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愣了下神,铮引却一只手抓住她的胳膊,拉着她朝神殿大门冲过去。头顶漆黑的天空开始闪烁,如同一个个巨型闪电划过,没有雷声。一下、两下、三下、四下。他的另一只手刚搭上门框,广场上余下的四个完整石碑便砰然爆裂。大地开始向着东北方剧烈倾斜,如一艘撞了山的船。极度的安宁变为轰隆声四起,倾斜的大地在朝着东北方移动并加速。
魅羽被铮引拉着,两脚离地,身子如气球般浮在半空,耳边狂风呼啸。虽然飞行对她来说是家常便饭,刚才若不是他抓住她,猝不及防之下不知会被抛去哪里了。
吸了口气,探身也用手扒住门框,同时脚底运气,站到门里面。初秋的夜晚本来闷热得很,能明显感觉到气温在迅速降低。大地移动的速度越来越快,天空中有各式各样的东西在飞——水桶、草垛、平板车、鸡鸭牛羊……
可怜的前庭地民众,她内疚地想。他们到现在恐怕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希望没有太多人受伤。
鹰裘一直停在崖边的半空中查探四方。送他们前来的那艘快艇先前被抛在了后方,此刻正在费力地赶过来。鹰裘冲快艇打了个手势,随后转身飞进神殿,三人将厚重的木门在身后关好。这时前庭地已接近匀速前进,渐趋平稳。一楼大厅的地面上散落着香烛、供品和摔碎了的油灯。还好楼梯处挂着几盏灯笼,鹰裘抬了下手,将灯笼遥遥点燃。
“现在危机总算解除,”他说,“接下来该当如何?”
魅羽摇摇头。“还不能肯定危机已解除。我听说那些玩意儿可能会配有什么智能系统,无论目标逃向何处,都会被它们紧紧锁定。现在不能确定的是,我们和导弹的速度谁快。”
鹰裘望了一眼铮引,冲他说:“你有天眼,能不能看到导弹此刻在何处?”
铮引摇头。“我看不了那么远。”
鹰裘又说:“你体内带着曜武智的阿赖耶识。倘若我从你大椎和命门两个穴位同时输内力给你,可以从一定程度上唤醒这个阿赖耶识,从而将你的神通逼到极限,扩展天眼的范围。不过这样做有风险,万一将神通用到穷尽,你以后可能就再也不能用它了。”
“没问题,”铮引毫不犹豫地说。
“不行!”魅羽大叫,“唤醒曜武智的阿赖耶识,那以后他是铮引还是曜武智?”
“这次的灾难都是因我而起,”铮引说,“无论后果如何我都接受。”
“丫头不必担心,”鹰裘冲她说,“阿赖耶识相当于一个包罗万象的仓库,存着一个人所有世的记忆、修为和智慧。但曜武智的魂终究已经不在,即使被唤醒,也不是那个‘他’。”ωωω.χΙυΜЬ.Cǒm
是吗?魅羽表示怀疑。究竟什么东西才能定义一个人是他自己而不是别人,这个问题现在也还没有定论吧?然而眼下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得领二人上楼,又一次进入那个旋转的房间。只是这次整个世界都在飞速前进,三人便真如身在快艇上一般。
魅羽学九叔,伸掌对着浮在头顶的镇坤轮,将其降下一些。两手握住轮子,向右微微转动。不管怎么说,弯道航行躲开袭击的可能性更大,也不至于离六道太远。
“你怎么样,没事吧?”她听鹰裘关切地问铮引,“要不就算了。”
扭头见铮引同鹰裘一前一后坐在地上,铮引刚吐了口血出来。他痊愈还没多久,原本脸色就很苍白,此刻更是憔悴得让人不忍直视。“不妨事,”他咳了一下,说,“请护法继续。”
二人坐的正是上次陌岩和九叔坐过的那块地面。魅羽叹了口气,有时真怀疑当下的人生是个梦。或者是一场戏,情节早被人安排好了。
“我看到了,”过了会儿,铮引睁开眼睛说。“导弹刚从天庭绕路过来不久,离我们还有一段距离。但速度比我们快,迟早会追上。”
“你估计还有多久?”鹰裘问。
“不好说。可能半天,也可能两个时辰。”
鹰裘接着又问魅羽:“这个导弹如果始终追不上目标,过一阵子是否会自行销毁?”
