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禄没说话,眼睛却斜向了墙边那一堆被扒开了一个豁口的建筑垃圾。
我朝那边走了两步,但还是心有余悸的停住了脚步。
我不是铁打的胆子,刚才经历的一切已经让我几乎崩溃了。
我并不是不敢看那人头,让我惧怕的,是在管道近乎封闭的狭窄空间里,从眼窝中飞出的那只甲虫。
然而问起来,孙禄、窦大宝和桑岚的父亲,却都说没见过有什么甲虫。
见窦大宝还是一脸内疚,我在他胸口捶了一拳:“兄弟,谢谢。”
这声‘谢谢’发自肺腑。
坦白说,当时下管道本身就是个错误的决定。
我只是一门心思想找到纠缠上那个女人的鬼,完全忽略了本应该考虑到的因素。
换做以前,我绝不会这么冒失,但这次不同,这次关乎‘那个女人的性命’,关心则乱。
我比窦大宝体重轻点儿有限,他在那么难以使力的艰难环境下还能坚持不肯放手,绝不是力气过人,而是怕我有闪失。
虽然他抓住的只是一根‘上吊绳’,可是在上面没有牵引力量的情况下,我直接从上面滑下去,如果下面有根钢筋,甚至是支楞八叉的木板,都有可能要我的命……
警方的人赶来,勘察现场后,又叫来了消防等相关部门人员。
最终,从二楼的管道下方,挖出一具被绿色网纱包裹的无头男尸。
我终于还是见到了那颗和我一起从管道中滚出来的人头。
而且结合尸身的状况,大致弄清了是怎么回事。
管道里原本就卡着一些木板、玻璃钢瓦之类的东西。
尸体应该是在被丢下来的时候,被当中阻隔的锋利面切断了脖子。
身子直接掉进了二楼管道的下方。
我掉下来的时候,脚下软趴趴的,是因为尸体虽然被上方落下的垃圾杂物堆填,但因为腐烂发酵,死尸内部充胀尸气,外部腐烂。所以隔着一层堆积物,我仍然感觉到了脚下的糜烂。字
至于我在管道中看到的那张脸,就是死尸下落时被割断的人头。因为管道中杂物的阻断,被卡在了二楼上方的位置,刚巧被我撞了个正着。
尸身腐烂,人头却因为上下气流贯通、垃圾中各种粉尘比例过多等原因,几乎半风干化了……
我思索再三,还是没有把在管道里听到的两个男人的对话告诉警察。
但当地警方效率不低,验尸报告出来后没多久,就比对验证出了死者身份,并且锁定了目标嫌疑人。
死者和嫌疑人都是社会闲散人员,都有诸如盗窃光缆、工地材料等案底。
具体说管道里那人是怎么死的,已经和我们没多大关系了。
重要的是,在死尸被找出后的当晚,那个女人就醒了过来。原本僵硬没有人色的半边左脸,也暂时恢复了正常。
“小福……”女人仍是有些惶恐的看着我。
“嘘……”
我让她先别多说,拿出手机,按照唐丰收留给孙禄的号码打了过去。茶茶现在是真靠不住,要知道怎么个状况,似乎也只能问唐丰收了。
“嘟嘟”了好一阵子,对方都没人接。
我挂了电话,回过头看了看桑岚他们一家,抿了抿嘴,说:“明天一早……”
“嗡……嗡……嗡……”
我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我看了一眼屏幕,竟然是老何打来的。
我赶忙接了起来:“喂!”
“你在哪儿?”老何问了一声,不等我回答就急着说道:“赶紧回来!那孩子……她不见了!”
“谁?”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徐洁!小雨!她不见了!”电话那头的老何大叫起来。
“怎么回事?她不是在你店里,在你……”
“快回来!”不等我说完,老何就咆哮道:“你再不回来,她就万劫不复了!”
老头像是很着急,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祸祸,你没事吧?”潘颖小心的问我。
我本来心乱如麻,可看到她一直抱在怀里的那个大背头泥娃娃,忍不住扑哧一笑。
“呵呵,还能他妈有什么事儿啊?”多大的事儿能比得了我真正关心的人?
我咬牙骂了一句,点了根烟,狠狠抽了一口,转头向众人扫了一眼,目光最终落在季雅云脸上。
“老……徐祸。”季雅云有些不敢看我。
我缓步走到她面前,缓缓托起她的下巴,在一种无法自已的自私促使下,沉声对她说:“我现在要立刻回去,其它的,你帮我安排。”
季雅云眼中现出一丝彷徨,但随即毅然点了点头:“好。”
汽车在高速上飞驰。
孙禄时不时从后视镜里看我一眼,却始终没说什么。
这一夜孙屠子和窦大宝连着换班,可以说是马不停蹄,终于在黎明时分赶回了后街。
“人呢?”我朝着柜台后的老何问了一句,不等他回答,拔脚就冲进了后院。
不顾窦大宝和孙禄的劝阻,跑进地窖,却只见地窖中散落着一些木板碎片。
恍惚着从地窖爬上来的时候,看了看一旁的一块厚门板和一块大石,我转头看向来到院里的老何。
“人呢?”我走到老何面前问。
“跑了……”老何神情惨淡道。
“跑了?跑去哪儿了?”
老何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不应该是这样的。老门板和阴山石压着,她见不到日月天光,应该不会……”
“你就跟我说,她现在可能去哪儿了!”我大声道。
“我……我不知道……”老何跺着脚的说,都快哭出来了。
“汪汪汪……”
听到外面传来一阵狗叫声,我心猛地一蹦,快步穿过铺子跑了出去。
“肉松!”wWW.ΧìǔΜЬ.CǒΜ
我捧住上蹿下跳的狗头,心里一阵阵发空。
去东北前我把肉松留在了这儿,貌似除了老何,就只有它最清楚徐洁的动向了。
比起老何,肉松倒是没让我失望。
汪汪叫了两声,就朝着巷口跑去。
“徐祸!开车!”身后传来老何的声音,“那孩子是金刚尸,单凭脚力,我们追不上的!”
我本来跟在肉松身后狂奔,闻言一把将肉松抱了起来。
孙禄紧跑几步,打开车门蹿了上去,边打火边回过头叫道:“上车!”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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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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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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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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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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