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其他人都陆陆续续走光了,连奏乐者也搬去了对面的大厅。只剩下几个收拾杯盘的仙仆还在屋里安静地做着应做的事。这些仙仆心里在想啥?魅羽猜都能猜出来。
真是八十岁老娘倒绷孩儿啊,她魅羽也有今天!一边垂头丧气地朝境初那边走过去,一边暗暗告诫自己:以后没事儿别出去瞎逛,尤其不要随便欺负陌生人。
来到桌边坐下,见境初抬起头,她便开始嬉皮笑脸。“嗨嗨,你这个人,还挺有意思的呵……”
他没笑,望了眼面前的空杯子,抬手敲了敲桌面。
哦,还要她给他倒酒吗?她正要伸手,却听他说:“除了正着喝、倒着喝,还有什么新花样吗?”
他的语调中压着一股火。
她一琢磨,难道是刚刚她哄大师姐的客人喝酒,让他不满了?这么大个人,没想到心眼儿这么小。
此刻手还放在桌下,暗暗结了个手印。景萧最初传授自己手印功法的时候,说过手印若用到极致,可以撼动乾坤,与日月同呼吸。自那之后,魅羽经常在命悬一发的时候用天地之气托住自己,后来还慢慢掌握了御风而行的法门。
来天庭之前,兮远训斥她心浮气躁、不思进取。在天庭的这段日子,虽然还在忧心前庭地的战事,毕竟身边没有了危机,晚晚修炼,内功竟是大有进益。
最近一段日子,她在着重练习调动天地之气来做细微的控制。比如面前桌上的酒杯和酒壶,她试着凝神感知这两者在周围空间的存在,然后遥遥托起酒壶……
酒壶果真颤悠悠地往上升了几寸。从桌子中央向着酒杯移了移,并微微旋转,使壶嘴对准了酒杯。只听“泼啦”一声,壶里的酒喷出来,越过酒杯,浇在了境初的大腿上。
“哎呀!”魅羽急忙起身捉住酒壶,放回桌面。从怀里掏出帕子,想给他擦擦。又意识到酒洒的部位太过敏感,便把帕子丢给他,自己讪讪地坐回去。
他随便擦了两下,面色倒似比方才柔和了。“娘娘同我说,你擅长歌舞?”
“啊?”她没料到他会说到这个。
此刻仙仆们都已退下,大厅里只剩他二人。可无论如何,让她在他面前来段歌舞,她就是脸皮再厚也做不来啊。
他盯了她一会儿。“我等着呢。”
她只好磨磨蹭蹭地站起身。“要不……我给你说段评书?”
他考虑了一下。“那就说说我认识的人。我差不多每年都来这里,但和他们无法交流。感觉是……”他摊开双手,“鸡同鸭讲。”
怪不得这么讨厌她还要留她说话。她可以跟他说说天庭里的一些人和事,有些内幕甚至是除了她之外,六道中鲜有人知的。而且天庭的屋子都有防偷听的结界,不用担心会被人知道。
“可以。不过你也得和我说说你们那个世界的事。我对什么话题感兴趣,想必你也清楚。”
比如那个什么低维钳制。
他无奈地笑了一下。“行。真是个不吃亏的人。”
魅羽于是从桌上抓过那条半湿的帕子,揉成一长条,在桌面上“啪”地甩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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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当空山河焦,
后生举弓尽除妖。
怎奈新妇贪仙寿,
抛却痴郎奔九霄。”
“诸位看官,这首诗说的是后羿射日、嫦娥奔月的故事。相传上古时候,帝俊夫妇生了十个太阳娃,轮流照耀万物。结果有一日十娃都出来了,谁也不肯回去。河流干涸,大地寸草不生,姑娘们的皮肤眼瞅着就变老太那样了。
“于是人们就找了个叫后羿的年轻人出来为民除害。据说此人天生神力——是不是帅哥就不知道了。总之后羿弯弓搭箭,一连射死了九个太阳。只留下一个继续照耀万物。”
境初摇头,“真是荒谬。”
“你觉得不可思议是吗?”魅羽问他。“古人受时代所限,说话是比较没谱。但这并不代表整件事就是子虚乌有。”
他哼了一声。“真有十个太阳,我们早就完了。”
她略带嘲讽地说:“你下午不是才说了,宇宙可能有十个维度吗?”
他呆了一下,继而若有所思地说:“你是说,古人看到的是同一个太阳在不同维度上的投影?为什么会发生这种怪事?”
这下轮到魅羽得意起来。“这只是一种可能。也不排除是其他世界的人在我们世界的天空上放置了些法器,用来监视甚至操纵老祖宗们。只不过那些玩意儿比较明亮,和太阳看着很像。”
他摇头。“不会只是监视。如果山河大地都给烤焦了,更像是毁灭性武器。”
不管是哪种情况,魅羽寻思,这个后羿若只是凡人,甚至有一定法术,都办不成这事儿。她一直想知道的是,他是如何做到的?