她摇摇头,“会一直追下去。咱们不能总是疲于奔命,得想办法将之引爆。护法,我现在将掌舵的规则示范给你。”
于是同鹰裘说了下如何用镇坤**纵前庭地的走向,就朝门口走去。
“我同你一起去,”铮引跟过来。
她看了看他,没说什么。她想他留下来休养,但心知只要他还走得了路,一定会跟过来。更何况她也确实需要人来驾驶飞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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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羽不确定他俩回基地乘坐的木船能否引爆导弹,万一给撞散后导弹继续前行就糟了。想起鬼影舰是纯钢筋打造,胜算要大许多。于是将快艇开回基地后,带上两件棉大衣,一刻不停地同铮引跳上一艘鬼影舰。户外的气温还在持续降低,基本可以肯定明早的太阳不会再升起了。然而此刻只能先把眼前的危机解决,别的事稍后再想办法吧。
升空后铮引又用天眼探了一下,确定了导弹此刻大致的方位,便全速朝那个方向开去。
“你是怎么计划的?”待飞船平稳行驶后,他松开手中的舵,问她。
“我想的是将船停在导弹的航道上,然后我们尽可能飞远些。”
“不可行,”他说,“我第一次探视的时候,导弹还是在直线飞行。刚刚再看的时候,也许它的制造者为了防备它被拦截,在接近目标时将它的航线改为了不规则的曲线。”
“啊?”魅羽大叫。想起那些狡诈的无所有处天人,恨得牙根儿痒痒。
“另外你也说过,这东西可能有什么智能系统。万一绕过飞船,等我们飞回船上再追赶就来不及了。”
“那我就用移山术。等导弹足够近的时候,把船瞬间送至它面前。”
“你说的足够近是多近?”
她想了想,“大概一里地左右的样子吧。”
“那太近了,爆炸后我们都没得跑。”他说完,离开操纵台,走到她面前,心疼地看着她狼藉的头发和被烧得红斑片片的脸颊。“你自己飞回去吧。多谢你之前千辛万苦为我弄来了续命神水。”
她没明白他的意思,等想通后倒吸一口冷气。他的意思是要一个人驾着船朝导弹撞过去?那确实是万无一失了,只是……
“你走,让我来做吧,”她说,“你也知道我神通广大,肯定逃得了。”
他笑了。“我不会飞,你把我扔出去我就摔死了。”
说完后将她一路推出舰桥,来到甲板上。周围一望无际的夜空在飘着雪,气温已经低得和严冬一样了。他望着她,有那么一刻她认为他会将她搂进怀里。然而他只是将她拦腰托起,从甲板上扔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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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羽保持着半躺的姿势在空中向后飞着。起先还能看到甲板上的那个人影,但很快,整个鬼影舰已变成漫天飞雪中的一个小点。她像是突然醒过来,一个激灵跃起,朝鬼影舰离开的方向追去。
在过去的这些年里,她始终认为一个人能做的最蠢的事情就是毫无意义地去赴死,她是永远也不会这么干的。她现在赶回去,除了多死一个人之外对事态没有任何帮助。然而命运想要教会人的东西,不到那一刻是无法提前预知的。死亡无疑是最具毁灭性的事件,但生,却不等同于活着。
她用上了十成的劲力去追赶。近些了,但要想在短时间内追上是不可能的。他应当能感知到她的行动,船却没有减速。怎么办?她搜索枯肠,已经用上灵宝心法了,还能怎么加速?想起老君那本咒语书中有个“棉花咒”。手握棉花,心中默念这个咒,就可以变得如棉花一样轻。那再使出同样的劲力,是不是就能加快速度?只是半空中去哪里弄棉花呢?
