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让魅羽忧虑的是,鹤琅并没有她预期中的那般兴奋。他原来话就不算多,现在更少了,还老是有意无意地皱着个眉。来做太上老君的弟子,还能时常见到心上人,这难道还不够兴奋的吗?魅羽无法理解。
更让她不可思议的是,都过去十来天了,鹤琅也没有偷偷溜去慈航殿找大师姐。对此大师姐虽然没说什么,可明显比平时阴郁了不少。除了做公事,其余时间都把自己关在屋子里。
这天上午,魅羽回来陪姐妹们在百花园里摘花,为王母装饰房间。园子的另一边也有几个仙娥在摘花,不知是哪个宫的。那几人一边干活一边小声议论着。
“哎,你们听说了吗?兜率宫最近来了个小和尚,是老君新收的弟子,搞什么佛道双修的。”
“长得怎么样?”
“应该不错吧。据说芙恬公主三天两头去兜率宫找他,两人打得可火热了。”
“呦,这才来了几天,就攀上公主的高枝儿了?这小子能耐啊。”
魅羽正在摘花的手僵住了。其他姐妹们也站直了身子,面面相觑。只有大师姐一人还在继续摘着花,但魅羽能看到她的双肩在微微颤抖。
魅羽扔下手中的花篮,也顾不得叫飞辇了,离地腾空而起,衣决飘飘,朝着兜率宫的方向飞去。
******
这个时候鹤琅应当会在炼丹房里。来到水火阴阳鱼的上方,魅羽慢慢降落,在一片炽热中落到火鱼眼睛部位的丹楼上。进去后见不少徒弟都在各自的炼丹房里,有的围着炉子在捣鼓些什么,有的站成堆说话。
她知道鹤琅那间丹房在最里面。一路走过去,发现老君正站在门口同几个徒弟说话。从门口处就可以望见里面一丈高的大丹炉,以及盘腿坐在炉前的鹤琅和芙恬。
“徒儿拜见师父,”魅羽夸张地长揖到地。直起身子来,望着老君说:“师父,请问咱们这里是炼丹房啊,还是菜市场、拉皮条的地方?”
话音刚落,周围的杂声就都消失了。老君扭头看了看丹房里,又看看她。“嗨嗨,这个问题我不回答。我溜了!”
只见长长的白发和白胡子在空中一闪,老君就消失在走廊拐角处。当然并未真的离开,而是在墙后探出头来,观望着局势。
魅羽走近屋,没走两步就踢到一个绵软的东西。那还是小川的一个大布球,球里塞着棉花,外面绣着老虎。平时她来这里时,小川就一个人在地上爬着滚球玩。
魅羽转身背对炼丹炉,脚尖一勾,布球就到了半空。跟着一个后空翻,一脚踢到球上,球呼啸着朝着鹤琅和芙恬飞去,从二人的耳间穿过,重重地砸在前方的炼丹炉上。她这一脚用足了劲力,布球爆了,棉花飞得到处都是。坚固异常的炼丹炉自然是分毫不动,可鹤琅和芙恬的耳朵都被劲风擦红了。
一身粉衣的芙恬站起身,冲魅羽怒道:“你这野丫头又想做什么?”
魅羽不看她,眼睛直直地盯着前方的炼丹炉说:“如果他没告诉过你的话,你现在听清楚了。这个人已经有主了,以后你离他远点儿。”
“他有没有主关你什么事?”
“我数三声你给我消失,否则下一脚就踢到你脑袋上。”说完后又叹了口气,“我改变主意了。”
言毕便飞起一脚冲着芙恬而去。旁边的鹤琅见状跃过来挡在芙恬身前。魅羽早知道他会这么做,这脚其实是虚的。掌心蓄力,一拳打在鹤琅胸口。鹤琅重重地摔到地上。
其实以鹤琅的修为,原不至于如此不堪。他是没料到魅羽会真打。“师娘,你疯了吗?”
“别叫我师娘,”魅羽拿手指着他。然后转过身来,冲芙恬说:“先解决你。”
芙恬终于害怕了,冲着门口跑去。见到老君出现在门口,急忙躲到他身后,这才放心大胆地伸出脑袋质问魅羽:“我做错什么了?不管他有没有主,我公平竞争不行吗?”
“公平竞争?”魅羽被气笑了。“那你为什么不把你的漂亮衣服和首饰分给下人,叫她们都来和你公平竞争?把你公主的头衔剥去,看看谁还鸟你?”
魅羽朝老君的方向走了几步,芙恬见状又把头缩了回去。
魅羽哼了一声。“眼下这个世界就是看谁的后台大、谁的拳头硬。有些人她自己凌驾于一切之上就可以。等别人踩到她头上时,才把仁爱道义都搬出来。我今天还就欺负你了。要么把你的仙翁祖父叫来,要么就给我滚!”
