔挺好的,对妈妈很照顾,看起来挺可靠的。”孙月这才放下心,想着能让若男都觉得可靠的人,想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吃过了午饭,孙月就开始勾鞋子,安若男看得津津有味,也想试一试,就嚷着叫孙月教她。学了一会儿就失了兴趣,双手托腮好奇的问道:“外婆,你们当初为什么反对妈妈和安均在一起啊?”
孙月听到安若男的话,一个不留神鞋子就勾错了。索性放下了鞋子回忆着说道:安均长得一副好皮囊,当初分数不够,没能上大学。嘴巴倒是能说会道的,不知怎么就和小兰认识了,把你妈妈迷得神魂颠倒的。死心塌地的要跟着他,完全不顾我们的反对。
刚结婚的一两年,他对你妈妈还算好。后面就在社会上结交了一些猪朋狗友,整天只知道出去吃喝玩乐,家里的积蓄都被他挥霍一空。你妈妈那时候还怀着你,他就跟着别人去了外省。
你妈妈一个人在家里艰难度日,你爷爷奶奶倒是对你妈妈挺好,只可惜两人都去得早。安均在外省漂泊了两年才回家,还带回来一个女人。你妈妈心灰意冷主动提了离婚。后面就跟我们断绝了来往,说是自己种的苦果自己尝,倔得像头牛。
安若男听完沉默了,也不觉得难过,终归是没有感情的陌生人。只是替杨小兰觉得不值,大好的青春年华所托非人。怪不得这么多年,她宁愿将自己活成了女汉子,也不愿寻求父母的帮助。大概是仅剩的自尊心不允许吧!
孙月看安若男一直不吭声,还以为她在难过。转身去房间抓了几颗话梅糖放到她手上,温柔的说道:“不高兴的时候就吃一颗,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路还长!”安若男看着这么可爱的孙月忍不住抱着她亲了好几口,直到孙月受不了转身走了。
安若男坐在长椅上晃荡着双腿,嘴里的糖果咬得噶蹦作响。她怎么可能会感到难过,在她需要他的时候,他不在她们身边。这辈子他就已经不被她所需要了。就算有一天迫不得已,她也不愿在他面前低头。
安若男在这里每天除了吃饭,做作业,就是跟着杨林往地里串,看看外公种植的花草树木。这两年销量比较好,他们又租了好几亩空地,花钱请人种植,收益也越来越好。
安若男在山上待了大半个月的时候,杨小兰领着周斌上门来了。杨小兰一进门就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孙月抱着她泣不成声。一边温柔地轻抚着她的背,一边说着回来就好。
周斌手上拎满了礼品,看着痛哭流涕的杨小兰满眼心疼。安若男见状上前接过礼品,周斌立马上前扶起孙月和杨小兰,轻声的劝着两人不要哭坏了身体。
杨林坐在椅子上沉默的抽着烟,突然抓起一旁的鸡毛掸子狠狠的抽打在杨小兰身上。杨小兰也不动,就任由着他打。周斌急得上前一把搂住杨小兰,杨林看都没看他一眼,连着两人一起打。
杨林打得累了,才一把丢掉了鸡毛掸,气急败坏的指着杨小兰说道:“把你养这么大,你良心被狗吃了,你还知道回来!你怎么不等我们归西了才回来!”
孙月早就吓傻了,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老头子,跟他在一起几十年。从来不知道他能发这么大火,从小到大他都没打过孩子。
安若男看着眼前一团乱的情况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只站在一旁尽量降低存在感。看着哭得像个孩子的杨小兰,又进屋悄悄拿了毛巾递给周斌。
周斌接过毛巾替她擦拭着脸颊,看杨小兰哭得满脸泪痕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好笑得是她平时看起来挺强悍一个女人,也能跟个小女人似的哭成小花猫。
杨林打也打了,气也消了不少。这才看着几人大喊道:“赶紧去洗把脸,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一边挥手让孙月开饭。
饭桌上气氛有点诡异,安若男一直小心翼翼的盯着杨林,有了之前的前车之鉴,她很怕杨林突然发飙掀了桌子。还好,直到吃完饭,气氛都还算融洽。如果忽略杨林一直扒着白米饭,微微颤抖着手的话。
吃完饭,安若男就选择尿遁了,她知道这些事情不是她能参合的。孙月顶着杨林吃人的眼神拉着杨小兰去了厨房,周斌则陪着杨林聊天。不知道他们聊了什么,总之安若男回来的时候,杨林神情缓和不少。琇書網
周斌看着杨林郑重地说道:“你就放心把她交给我把,我会好好待她的。”他这次来的目的就是和两老见个面,找个时间双方父母见个面,将他和小兰的事情确定下来的。
杨林看着眼前五官端正,面相忠厚的周斌点点头,语重心长地说道:“她苦了大半辈子,往后你们要好好的。”大家都是男人,他看得出来周斌是个可靠的,也就放了心。
孙月拉着杨小兰的手依依不舍地道:“你这刚回来,就要走。”杨小兰看着满眼不舍的孙月一把抱住了她,在她耳边沙哑着声音说道:“妈,等我见过了周斌的父母就回来陪你们。”
老两口看着三人上了车,才慢慢收回视线。杨林看着喜笑颜开的老伴大声说道:你这下放心了吧!孙月抡着拳头一拳打在杨林肩上,一边气愤的说道:你还好意思说,那是你亲姑娘,你怎么下得去手的!
杨林一边拉住孙月的手,一边无可奈何的说:我那不是爱之深,责之切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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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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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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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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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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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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