对了,不是刚刚穿了件棉大衣吗?她撕开胸前的布面,抽了些棉花出来握在手心。只念了一遍咒语,果然变得身轻如燕、不,身轻如棉,转眼间便追上了鬼影舰。
她爬上甲板,进了舰桥,嬉皮笑脸地走到他一侧。见他满面怒容地望着前方,不敢靠他太近。她高兴是因为又学到了有用的法术,虽然这是自己生命中的最后一刻。这可真是名副其实的朝闻道,夕死可矣啊,嘿嘿。
“这种时候还能笑出来,真是没心没肺,”她听他说道。随即便察觉到他的一只手臂朝她这边伸过来,将她揽到怀里。她闭上眼睛,头枕着他的胸膛。
前方的导弹已经没有多远了,现在连她都能感知得到,心头却异常地平静和喜悦。只活了短短二十几年,但该经历的都经历过了,不该经历的别人一辈子都碰不上的她也经历了。这么样结束挺好的。愿意!谁也管不着!……
“等等。”
铮引周身一颤。她抬头,见他原本握着船舵的另只手松开,伸臂向着前方一指。掌心处射出一道强光,便是无所有处天的探照灯也没有这么明亮。随即他像是受到了一股迎面袭来的力量,双脚嗤嗤地擦着地面,带着她向后快速滑去。
砰地一声,二人后背撞上后方的墙壁,但他依然抬着手臂,掌中亮光不减。魅羽将灵识抛出,惊讶地发现前方的导弹正在减速。铮引手中的强光似乎在不断冲击着导弹,使之越飞越慢。
这是怎么回事啊?她暗自诧异。难道这也与之前鹰裘给他输送内力、唤醒了曜武智的阿赖耶识有关?曜武智菩萨自小无师自通,据说修为极高。铮引从九岁起带着曜武智的阿赖耶识,很可能也继承了他别的神通,只不过一直在体内潜伏着。
然而此刻她身边的这个人究竟是铮引还是曜武智?她不确定了,讪讪地将自己从他身边挪开,站到一旁。前方不远处,导弹已静止不动了。铮引放下手臂,将船停住,便瘫倒在地不省人事。
魅羽这回总算松了口气。俯身摸摸他,虽然浑身冰凉,但应当不会有性命之忧。她将他扶到一旁的椅子中,自己操纵着飞船朝前庭地飞去。快到时又意识到还没学会降落,若是连人带船一同撞向地面就不好了。
于是停了船,把铮引背到背上,边向外走边冲他说:“咱先说下啊,我现在背的是铮引,可不是什么曜武智、耀武扬威谁的。真是不把自己当外人,之前害死陌岩那笔账还没跟你算呢,还赖上了……”
******
前庭地的夜空冷得如冰窖一般。魅羽背着铮引,迎着刺骨的寒风朝基地飞去,一边上牙撞下牙一边念叨着:“我不怕冷,我自带火炉。我不怕冷,我自带火炉……”
这时早该是第二天上午了,天上还是一丝光都没有。下方的世界看不清楚,但从遍地的火光判断也知道是一片狼藉。有山火,有民舍被烧着的火,有取暖用的篝火。火并不可怕,怕的是到了无木可烧的那一天。没有阳光,万物便会停止生长,粮食吃完了吃树皮,树皮吃完了人吃人。当然在那之前,至少会有一半的人因为绝望和抑郁而疯掉或者自杀。
回到基地先唤军医来查看铮引的情况。鹰裘还没有归来,估计还在神殿中掌舵。魅羽派了一个小队,带上食物去替换鹰裘。同时又问有没有找到九叔,被告知毫无音讯。唉,那看来九叔是不在前庭地了。至于他化天的盟军,已赶在天洞断掉前全部撤离。
“很好啊,”魅羽说,“越少吃饭的嘴越好。去把他们没带走的食物、棉衣、取暖装置统统搬来。一半留在军中,一半发给民众。要是还有飞船,等木柴不够用了就拿来劈了烧火。”
随后又吩咐,在基地最高的瞭望台上点一支常明大火炬,作为前庭地的精神象征。
“长官,”于副官抬头望着半空中的大火炬,问,“不如给起个名字,大家也好叫。”
火炬的名字应当由铮引来定。不过魅羽知道那家伙在这方面向来没什么主意,最后多半还是要来问她。
“就叫新日。”
“意思是心中的太阳?”
“不,是新旧的新。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说完,她长长地呼了口气。从今天起,她魅羽的生活也要有个新的开始,哪怕生命只剩下几个月。
******
前庭地在混乱了两三天后,将士和民众们总算接受了现实,开始安顿下来。这首先要归功于前庭地新来的女主人——大家背后给她起了个外号叫红隼。
“红”当然指的是魅羽红衣仙女的背景,这个“隼”字又是怎么来的呢?因为这个女人整天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像只鸟,但又不是只普通好欺负的鸟,光看那副神态就知道是个惹不起的主儿。每天或者清晨或者午后,都会一身修罗女军装,脚蹬长靴,头顶的发髻梳得老高,带着几个随从骑上高头大马到街上逛,脸上仿佛写着“我乐意、我高兴、谁也管我不着”几个大字。
也是奇了,凡是抑郁的、发牢骚的、失眠的吃不下饭的,被她那双不善的眼睛盯一下、瞪两眼,立马感觉正常多了。还有的专门跑去拦她的路,被她指着鼻子泼妇骂街般数落一番,心里却说不出地踏实又轻快。
铮引的身体在逐渐恢复,然而像是有什么心事。据初步统计,目前整个前庭地剩下的粮食储备省着吃还能吃上五个月。魅羽曾和他回过神殿一次,握着镇坤轮试图探知六道目前所在的方位,好往回走。然而四周只有茫茫一片虚空,看来是没救了。万幸的是地面气温在降至零下几度后已停止变化,冷,但活着没问题。只是每次用水都要把冰融化,这点很烦。
总之,这些都是需要忧虑的头等大事,但魅羽觉得他还有些别的忧心事。原本就是个内向的人,现在更加寡言少语了。私下问鹰裘,连鹰裘都觉得奇怪。
“不知道啊。照理说,他应当乐疯了才对,”鹰裘老友鬼鬼地对她说。
她噗嗤一声笑出来。“我也觉得他应该乐疯了。”
这天午后——当然天依旧是黑的——铮引坐在后院一棵树下。面前摆着张大桌子,上面散落着箭弩的各种部件。今后一时半会儿都不会再遇上敌人了,可这是他的爱好,是他减压的方式。
魅羽为了让他心情好起来,还特意换上了红衣仙女的裙装。搬了个凳子,坐在一旁观看,同时如脱口秀或机关枪一样把上午的经历讲了一遍。铮引一边听,两只巧手熟练又悠闲地摆弄着机簧,在适当的时候笑一下,或者问一句“然后呢?”
