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人的身份并不难猜,天下间的高手就那么多,或许有什么隐士高人名声不显,但这样的人除非有什么恩怨,否则不可能对一个孩童下手。
而若本就有恩怨,想必也是旧识,但凡一灯想查,想办法挨个排查一遍,自然也就水落石出了。
再想一想,堂堂大理国的皇帝,就算出家、就算隐居,那也该是在本国之内寻一处山清水秀之地,何故跑到这湘西之地来?
答案不是很明显么?
就在这湘西之地,距此不过二百里,有一座形如五指的山峰,山上不是正有一位武功不逊色五绝,轻功高强,铁掌精妙,而身材又较常人略矮的大高手么?
想明其中关窍,柯崇云苦笑一声,道:“这又哪里需要证据,以大师的武功,直接上山质问,以他的身份,该不会矢口否认吧!况且瑛姑前辈还记得那人声音。”
一灯摇了摇头,道:“对方承认如何,不承认又如何,他虽出手打伤了那孩子,但却并未杀他,说到底,他会出手,也是将那孩子当作了我的儿子,若真是我的儿子,我定会出手救他,说起来,这事情还是由我而起。”
柯崇云虽不认同他的观点,但对他的担当还是颇为佩服,忽然又想起一事,便问道:“那这件事情,瑛姑知道吗?”
一灯大师道:“这我就不清楚了,但我想她多半不知道吧,否则以她性子,怕早已冲上了铁掌山,当初我得知她在铁掌山下数十里外的黑沼中隐居,还怕她做傻事,忙赶来照应,后来才知道,她来此多半是巧合。”
柯崇云问道:“那此事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一灯摇了摇头道:“这事只有我知道,我怕走漏风声,被瑛姑知道,她多半会去找那人报仇,那人武功当年便不在我之下,这二十多年未见,不知又精进了多少,而且门下徒众甚多,瑛姑哪里会是他的对手。”说着又看向柯崇云,笑道,“倒是贤侄,竟然只听我三言两语便猜到了真相,当真是聪慧过人,前途不可限量!”
“我之所以能够猜到,那是因为他与我七侠派大有渊源,我自小便见过他多次,天下高手也就那么多,逐一排除也能想到了,况且我爹……”柯崇云说道这里不禁面有愧色,闭口不言,心中对一灯大师的成见早已消失不见。
一灯大师笑道:“柯大侠定然也是如你一般聪慧,所以想到了他。”
柯崇云问道:“那大师与那人到底有什么仇怨,让他竟会下此狠手!”
一灯大师道:“本来我也是想不明白的,但是后来发生了一件事情,我才想通。”
柯崇云问道:“不知道是什么事情?”
一灯大师道:“这自然还是由《九阴真经》而起,当年我们五人在华山论剑,争夺真经归属,虽然被重阳真人所得,但也相约二十五年后再上华山,重定真经归属,重阳真人先逝,我们四人武功本在伯仲之间,其中有以欧阳锋的蛤蟆功最为霸道,行事也颇为不择手段,重阳真人怕他死后无人能制衡欧阳锋,所以将能够克制蛤蟆功的先天功传授给了我,欧阳锋知道了这个消息,便将我那三弟子打伤,送回天龙寺给我医治。”
柯崇云顿时明白过来,道:“想来医治这样的伤势会大耗大师的元气,便如那个孩子一般!”
