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高凡在旁边发呆,郑立农向他招招手,然后指着那个胖子给他介绍道:
“这是水南省化工厅的薄柄元,薄厅长。”
“薄厅长,您好,我叫高凡。”高凡赶紧向薄柄元躬身致意。
“哦哦,小高是吧,呃呃……”薄柄元含含糊糊地答应着,却不知道该说点啥好。他没弄明白高凡的身份,自然也找不出什么话来与高凡寒暄。
郑立农笑道:“老薄,你猜猜看,这个小高是什么人。”
“这个……可真不好猜。”薄柄元面有为难之色。
如果眼前这个孩子不是叫高凡,而是叫郑凡,薄柄元自然可以猜测他是郑立农的什么子侄,捎带可以评论一句“年轻有为”或者“一表人才”之类。但对方是姓高,与郑立农八竿子打不着,让薄柄元从何猜起呢?
“你们水南化工厅最近不是在学习茂林的化工企业内部管理规章吗?那个规章,最早是茂林的沧海化肥厂提出来的,你记得不记得?”郑立农提示道。
薄柄元点头道:“我记得,他们那个厂长叫高……,高什么来着?怎么,您是说,那个高厂长和小高……”
“沧海化肥厂的厂长高逸平,就是小高的父亲。”郑立农说,“小高现在在北京大学读书,部里化工设计院现在正在搞的小化肥铵改尿新方案,也有小高的贡献。”
“原来是这样,果然是虎父无犬子啊!”薄柄元终于找到了夸奖高凡的话,他脸上带着灿烂的微笑,伸手与高凡紧握了一下。随后,似乎觉得还不够热情,便又拍了拍高凡的肩膀,补了一句“后生可畏”。
一家县化肥厂的厂长的儿子,这个身份在薄柄元眼里完全是没有存在感的。让薄柄元对高凡刮目相看的地方,在于郑立农如此郑重地向他介绍高凡这个人。
高凡是与郑立农坐同一个包厢到碧田来的,显然就是郑立农专门带在身边的人,薄柄元怎能不加以重视。
一通客套过后,薄柄元陪着郑立农出了包厢。软卧车厢的过道里已经站了不少人,都是水南化工厅的官员,刚才是碍于包厢太小,没法挤进去。
薄柄元向郑立农介绍着官员们的名字和头衔,其中有一些官员是郑立农原来就认识的,郑立农与他们握手的时候,会加上一句“最近胃病犯了没有”或者“孩子上哪个大学了”之类的问候,让其他人羡慕得两眼发红。xǐυmь.℃òm
高凡与吴哲夫走在郑立农的身后,用不着说话,只需在必要的时候挤出一个笑脸就足够了。见高凡走在一群厅处级干部之中神色如常,吴哲夫不禁在心里暗暗称奇。
一行人下了火车,出站来到站外的停车场。因为前来接站的人众多,化工厅开来了五辆小车,其中四辆比较寻常,只有一辆崭新的皇冠显得很是惹眼。
“呵,老薄,你们条件不错嘛,几年不见,这是鸟枪换炮了?”
郑立农看着那辆皇冠轿车,眼睛眯缝起来,笑呵呵地向薄柄元说道。
薄柄元脸上陪着笑,说道:“郑部长,您这可是冤枉我了。这辆皇冠可不是我们厅里的,我们厅里最新的一辆车,还是三年前买的那辆伏尔加,您是见过的。买来的时候就是二手的,前两天空调坏了,送到修理厂去了。
“至于这辆皇冠,是听说您要来视察工作,我们卖了好大的面子,才从下面临时借来的。黄澜化工厂不是从国外引进了成套设备吗,为了接待来做设备安装的外国工程师,专门进口了几辆小轿车,这都是向部里报备过的。
“我们水南这边的路,不如北京的好。您要下去视察工作,没一辆好车还真不行。您说是不是?”
郑立农哈哈笑道:“你个老薄,想占基层的便宜,还扯我的名义做大旗。这辆皇冠,今天用完,你们还是抓紧给人家送回去,别来个刘备借荆州,一借就不还了。”
“哪能啊,哪能啊!”薄柄元连声否认,“天地良心,我们总共也就借过两三次。至于还车嘛,还是过几天吧,您在水南这边,还是安排一个好点的车跟着您比较好。”
“不必了,我和小吴也就是随便走走,你给我们安排一个吉普就行了。”郑立农说,“中央三令五申,不许主管部门从下属企业借房借车,你们这可算是顶风作案了。”
“郑部长果然还是老脾气,我就知道这样安排会挨一顿尅的。”薄柄元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似乎是逃课的孩子被校长逮着了一般。
从上头下来的领导,脾气大不一样。有些领导很在乎接待的规格,你随便弄辆老浦江去接,人家就该不高兴了。另一些领导,则恰恰相反,不喜欢接来送往的那一套,你把规格弄得太高,往往是会受到批评的。
然而,对下面的单位来说,不管领导是什么脾气,他们都得照着最高规格来接待。宁可把事情做过头,被领导批评一顿,也不能做得不到位,惹领导不高兴。
前一种情况,领导虽然批评你,但也会念你是一片好心,批评只是象征性的,不会当真。而后一种情况,领导就会觉得你是故意怠慢,是会掏出一个小本本给你记上一笔的。
郑立农是一个行事务实的领导,薄柄元与他打交道不少,知道他不喜欢这一套。但是,薄柄元还是得从下面借一辆好车过来,这是一种态度,礼不可废。
郑立农作风清廉,但又不是那种不通人情世故的老古板。薄柄元的用意,他是看得清楚的,当然也犯不着装腔作势地训斥薄柄元,打个哈哈,让薄柄元赶紧把车还给企业,也就够了。
“车子既然已经借来了,咱们就坐一回,开开洋荤。来吧,老薄,咱俩坐后面,让小吴坐前面。对了,小高是跟我一起来的,你们也给安排一下吧。”郑立农吩咐道。
薄柄元点头不迭,连忙交代,随后跟着郑立农坐进了皇冠车的后排,吴哲夫则坐在了前排的副驾位置。
早有人过来招呼高凡,领着他坐进了一辆老款的国产浦江轿车。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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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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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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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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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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