过了很久,她安静下来。他也放下手中的事物,望向远方。“我好像……不再有天眼这种神通了。”
哦,她想,原来是在忧虑这件事啊。之前鹰裘激发他潜能的时候就说了,万一把神通用到极致,以后可能就再也无法使用了。而他之前徒手将导弹阻住,定然损耗不小。也难怪,他的视力一向很差,要是再没了天眼就跟瞎子差不多了。
“我觉得嘛……”她上下打量了他一下,“你这是心理作用。”
“什么是心理作用?”
“就是当你很担心一件事情会发生的时候,就会觉得它真的发生了。事实上呢?我赌你的天眼还完好无损!”她说着一拍桌子,把桌上的小部件震得蹦起来。
他摇摇头,继续组装手中的箭弩。“我现在已经什么都感知不到了。”
“连我坐在这里都感知不到?”
他没有说话。
她知道他不是个患得患失的人。真正让他恐惧的不是失去神通,而是怕她会因此嫌弃他。所以她决定激一激他,因为她发现每次她出事的时候,他的潜能就会被调动起来。比如上次他被捉去蓝菁寺,是感知到了她的危险才挣脱了那些恶僧的包围。
“哎呀!”她一拍脑门,“忘了件很重要的事,希望还赶得及。”
她站起身小跑着离开了。待出了统帅府的大门,蹑手蹑脚地绕到大院的后方。瞅着四下无人,她的身子便开始一点点地向半空浮起。再半躺着,又一点点向后院飘去。由于铮引是坐在树下,她担心裙子被树枝勾到,便缓缓将裙摆提起来,攥在手里。
就这样,最终飘到他头顶后方的半空,一动不动地停在那里,很小心地不让自己的任何光影落到他的视野范围内。周遭最亮的光源是那个新日火炬,在他们正前方的操场上,应该不会有问题。
灵识中见他还是安静从容地装着箭弩,像是一点儿也没察觉到附近多了样东西。这时她不知为何想起参加七仙女决赛时,曾遇到过的那个抚琴的书生。当时其他姐妹都被琴声勾住了魂,只有她觉得没啥可听的。
然而此刻坐在她下方的那个人,由面目清秀的书生变成长相平平的武将,手中的古琴被杀人利器取代,从美轮美奂的天庭移到了日光都没有的流浪地,可她就是觉得此情此景此人好看。愿意!管不着!
只不过,难道还真的丧失神通了……
此刻一只弩已装完,他将之搁到一边,叹了口气。“你内裤露出来了。”
她一下子笑出声来,同时向着地面坠落。正下方的地上摆着个大箭缸,里面一支支锋利的箭尖朝上竖着,而她就直直地往缸里掉。箭缸离他坐的地方有两步的距离,等他起身冲过来接住她时就晚了。
一片白光从他手中散开,像扇子一样稳稳托住她,随后将她放到一旁的地上。
“你知道自己差点儿被戳成刺猬吗?”他斥道。
她的眼睛笑成两弯月牙。
他没好气地走过来,把她从地上拽起来,望着她。他的眼睛像此刻头顶的天空一样黯淡无光,然而有一轮小小的新日在他面前,无法普照大地,却也足以温暖他和许多人。
“我曾和法王说过,我相信奇迹,他当时觉得我很可怜。我想那是因为,他还没遇到过能给他带来奇迹的人……”
“报——”一个卫兵冲进来,看到眼前的情景时有些不知所措。
“出什么事了?”铮引放开她,转身问。
魅羽认为这句话完整说应当是这样的:“出什么事了?身为一名军人,如此慌慌张张,成何体统?”这才符合话本和电视剧的台词。不过她知道他很少训斥部下。
“九、九天王来了,就在门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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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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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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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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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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