一灯点了点头,笑道:“不错,先天功乃是精气神合一的霸道手段,若真气损耗太多,体魄精神也将受到影响,非但短时间内难以出手,便是想要恢复也至少需要花费四五年的时间,这段期间虽非完全没有还手之力,但对上欧阳锋这样的高手那是绝对没有胜算的。所以医好我那弟子之后,我们遍立马离开了大理,后来辗转来到这里隐居起来。也是因此,我才对那人的动机有所猜测。我与他同处南疆,多有交手,论武功也相差无几,各有胜场,但后来我学得了重阳真人的先天功,武功小有精进,虽未交手,但想来内力上是能略胜他一筹了,是以他才会出此下策,让我损耗内力。”
柯崇云道:“他这么做难道也是为了《九阴真经》么?我看这真经也没什么特别之处,一味阴柔,未必及得上大师阴阳相生的功夫。”
一灯笑道:“我现在的内功的确包含阴阳,但那不过是一阳指的少阳之力与先天功的纯阴之力,二者虽并行于我经脉之中,虽相辅相成,但并无相生之效。至于《九阴真经》我虽未见过,但想来必有阴阳相生的妙法。”
柯崇云想想也对,自己所知道的《九阴真经》只是残本,说不定缺失的部分便是阴阳相生的妙指,笑了笑道:“或许吧。”
他原本也修炼过几日锻体功,本来并不知道这是真经中的易筋锻骨篇,后来去了古墓才知道,不过他已经将九阳神功修炼到了极高境界,自然再看不上这样的功夫,所以也没有寻找完整《九阴真经》的想法,毕竟他连《九阳神功》都还没有练到头呢。
一灯大师见他对《九阴真经》之事似乎并不上心,于是又继续说起了与瑛姑的恩怨。
瑛姑如何苦苦哀求,他如何在煎熬之中准备出手相救,又是如何看到了瑛姑与周伯通的定情信物和诗句,他是如何怒火中烧见死不救,瑛姑又是如何刹那白头,如何在绝望中亲手将匕首插入了孩子的胸膛。
这些事情从一灯大师口中说出,比之瑛姑信中所言更加真实可信,柯崇云听后也是唏嘘不已。
“‘总有一日,我要用这匕首在你心口也戳一刀。’我至今还忘不了她说这话时的神态,鸯鸳织就欲双飞,嘿,欲双飞,我虽守在她附近,她却恨我入骨,她对伯通兄弟一片痴心,伯通兄弟却又因为自觉亏欠于我,对我们二人避之如蛇蝎!”
说道此处,一灯大师的神态越加迷离,满脸悲切。
柯崇云虽不能尽数体会到其中的凄楚,但对三人的悲剧也大感同情,尤其是一灯大师,其实从头到尾也都并未做错什么,唯一不妥之处也只是因为练功,而怠慢了后宫佳丽。他心想,怪不得爹爹常说有娘亲一个就够了,妻妾多了,哪里能够顾得过来,以后我与莫愁妹妹也该谨记这番教训才是。
但见一灯大师神情郁郁,忙又收回心思,安慰道:“这件事情错不在大师,最要紧的还是化解瑛姑前辈对大师的复仇之心,人非草木,大师这些年为瑛姑前辈所作的一切,相信前辈不可能无动于衷,大不了,大不了……”
一灯摇了摇头,似乎猜到他要说什么,道:“大不了将裘帮主的事情告诉瑛姑,将仇恨转移到旁人身上,贤侄可是想说这个!”m.χIùmЬ.CǒM
柯崇云的确是如此想,但毕竟裘千仞与七侠派乃是姻亲,若他真要如此做,日后回山,怕又是不好面对二婶了,是以后面的话卡在喉咙里,却是难以说出口。
一灯笑了笑,道:“你是个好孩子,但我说过了,一来我虽猜测此事是裘帮主所为,但却没有实证;二来就算是他所为,那也是因为与我的恩怨连累到了那孩子,况且他只是打伤了孩子,最终害死孩子的其实是我的嫉妒心;三来瑛姑受了这许多年煎熬,心中满是仇恨,若是知晓是裘帮主所为,必然不顾一切的去杀他,但裘帮主的武功又岂是她能比得上的,于其白白送了性命,不如由贫僧一肩承担好了,想来这么些年,裘帮主足不出户也是因为心中煎熬,不得解脱。”
柯崇云闻言对一灯大师的敬佩之情又增加了几分,但对他的选择却不赞同:“大师固然有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慈悲之心,但是否有想过,若是瑛姑前辈最终杀死了大师,日后察觉真相,又该如何自处?”
一灯大师闻言也是一阵愁苦,道:“贤侄所言不错,反倒是我一心求解脱,反而忽视了活着的人,贤侄你可有什么法子么?”
柯崇云沉吟半晌,才道:“我现在才明白我爹的用心,瑛姑前辈对大师的恨,一半是因为大师未曾出手救她孩子,另一半却是因为大师的缘故,让她与周师伯不能有情人终成眷属,加上一直寻不到凶手是谁,这才将杀子之仇的账,算在大师的身上。不过她既然同意了我爹的建议,说明这其中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这关键便落在了周师伯的身上。若周师伯能够与瑛姑前辈重归于好,瑛姑前辈对大师的恨意便消了大半,至于见死不救的仇怨,说起来,他们所为本就是对不起大师在先,有此一节,此恨自然也不再是不死不休的死结。”
一灯笑道:“令尊果然如马钰道长所言,智慧远达,洞悉千里!”