“唉唉,大仙女息怒,”老君冲魅羽说。跟着把芙恬半推半搡地弄出了门。
魅羽这才转过身,望着已经站起身的鹤琅。“亏我一直把你当兄弟,你和我大师姐的事我考虑得比我自己的事还多。你来天庭也有些日子了,不去找她,反而在这里和些不相干的人厮混?”
“师娘你误会了。我已同公主解释过多次,可她就是不肯离开。”
“你为什么不去找大师姐?”
鹤琅脸上的忧虑更浓了。“我们不会有结果的,还去招惹她作甚?我迟早会离开这里。”
“那你迟早还会死呢!为何不现在就抹了脖子?”
“师父刚离开的时候,我想过死。”
他这话便如闷头给了魅羽一棒,让她连退两步。
“我知道,接管龙螈寺是我的使命。这几个月来我也确实努力了,可我和师父差得太远。师父当年从岫劲师祖那里继任堪布的时候,比我现在还年轻。可无论佛学、武功、心智,还是风采,我都不及他万一。”ωωω.χΙυΜЬ.Cǒm
“你确实不及他,”魅羽说,“师父要是此刻站在这里会跟你一样窝囊吗?在我还是肥果那个胖和尚的时候,寺里寺外就不少风言风语了,你看他在乎过吗?后来我回复女身,他去哪里都把我带在身边,可有顾忌过其他人的目光?”
鹤琅叹了口气。“师父能做的事,我未必能做。他有实力在那里,离了他大家都晕菜,谁敢对他说三道四?而我现在什么都不是,还要兼顾儿女私情,那不是让人耻笑吗?”
魅羽一拍巴掌。“所以我才送你来老君这里学习啊!以后但凡碰见和尚你就和他讲丹药,碰见道士你就和他比佛学,谁还敌得过你啊?”
鹤琅噗嗤一声被她逗笑了。
魅羽的目光穿过他,好像望到了很远的地方。“况且人不是只以成就论英雄。比佛学和修为,师父也许不及珈宝。然而当他在蓝菁寺向珈宝挑战的时候,是何等地意气风发?因为他让人折服的地方是他做人的勇气——从不逃避困境、不信天命、敢直面自己的真心。而珈宝那么多年都不敢公开他和瑶老太以及梓溪的关系,高下立判。
“我们不能推卸自己的使命。但人若只会被动接受命运的安排,那和一只狗、一块砖头又有什么区别?如果你的所作所为同其他懦弱的男子一样,你又凭什么值得我大师姐倾心相待?”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弱下去了,里面多了一丝哭腔。“看看我吧,我已经没有了,鹤琅……我已是到了无论做什么,都无法挽回的地步了。而你明明有机会,却眼睁睁看着它从手中溜走。你说你对得起谁?”
说完也没有再用她的泪目望他一眼,就离开了炼丹房。
魅羽很少哭,尤其是在人前。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这次失态,算是个意外吧。
******
第二日,众姐妹放假。魅羽依旧跑去慈航殿,同几个师妹在院子里聊天,一边把小川放在秋千上推着。
“来了来了来了……”突听谧慈和兰馨叫道。
往大门口一望,见鹤琅扭扭捏捏地站在那里。应当说,他今天的样子精神又帅气,只不过被几个女人这么一望,立刻满脸通红。
“我去通知大师姐,”简媛说着正要往屋里走,却见大师姐自己出来了。
“哇啊啊啊——”魅羽同师妹们差点栽倒在地。
大师姐今日一改往日素雅寡淡的风格,居然穿了一身水红色!领口大而低,荷叶袖还不及胳膊肘的长度,走起来长发飞舞,顾盼生姿。原来她一早就和鹤琅约好了啊。
却见她走到魅羽面前停下,神色严肃地说:“谁叫你管我的事了?”
“嗯?”魅羽懵了,看看她又看看鹤琅。“怎么了?不是很好吗?”
大师姐虽然一向不拘言笑,可也鲜有如此冷峻的时候。
“从今往后,我的事不用任何人管。”
说完后,便迈着干脆的步伐朝门口走去,却看也没看鹤琅一眼。就在同一时刻,一辆宝蓝色的敞篷飞辇从天边如流星般唰地飞过来,稳稳地落在她面前。
车上的男人下来后,给大师姐开门。众女定睛一瞧,这不是号称天庭第一美男的司艺星君吗?
“哇——”众女又是一轮怪叫。
魅羽望向鹤琅,见他刚刚还通红的双颊已经变得煞白了。心道,傻眼了吧?我们家大师姐这般的人物,难道还会没人追吗?
