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人前来传话,说黄海守将金源求见。
金源前来拜见,讲明来意,玳瑁视线扫过金源低伏的脸,停顿一瞬,说道:“边疆如有异动,应派下属前来禀告,守将私自离营,如遇急事,军队可能大乱。”
金源告罪,再次阐述事态紧急,怕小兵传达有误,是故亲自前来,前线事务已交托副将,副将多年跟在身边,遇事已能处理得当,自己回禀过后,定快速回边戍守。
玳瑁沉呤:“王上、大殿均不在宫中,等大殿回宫,我会转告大殿。尔等且密切关注人族军队调度,以密语传奉塘报。”
金源强调战场变化莫测,牵一发而动全身,戍边士兵数量不多,恳请玳瑁暂行调兵之权,增派人马,以防不测。
玳瑁暗叹一声,明白了金源真正来意,东海丞相不同人界,特殊时期可代行军政大权,一旦涉及储位之争,就不是他所能决策的。
“如果是误会,贸然行动,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凡界调动了多少人马到滨海?”
“集云镇大约调集了四千余人,渤海较多,一万有余。”
“就这么点凡人,让你怕成这个样子?”
“凡人虽少,但修士可怖,范林之西南正为流波所在地,修士若混迹人群中,一人便可杀我方三到十人。现下,戍边人马不过两千余人。”
“两千余人?我记得两百年前,增派了两千,总计三千余人。”
“丞相,戍边日久,老弱人马常规换防,是为其一。这些年,凡界、妖魔界与我族时有摩擦,偶尔死伤,是为其二。东海承平日久,人心哪有战时整齐,数百年如一日守在边疆,无甚机会升迁,生活条件不佳,战士早就倦了,臣下虽不改初心,日日排兵布阵,未敢有丝毫松懈,奈何手下叫苦者众,不少通过宫中人脉关系,已调回原籍或借由升迁。”
玳瑁有些吃惊:“龙宫每年补给大量军需,比战时多三倍不止,何来叫苦不迭?”
“战时,大家一个锅里吃饭,一个营里睡觉,士兵们过得都一样,将帅同甘共苦、并肩作战,待遇不比士兵好上多少。士兵们甘心卖命。承蒙大殿治理,东海愈发富庶,军士家小安稳过活,但族人之间贫富分化,差距日益增大,守边的将士安能无动于衷呢?”
玳瑁慨叹:“金源在外戍边日久,确实埋没了。”
“不敢,”金源叩首,“金源与手下众将士,忠心不二,愿为王上戍守边疆,死而后已。此来并不是为了诉苦,真切是为了边境安危着想,恳请丞相补给人马。”
玳瑁心下默算:“暂且增补人马三千吧!三日内,人马会直接调度至渤海、黄海两地。”
金源低头应诺,玳瑁又补充一句:“二殿下复生不久,不可过多打扰,右偏殿军需处刚刚成立,人员在三日内会分派到位,今后如逢异动,且传塘报到军需处。”
金源走后,转头,玳瑁走进内阁,与敖潞说话。他双手平放胸前,双肩平直,弯腰施礼,敖潞不敢受礼,玳瑁说明自己请求:“请太子尽快传达消息,让大殿速速回宫。”
*
环佩触手温润,边缘沾染些许血渍,绵绵密密渗入纹理,揩拭不去。
囚牛抚摸环佩,想起螭吻初回东海,找借口叫他到碧潮阁,一为借兵寻找素末蒙面的女子,二为表达对赑屃疑虑,三为龙母云秋——他们共同的母亲。螭吻翻出一本山海注疏,书中有关蓬莱的记载被人做了标记,书架另一册行兵布阵图疑似与时间之海相关。龙母噬热,螭吻寒症侵袭,她的身体竟比之自己更冷上三分,平素言行举止像是他的母亲,又像是陌生人。
囚牛对龙母的变化不以为意,解释说由于螭吻、睚眦接连受困,母亲心绪波动,性格大变,而螭吻与龙母多年未见,才会觉得陌生。螭吻听了惭愧,没再说什么。
房门敲响,囚牛收玉入怀中,慢道:“请进。”
“芸初妹妹那边的事已经办妥了。”敖霜笑着道。她如往常般客气,膝盖微曲,两手交叠放在左侧腹部处,行了一礼。琇書蛧
“赵知县为芸初妹妹安排了个独立的牢房,刚才我已前去打点过,狱卒会多加照应。堂审在三日后进行,到时六殿下会以讼师身份出庭。霜儿特来告诉殿下一声,免得殿下忧心。”
囚牛微笑欠身:“多谢表妹多方周旋。”
敖霜低低一笑:“殿下不必这般客气。”
两人相视一笑。
囚牛笑着轻轻叹息:“东南海数年不曾来往,未想,近日因缘际会,碰着这么多纠葛。”
敖霜清冷的面容涌上一丝热意,她轻轻地说道:“天地有造化,纠葛未必不是天道安排好的缘分。”随后,醒觉过来,低头绞着衣带,不再说话。
静谧瞬时被一沓急促的脚步声打破。
“长姐!表兄!”有人急匆匆推开房门。一身锦绣红衣、镶金戴玉的南海龙子敖潞,意外闯了进来。
金项圈上的璎珞晃荡着潋滟光芒,敖潞笑着挠了挠头:“……我没有打扰你们吧?”
“潞儿?”敖霜凝眉,“你不在南海龙宫,到这儿来做什么?”
“长姐,不是你让我帮忙看着二表哥嘛……”
敖霜咳了一声,敖潞恍然大悟,阖上房门:“是龟丞相让我来找大表哥的。”
敖潞言简意赅地交代了始末。
“看来,我们得回去了。”敖霜看向囚牛。
*
隔壁间,人去屋空。扈从稀稀落落地搬行李。
囚牛临行前委托赑屃处理芸初事宜,赑屃不用收拾行装回东海。
听着外面的动静,赑屃淡然浅笑,墨落纸上:“即鹿无虞,辅车相依。”开门后,交由落在最后的一名扈从。
扈从谨慎看了眼楼下,寥落几人,东海两名扈从步下楼梯,门口涌入大片的光亮,除了他们,另有其他客商装运行李,忙忙碌碌的,没人关注这边。
“您还有其他什么话要带给殿下吗?”
“没有,原件带到就是,”赑屃亦然悄声道,“他知道我的意思。”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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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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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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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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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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