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眸光微黯,低低道:“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温宓笑了笑,端起桌上的汤药走近,说:“公子哪里话,还是先吃药吧。”
“我只以为他不敢动我,没想到…”
温宓忽然道:“公子,我们如今正身处长安。”
高霖一惊,“长安?”
“李魁跋扈专横,我不愿委身,遂求了老夫人…”
高霖眼眸微闪,缓缓握住她的手,沉声说:
“我不怪你,既来之,则安之。”
温宓察言观色,见他神色有异,便知道他并不如嘴上说的那样无谓。
她喂他服下了药,然后让他安心休养。
自己则系上披风抱着两幅画匆匆走出客栈。
此行本就风尘仆仆,银钱已所剩无几,连明日买药的钱都不够了。
若不早些想办法赚钱,恐怕这一大家子无法在长安生存。
温宓把画卖给了一家画铺,得了三十两银子,又把这三十两悉数换成了药材。
她一个人抱着大包药材往回走时,天已经黑透了。
路上就她一个人,还真有些阴森渗人。
真是怪哉,皇城脚下,竟也有如此寂静之处?
在温宓的第一世,京城一到晚上总是万家灯火、繁华无边。
“前方何人?”
忽然身后响起一声暴喝,温宓一惊,怔怔地停下脚步。
她转身。
只见面前竟立着几个持刀的官兵,冷眉倒竖,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温宓轻吸一口气,抱着药包退后几步道:
“民女从青州来,跟随公子一起投奔亲人的。”
“你怀中抱着何物?”
“回大人,公子一路上不慎着了风寒,恐明日一早无药可煎,遂趁夜匆匆前来买药。”
温宓的心提了起来。
看眼下的阵势,倒像是皇城出了事,这般的戒备森严。
官兵见她不似说谎,摆摆手道:“入夜危险,早些回去吧!”
温宓踟蹰问道:“民女初入长安,不知发生何事,致使如今这般境况?”
官兵道:“如今家家户户不敢出门、人人自危,生怕废帝卷土重来呢!”
废帝?
温宓听得蹙眉,端雅地行了个礼,然后就离去了。xiumb.com
回到客栈时,高霖正秉烛苦读。
温宓笑着说:“明年春日才考试,公子何不将身子养好了再读?”
“书一日不读,便差人一日;一月不读,便差人一世。”高霖如是说。
温宓无奈地摇了摇头,把今日在街上碰见的事与他说了。
高霖听罢说道:“无妨,只要我们歇下了脚,有个安身立命之处即可。”
可是,他的野心真的只是这样吗?
温宓淡笑不语。
…
在这个世界又度过一年多,第二个候选男主都没有出现。
怪哉,怪哉。
如今的高霖早已不同往日,人人见他都要尊称他一声探花郎。
看着那身鲜艳灼眼的红袍,温宓觉得,此人的才干,足以配得上他的野心。
高霖在温宓生辰那日被正式诏入翰林院,担了个修撰的职。
自此以后,高家总算在长安有了一个安身之所。
“宓娘,这是圣上的赏赐,你为何不收下?”
刚用过午膳,高霖便匆匆来到她的闺房,手上拿着柄成色极好的玉如意。
温宓偏头示意丫头出去。
高霖坐了下来。
“既是御赐的贵重之物,公子收着便是,岂可转赠他人?”
高霖怔怔盯了她片刻,倏地垂眸道:“你说得对,我只是想补偿你一些…”
补偿?
温宓不解地望着他。
一点绯红之色从男人脸上漫出。
他羞愧地启齿:“不瞒你说,今日有人上门提亲,正是我们前几日才见过的姚娘子。”
温宓恍然。
这位姚娘子她的确见过。
前几日同僚拜会,姚娘子在宴上大出风头,上前结交的青年才俊不在少数,没想到竟看上了不甚显眼的高霖。
“我初初入京,承蒙姚大人关照,总不好回绝人家。”
温宓总算明白了高霖的意图。
她颔首笑道:“姚娘子与公子,乃是佳人才子,正当相配。”
高霖面色复杂。
不知为何,总觉得心头闷胀,对她这样的反应感到失望。
“宓娘,我…”
“嗯?”
“没什么。”高霖黯然的眼神一躲,又嘱咐了几句,然后就慢慢地转身离开。
…
高霖与姚尚书嫡女姚淑慧的亲事定在了五月初六。
温宓本欲告辞,谁知高母竟突发恶疾,卧倒在床,郎中看了都摇头,说老夫人命已垂危。
高母年轻时嫁过人的,只是迟迟无子,遭夫家休弃。
她半生操劳,捡到婴孩时的小高霖后一人将其养大,年纪轻轻便满头银发,到如今不过半百,生机却早已耗尽。
高霖得此噩耗,立在窗前,久久未能言语。
他甚至不敢去看一眼母亲的模样。
窗外的风很大,吹得他的两眼渐渐酸涩了。
忽然,一名小厮又跑了进来,说:“老爷,温娘子请您去老夫人处。”
“…”高霖的眼珠干涩地转动了一下,“怎了?”
“看样子是老夫人的病情有好转呢!”
“…”
高霖急急地赶到老夫人的院子。
一进内室就发现温宓正守在榻旁,握着老夫人的手,眉目含笑,只给他个侧脸。
而老夫人也笑眯眯的,瞧着虽然虚弱,却并无大碍。
高霖怔住。
这是怎么回事?
他望向一旁的郎中,只见郎中点点头,请他到外头说话。
“令堂今日的脉搏分明已是油尽灯枯、药石无医,这姑娘一来,登时好转许多,不知是何缘故。”
这要是当着温宓的面说,她恐怕不好解释。
毕竟她只是化形不久的兔妖,灵力微薄,只能堪堪吊着高母的性命。
若想要高母一直活下去,必须每隔两日来输送一次灵力。
想到高母曾不怕辛苦照顾过受伤的自己,温宓便犹豫了。
凭心而问,她真的能因为高霖就丢下慈祥的高母不管吗?
那未免太薄情寡义。
为今之计,只有暂且留下,把高母的病情稳定住再说了。
至于高霖那边,温宓只是谎称是自己有特殊的法子能救治高母。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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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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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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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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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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