******
离月底还有四五天的时候,魅羽已经把她的微缩版龙螈寺布置妥当了。计划每天早饭过后,把府里的仆人召集过去,听她讲经传道半个时辰。
本来只有府上的七八个人。不料附近一些行宫里的仆人听说七仙女要开堂讲经,都觉得好奇,纷纷前来观看。反正主子们不在,他们也闲得慌。魅羽既然是弘法,自然也没理由拒绝。这一下子就凑足了三十来个人。
这倒不是她为了取悦境初而搞的什么花样,她其实都快忘了这个人了。眼下这种日子实在是惬意,若是他一直不回来,百石也别惦记着她,那永远这么过下去也挺好的。
又一琢磨,不妥啊。自己穿得红红绿绿的,头戴珠钗,面涂脂粉,坐在佛像前面讲经。既不尊重佛祖,别人也不会把她当回事儿。于是重金请裁缝一天之内给赶制了一套黄褐色的僧袍。说好了用最普通的粗布,式样也要宽大加老气,不许凸显身材。
至于这头发嘛,都盘在头顶,再做顶特大号的帽子,把头发都盖住。手腕上原本有陌岩送给她的那串佛珠,脖子上又加了一串黑色大珠子。白布袜子,蹬进一双青色平底布鞋里。这么一装扮,登时老了十岁的样子。再一开口,连原本清脆俏皮的声音都变得沙哑起来。
一切准备就绪。连小川也给置办了身同款的小和尚装,还剃了光头。这天早上,讲经堂初次开业了。魅羽长老坐在上方的蒲团里。小川和尚在她身后抱着个大签筒坐着,不时抽一支出来看看,好像能看懂一样。筒里有二百多支签,都是昨日去集市买来的。
魅羽敲了几下面前的深红色大木鱼,冲着下方的听众颂了一遍《楞严咒》,便开始说法。
“诸位善男子善女人,咱们先从最基本的‘拜佛’说起。有谁知道我们为什么要拜佛吗?”
“表示尊敬,”有人回答。
“请佛菩萨保佑我们平安。”
“多子多孙。”
“表示尊敬是对的,”魅羽耐心地说,“不过磕头可不只是尊敬佛祖。拜佛,同时也是拜自己。通过礼拜的方式,让自己重视起来,生恭敬心和自信心。其实顿悟也好渐修也好,最后还不是得靠自己吗?”
“那我以后不拜了,”有人说,“我自信得很。”
魅羽想瞪那人一眼,不过忍住了。“现在再说‘念佛’。我们为什么要念佛号?佛能听见吗?应当说,佛若是想听,是能听见的。但是人家不会想听。这又不是什么仙乐,不断被人叫名字有什么好听的?念佛是为了我们自己一心不乱。事实上,只要你能做到一心不乱,不念佛,念别的什么都行。”
“那请问大仙女长老,”一人举手道,“我念‘孙柱是个二货’行不行?”
“哎,我说常大头,我招你惹你了?”又一人说道。
“我怎么了?仙女长老说了,要一心不乱。我每天的糟心事不都是你给惹的?念及你是个二货,我心里才能平静。”
“安静,别吵!”魅羽使劲儿敲了几下木鱼。见大伙儿有的开始打哈欠,心想第一次也不宜搞太长。于是抬高声音冲众人说道:“现在开始求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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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一听求签问卦,立刻来了精神。
魅羽又说:“共有两种形式。第一种是求签文,你得先告诉我你问的是事业、财运,还是婚姻这三种的哪一种。如果求到的签看不懂的话,可以找我解签。”
“呜——”抱着签筒的小川在背后叫道。
为何只有三种呢?因为魅羽琢磨着,凡人最关心的健康和寿命这俩,在天庭里是没人问的。吃天庭的食物轻易不会生病。即使没吃过王母蟠桃的,寿命也比凡间长久得多。
“这第二种呢,可是我们龙螈寺特有的问签法门。”说着,从身后拿出一个黑木匣。“求问的乃是龙树菩萨的三徒弟、咏羁菩萨。把你的问题写在纸上,若是和菩萨有缘,他便会给出答案。”
下面的听众已经开始摩拳擦掌了。魅羽叫排成两队,一队求签文,另一队在事先准备好的纸张上写问题。大概解了四五个人的签之后,人群中一阵骚动。
“公爵回来了!”
“你家主子回来了,我们还是走吧。”
眨眼的功夫,仆人们就走光了。境初从门口走进来,本来就比较黝黑的脸上满是疲倦。身上穿的是样式怪异的深蓝色裤装,应当是刚从外天赶回来,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就来这里了。
魅羽开始收拾东西。他却说:“别忙,我也来求个签。”
说完走到她面前,就地坐下,又叹了口气。“看来流言这东西真不能信。我是听说有个年轻貌美、风姿绰约的红衣仙女搬到我家里来住,就忙不迭赶回来。结果见到个尼姑。”
魅羽脸一热。“你想问什么?”
