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光穿透了黑色的空气,却几乎没有被雾气所挡。
他发现在这第3层糟糕至极的空气中,所弥漫的灰尘与微粒几乎全部由自上层所排放的未经任何处理的污秽,而那无可驱散的白雾的似乎还没有在这留下太多的踪迹。
也许是由于白雾的源头是起自皇宫中的神秘意外吧,而上层肯定有无数能人志士在研究驱散浓雾的方法,客观上也减慢了雾弥漫至下层的速度。
亨利猜对了,甚至上层人所采取的措施维塔也刚刚经历过,就是将那些接触了天上知识的人给物理抹杀掉。
若非如此,本就糟糕的空气再配上这窒息之雾,一瞬间带走下层九成的人口也绝非难事。
但亨利的心情又沉重了几分:
因为这里“本就糟糕”。
狮子无言的活动了一下肩膀关节,抬手,擦拭了一下刚刚变得灰蒙蒙的镜片。
她鞣皮的手套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光泽,手指揉搓几下,沾上的灰簌簌落下。
“噫,真脏。”她感叹,开始向前迈出步伐,靴子踏进了地上随处可见的污泥中,一下子让鞋底都厚实了几分:“跟紧了,这附近为了维护‘纽扣’还算好的,再往外走,就会被地上的垃圾弄得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就像影子先生的房间一样。”琇書蛧
亨利点头,跟上:“那些监控不用管吗?毕竟我们要做的事……”
要做的事是谋划干掉总督、帝皇,甚至大部分贵族的事情,目前看来……还有些上不得台面。
而狮子却发出一声嗤笑:“嘿,伙计。你以为下层有多大?而有权限看监控的人又有多少?在下层,监控的意义只是告诉别人‘有人能看着你’而已。所以,只要别太出格,我们在这做任何事都没什么关系。”
“那……什么叫出格的事?”
“我想,只要我们别去对‘纽扣’做出什么,那么在眼下这种情况,任何行动都不算出格。”
原来是这样,所以他们甚至连妆都懒得画,就这样大摇大摆的在第三层活动了。亨利暗自点头,把手插在兜里,握着画笔,打算去应对任何突发的情况。听着尘粒不时间在面具上撞出的沙沙声,感觉双脚沾染的污泥越来越多,越来越重,恍惚间居然有些失神。
直到亨利的肩膀与一个路人撞了一下。
他的身体只是微倾,而那个路人居然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亨利马上想要道歉,却发现那个路人已经一咕噜的爬起,看着他和狮子这两个衣着光鲜的人,马上点头哈腰。
汗渍从这路人的脸上滚下,竟凝成了一大滴泥水。亨利看不清这人被泥灰完全染黑的长相,而路人为了道歉。咧开残缺不齐的黄牙,同时摘下了他几乎成了破布片的帽子。
露出了依然染灰,却满是破损脓包的头,以及稀疏的只有环头皮一周的头发。
——上层在往下排放着污水,丢下无法降解的腐烂垃圾。在下层,一顶帽子是生活所必备的,因为你根本无从得知什么东西会在什么时候从上空滴落、砸下。
亨利后退了几步,隔着面具,他似乎都能闻见这路人头顶那令人作呕的腐烂味道。
但他却被狮子拉住了:“你退半步的动作是认真的?”
“咦?我……”
那个路人见这两名“衣着光鲜”,一看就是上层来的人没有追究的意思,赶紧戴好帽子,逃之夭夭。
而狮子一直箍着亨利的肩膀,强迫他一起看着这路人逃进污浊空气中的背影,轻声:“你有什么感受?”
“……他健康状态很糟糕,赶紧离开这个城市才应该是正确的选择。”
“哈哈,这毕竟是人类世界最大的城市,何况这里也是许多人的家,哪有这么容易割舍,摆脱?但我要说的可不是这个,”她和亨利看着那个背影渐渐消失,声音中的慵懒开始消失不见:“看清楚他的样子了吗?这是下层人的常态。”
“而我身为调查员,你身为一名教会的成员,之所以会想和帝皇总督还有贵族们作对,就应该是为了他们。”
……
29层。
雾中追寻维塔踪迹的自走火炮发现了他的踪迹,它们匿踪,缓缓包围向这背着一个小孩子的男人。
而维塔在雾中忽然加速,身体拐了几下,冲进某个小巷。
长着猫型长腿,还在脚掌上戴着肉垫的毛茸茸自走火炮仍然保持着队形,无声的分散。每架与每架间并没有相隔太远,按照出厂时的设置,对这由错落的建筑构成的小巷形成了紧密的包围。
它们打开炮口,它们抖擞长腿,它们采用了谨慎的搜寻姿态,它们构建了火力网,它们缩小了包围圈。
它们中的一架视野忽然熄灭了。
炮台们愣住,略显慌乱驻足,马上朝着它们各自的周围,扫射,扫荡!
却理所当然的扫了个空。
这是因为维塔掌握了它们所有的视野,掌握着它们所有的位置。
并在之前,只是像散步一样,借着监控的视野、错落的地形与浓雾的掩护,轻而易举的绕开了这有些僵硬的包围。
蹑手蹑脚的,跟上了一台自走火炮。
抽出衣服上的丝线,拉开,连上黑暗,鬼鬼祟祟的往炮台的头上拉去。
黑暗涌出一隙,却是比纳米刀锋还要尖利的利刃,无声间将炮台与可爱的猫型长腿分开。
维塔捡起炮台,多洛之指触碰,收到信息。而艾比一声闷哼,咬牙切齿:“几杯酸奶想让我干这么多活,恐怕已经不够了!”
“我把这腿也送你装上,够不够?”
“这腿本来就有我一份!”
维塔耸肩,像捡拾尸体的拾荒者,拉着被他破坏的炮台和那双猫型长腿,隐没于雾中。
……
炮台不光在搜寻维塔,有更多的仍在城市中游弋,寻找任何有价值的目标。
忽然,有三四架炮台停步,错落有致的站在墙壁上,房屋顶。
正对着一座瘦长的高楼,一扇窗。
窗内,温暖而富有生命力的花朵铺开,缓慢生长,柔软的像一个徐徐铺开的毯子。花朵的源头是一个人型,将头枕在窗边,似乎在沉睡。
炮台直接启动,榴弹发射,火焰与热流直接花朵与人型撕碎,掀飞,就连雾都被火热的冲击驱散了一瞬。
而还有一个身影,目睹了火炮的发射与花朵的燃烧,心在滴血。
精灵蒂塔,捂着自己的胸口,似乎听见了无价知识灭失的脆响,摇摇晃晃。
然后,对准这些炮台狠狠的竖起中指。
派台倏然转过,红色的光点在蒂塔身上来回扫描。
……
“报告!29层又发现了可疑的目标!”
“嘿,可疑?我看现在鸡毛蒜皮的事也能吓你们两跳,有多可疑?”
“……热成像显示,这个目标有尖耳朵。”
“尖耳朵?画像出来了吗,拿过来我看……咦?啊……”
“长官,应该采用什么对策?”
“……不用过多注意,首要目标还是给我放在搜索污染源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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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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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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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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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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