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是个瞎子。
怪人笑了笑,脚步微挪。
……
幽凄冷暗的海底洞穴外,有人在说话。
疾风掠过,水波搅动,几瞬后,复归平静。
玉色天光涌入,锅盖掀开,锅中倒扣着一口大碗,大碗上放着黑黝黝的老菱角,还有昨晚剩下的糖炒栗子。初秋白露,屋外桂魄飘香。她的手由一人牵着,那模糊的身影像极了大哥,又不同大哥超脱出世。他是个普通的凡人,他的身上浸透了秋冬街头最普通的烟火气,他温和地笑着,触动她的心弦。
盛了小半碗滚烫的栗子,用锋利的菜刀切开栗子的底部,那个模糊的人影小声说道:“这种小栗子,注意不要切到手,切好后,趁热剥,就不用难为你的后槽牙去咬开它了。也可以呢,用剪刀在中间划开十字,再剥除,这种针对大板栗,小心别伤到手……”
芸初看见那个“自己”轻声应答,笑得开心,不由的眼眶微湿。想出口唤他一句,又不知说些什么,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她望着锅中的小食,不无幽怨地笑嗔道:“我等了很久了……”
牵住那人的手,她握得很紧。
转而,又是凄风苦雨的旷野。远方,星流霆击,万鬼哭嚎,摇曳的长风、枯草,看不见一丝生机。两军对垒,死伤遍野,旌旗破碎,血流漂杵。
一辆车。
一辆特殊的独轮小车。
初初看上去,寒酸的很,与农家小院农夫常用的推车别无两样,甚至更为简陋。
但那辆车的扶手上,插着一面旗。旗帜上绘制着一面原始的八卦盘,八卦盘四周围坐着熊、蛇、玄鸟、夔牛、长角的公羊……
烈烈风吹起,那旗帜飘扬起来。衣衫褴褛的老人扶着独轮车,勉力不让它跌倒,在泥泞的沼泽中,艰难地行进着。他的身后,跟着一行人,呼呼喝喝地喊着“杭、杭、杭”的号子,也是衣衫褴褛、兽皮裹身,他们的嘴角紧抿,手中拿着破旧的石斧、石镰、石矛,步步往前。
那辆破旧、可笑的独轮车,指引着他们的方向。
但他们丝毫没有觉得可笑。
那些人眼神坚定,灼灼目光,快要堪破黑雾般的迷障……
大风刮过,天光流泻,暮色中,挣脱出的光芒,为顶上片片飞掠的云层镶上金边。那些云,似被一只大手所阻,漂流、扯碎,慢慢集中在这些人的头顶,它们停下脚步,攒积、碰撞,降下一场声势浩大的急雨,横扫天地……
……
老人常说,地底下幽深寒冷的湿气厉害得很,腐败万物,让人生病。芸初病昏昏的,下意识里不应该枕着这里幽暗寒冷的地气入眠。但是她太困了。
神思昏昏,她辗转侧身,双手似抱着一物,平滑又绵软,冷硬又热乎,不是被褥,倒像是……她幽幽地睁开眼,胸腔中差点溢出一声惊叫。
她的右侧躺着一人,动了动身体,发现左侧也有个人在昏睡。
左侧那人仰躺着,肺腑朝天,呼呼大睡,面目黑漆漆一片模糊,白骨支棱。右侧那人在她双手的□□下,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问了一句:“做什么?”那脸,戴着一个面具,一半模糊,一半清晰,像是小孩稚嫩画笔的涂鸦,随意几笔勾勒出人的表情……而她,双手拽住他的面具边缘。不不,她的手抵住他的下颔,似乎、似乎想卸掉他的下巴……
惊吓中,她忙不迭放开了手。
那人缩成一团,动弹不得,面对面,目光灼灼地瞧了一会儿,叹了口气。那口气出得绵长,幽怨、无奈。
黑暗的梦境散去,芸初醒来,额上沁出汗水,小溪般流淌不绝。
“你醒了?”
一室昏黄。昏黄的烛豆,摇曳在将明未明的天光中。
破旧、油腻的木桌前,坐着一人。那人身着未经渲染的粗布氅衣,面目周正,国字脸的脸庞,侧颜有些清瘦。半长不短的黑胡须随着他的说话声,微微而动。
昏灯渐暗,一线天光透过窗牖,照射进来。
老者打开防风罩,拿起桌上银剪,剪去燃烧、黑焦的灯芯。那灯,一下子灭了。
窗户,正好对着那个破旧的、油腻的木桌。老者坐在桌旁。当剪灭灯芯,他站起身来,半明半暗的光线散射在他左边肩头、整片的左边袍袖,而他另一边身子仍处于黑暗。ωωω.χΙυΜЬ.Cǒm
身形模糊,面庞也模糊,沉浸在朦胧中,看不清楚。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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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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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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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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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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