“事业财富,也就那么回事儿了。自然是问姻缘。”
她回头从小川怀里取过签筒,摇了摇,让他抽了一支。他把抽出来的签仔细读了一遍,又还给她。“不懂,你给解解。”
魅羽接过签,直觉告诉她,他不是读不懂,就是要让她看看。
“飞天换地洗红尘,
不知身系二三魂。
姻缘前定无需问,
有情即是眼前人。”
“这说的什么?”他问,嘴角掩饰不住笑意,“尤其是最后两句。”
这是什么瘪三糊涂蛋写的签文?魅羽在心里暗骂,真想把整筒签给摔了。有点常识好不好?寺庙里给人解签的不都是高僧大德出家人嘛,怎么可能和求签的人姻缘前定?
“呃,说的是只要心里随时装着情意,那看谁都跟看自己的爱人一样。”
他盯着她。“恐怕不是这个意思吧?”
“嗨!”她不耐烦地一挥手。“卖签的人胡写的,谁知道什么意思?要不,你还是问菩萨吧。”
他倒也听话,提笔在面前的纸上写了“境初问姻缘”五个字,放进她身边的木匣子里。
魅羽盖上盖子,双掌合十,口中念了一段咒语。然后打开匣子,果然在那五个字后出现了一首诗。
“菩萨今日告境初,
定情信物是佛珠。
天花识得来时路,
爱人曾经是肥秃。”
这下他的样子是真的困惑了。“肥秃?怎么会呢……”
魅羽心里咯噔一下。难道说的竟是自己做肥果那段经历?还好境初并不知情。于是故意嬉皮笑脸地指着他,“嗨嗨,没看出来啊,你这人口味还挺重的嘛!”
“等等,”他将手伸进匣子里,取出那张纸,并反转过来。
原来纸的背面还有一行字。魅羽凑过头去一看,写的是:“肥秃此刻是尼姑。”
这下境初笑得浑身颤抖,腰都直不起来了。
魅羽虽然一身僧袍,也没涂胭脂,可一张脸红得真跟猴屁股一样了。连菩萨都跟她开这种玩笑吗?真是岂有此理。
******
胡乱收拾了下东西,在厅堂一角放好。随即抱起小川,同境初一起走出小树林。
路上他大概觉得她已经尴尬够了,便认真地问:“到底一个人的命运能被预测出来吗?此时此刻你我的命运是不是已在某处写好了,不能更改了?”
魅羽想了想,“也是也不是。六道运行的机制便是因果报应。倘若某人多少世来一直行善积德,就会有福报。两个人上一世若是关系密切,那这一世也会有缘再遇。但这并不是说人就没有自由意志了。若是未来早已定下,那修行也就没了意义了。”
境初应当是累了,下午在自己屋里休息。魅羽回房后脱掉僧袍,换成平日的装束。回忆起上午发生的事,在屋里来回踱着步,真是越想越懊恼。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本来她主动搬到人家家里来,是什么目的很明显,而且已经搞得满世界都知道了。站在他的角度上想想,自己如此大费周章地建寺庙扮尼姑,应当是为了讨好他吧?其实她原先的计划是在他回来后,先晾上他几天。结果不知哪里冒出这么两首直白的七言诗,简直是把自己脱光了贴人家脸上了。
为了挽回自己的颜面,她决定晚饭后和他谈一谈。就先这么说再那么说再那么说。刚好,傍晚下人来通知她,公爵请她过去一起用晚餐。考虑到要谈的话题会比较严肃,她还特意选了件正式的衣服换上。
到了饭厅,仆人刚上完菜。境初已经换了套干净又舒适的天庭人服装,看着没有那么疲倦了。也没怎么和她客气就示意她坐下吃饭。
魅羽扫了一眼饭桌。菜虽然不是太多,不过有一半是肉菜和海鲜。他不是只吃素了吗?难不成还特意打听了自己的饮食习惯?留了下神,果然他只吃那几盘素菜。
于是她清了清嗓子,说:“王母派我来这里的目的,你想必也很清楚。她说你们空处天其实不想理我们,你能跟我说说,是为什么吗?如果和我们搅和在一起的结果真的是对你的族人有害,那我们就不应当威逼利诱,让你做族里的罪人。至于我嘛,嗯,也不想欺骗你的感情。”
她在说这番话的时候,他一直没停下吃饭。她说完后等了会儿,见他没反应,有点不理解。“你倒是说话啊?”
他停下筷子。“说什么?”
“你觉得我刚才的提议怎么样?”
他想了想。“不太好。你还是照原计划勾引我吧。”
说完又继续吃起饭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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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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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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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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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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