柯崇云不好意思道:“想来我爹还指望化解了三位前辈的恩怨之后,能消了瑛姑的杀气,顺便也化解了与裘帮主之间的仇怨!”
一灯道:“往日我与裘帮主亦敌亦友,数次交手,切磋武功,那也是惺惺相惜的,逝者以已,生者不该再被仇恨所左右,若能放下,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柯崇云苦笑道:“那以您对瑛姑前辈与周师伯的了解,他们二人重归于好之后,能够不再追究杀子之仇吗?”
一灯道:“若二人当真和好,瑛姑或许便不会一味沉溺于复仇,若是终究还是察觉了裘帮主之事,咱们再尽力化解便是!”
柯崇云愣了一下,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心知大师这是想要用拖字诀,绝口不提裘千仞了,反正他已经拖了十几年,再瞒十几二十年,或许各自都寿终正寝也说不定。
想到此处,柯崇云也是微微一笑,道:“大师说的是。”旋又想起什么,脸色却是一变。
一灯大师见状便问道:“怎么了?”
柯崇云苦笑道:“实不相瞒,方才大师问我所来何事,我并未坦诚相告,其中还有内情。”
一灯微微一笑道:“行走江湖,只要无害人之心,说话留有余地那也是正常不过的事情,毕竟江湖诡诈,还是要有一些防范之心的。”
柯崇云道:“之前我对大师的为人多有误解,所以未曾坦言相告,我这次本来是与妹妹一起去西域见我爹,但是我这妹妹有些顽劣,在终南山上拐了周师叔,不知去了何处。我从马道长口中得知周师伯是看到瑛姑前辈留下的信才下山的,我担心妹妹会与他一起来这里捣乱,周师伯的武功虽然不低,恐怕还不是大师的对手,我占着飞行功的便利,提前来到桃源,便是为了能够截住他们,来这里也是为了提前查看退路!”
一灯闻言微微一笑,道:“原来如此,这也是人之常情,贤侄又有什么错呢?况且伯通兄弟能来此地,也是好事啊!”
柯崇云道:“若只有周师伯一人,我倒是不担心,只是我那妹妹性格有些顽劣,她若是见过了瑛姑前辈的信,多半会对大师与瑛姑前辈多有误解,说不定会闹出什么乱子!”
一灯道:“小孩子淘气一些也是寻常,我这里贤侄大可放心,至于瑛姑那里,你倒是可以多留心些!”
柯崇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这也只是我的猜测,我这妹妹,心思太过跳脱,我也不知她是不是真的会来桃源,也有可能是想摆脱我的管束,故布疑阵,故意将我引来这里,她拐走周师伯做保镖直接去了西域也不一定。”
一灯听他所说,对柯蓉儿也颇为好奇,笑道:“听你这么说,我倒是想见一见你这个妹妹了!”
柯崇云道:“还是别让她打扰您清修的好。”想了想又道:“今日见了大师,我已经放下心来,小妹虽然顽劣了一些,但心地不坏,若是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多半不会来给大师添乱,只要不提裘帮主之事,该没有什么问题。”
一灯闻言登时反应过来,道:“贤侄这是打算离开了么?”
柯崇云笑道:“其实我早知道妹妹来此的概率为小,但却不得不防,如今见到大师如此宅心仁厚,我已经没了顾虑,只当尽快前往西域,防止她提前见了我爹,告我的黑状!”
一灯笑道:“那也是应当,不过现在天色已晚,你虽有飞行的本事,但此时下山还是有些不便,不如就在寺中禅房小住一晚,明日再走不迟!”
柯崇云从善如流:“那就多谢大师招待了!”
“应该的!”一灯笑了笑,朝着后院道:“子柳,你听也听够了吧,还不过来带柯贤侄去休息!”
这时后院转出一个三十多岁的书生,朝着一灯大师拜了一拜,然后对柯崇云行了一礼,道:“柯兄弟勿怪!”
柯崇云其实早知道后院有人,见他出来也不意外,起身还礼,道:“岂敢,有劳前辈了!”
一灯笑着介绍道:“这是我的四弟子,名唤朱子柳,你叫他朱师兄便是!”
柯崇云便改口道:“见过朱师兄!”
朱子柳微微一笑,道:“师弟客气了,随我来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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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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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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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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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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