“再说这嫦娥奔月,相传是后羿从王母那里弄来一种仙药。这里听过两种说法,一种是嫦娥自己想要长生不老,给偷吃了。还有的说是被一个叫蓬蒙的人所逼,才吞下去的。”
“你说的这个嫦娥,就是今早来领舞那个吗?那你去问问她不就知道了。”
她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还是先说故事吧。要弄明白这第二个故事,得从王母说起。话说在很久以前,王母还是兽族某个族长的女儿。有人形,豹尾虎齿。有次外出得罪了上古五大神兽之一的胎伱兽,被捉去西蓬山。”
提起胎伱兽,又想起那些卵变成的化石,和自己曾在陌岩禅房外摆的那个愣乙八卦阵。到最后,也没能保护他不被奸人所害。想到这里,突然有些万念俱灰、兴味索然。
他像是看出她哪里不对。“若是累了,就坐下讲吧。”
******
魅羽没有坐下,而是强迫自己打起精神。“之后的故事,民间流传的是王母被玉帝和灵宝天尊这对师兄弟给共同救了出来。其实救她的只有灵宝,并将她带回师门。”
这当中还有个关键,不过魅羽觉得没必要告诉境初这种外人。当年胎伱兽怕王母逃跑,将一种奇毒植入王母体内,需每隔百年服食一次乌嬛丹才能续命。太上老君之前说过,乌嬛丹里有味草药,只有嫦娥才能发功种植。魅羽猜,这种解药应当是博学的灵宝首创的,传给了嫦娥。当时还是花花公子的玉帝应当是不会制的。
“后来这三人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事,外人就只能推测了。我起先一直以为,灵宝之所以拒绝王母是为了潜心修行。可后来,我看了本书。”
于是又将曜武智的事简述了一遍。这当中她注意到,境初对曜武智的事十分感兴趣。
“然后我就发现了个问题。曜武智菩萨第一次从异世回我们这个世界后没多久,王母就选择同玉帝一起来掌管天庭。据我对灵宝的了解,他有些功法可能是直接从异世学来的。会不会那时便受了曜武智的影响,自己也跑了去看个究竟?结果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就被人挖了墙角。”
唉,从那之后就心理变态了。看到同行们有女相好的,就想尽办法拆散人家。
“那这跟后羿和嫦娥夫妇又有什么关系?”他问。
魅羽压低了声音。“嫦娥很可能是灵宝派上天来的。”
嫦娥为何要离开后羿,魅羽并没有第一手资料。她的推测是这样的:后羿射下了九个太阳,为六道立了大功,接着便有了王母给后羿仙药这回事。两件事联系起来,其实是天庭在邀请后羿来做官。
如果后羿第一时刻就答应了,把嫦娥带上天也是理所当然的,根本就不会有后面的事情发生。可是很显然,他没这个兴趣。在民间传说中,后羿将他的狩猎之术传授给了很多人,当中就包括那个叫蓬蒙的。
而嫦娥可能因此心怀不忿了,这时又机缘巧合结识了灵宝。虞兰师太不是曾和魅羽说过吗?有个神神秘秘、一身药味的年轻女人多次来谟烬滩找过灵宝。而涅佩佩也说过,天庭中身上有药味的女人应当就只有嫦娥了。
鉴于灵宝有拆散同僚爱侣的前科,而他的爱人又是被玉帝抢走的,派嫦娥上天去勾引玉帝,就合情合理了。没想到的是,玉帝虽和嫦娥暧昧,倒竟然一直忍住了没有和王母决裂。至于嫦娥如何能光明正大地上到天庭,王母为何一直容忍她在身边,自然是因为乌嬛丹的缘故。而对玉帝来说,给王母供药的是嫦娥而非灵宝,自然也合他心意。
境初听到这里,像是要问话,却见他手腕上戴的一个蓝色环状物闪了几下。
“抱歉,我现在必须赶回空处天,”他边说边站了起来。
“哎——”魅羽不干了,“故意的吧?你还没跟我说你们那边的事呢?”
“我月底还会回来,”他已经在向门口走去了。“你想知道的话,可以去我行宫找我。”
她望着他就这样消失在门口,点了点头。
“本以为我就够无耻的了。今天居然碰上了个更无耻的,幸会幸会。”
******
第二天早上,王母将魅羽叫进自己在瑶池宫的卧房。七仙女虽是王母的心腹,但魅羽这还是头一次来这里。
相比王母其他居所的华贵大气,这几间屋就像个寻常妇人的家。里面零散地摆着各种描红刺绣、话本古玩。每样家具摸起来都带着岁月的质感。
王母今日穿得也很随便,就和普通大户人家的主妇没什么两样。让魅羽同她坐在一张靠窗的日塌上,仙仆端上来平日只有玉帝夫妇才能喝到的仙果茶。魅羽坐下后便注意到,屋子的角落里摆着一盆金桔,同她在灵宝那里见过的应当是同一个品种。
王母也不转弯抹角,直接问昨晚和境初进展得如何。
魅羽便照实说:“他回空处天了,说是月底还会回来。”
王母脸上泛起一丝妩媚的笑。“据我所知,公爵可从没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连续来过这里哦。”
转念又皱起了眉。“可是已经同你家那位长老说好了,每月月底送你去住两天。这可如何是好?”
二人一时无话。魅羽鼓足勇气,向王母提了个要求。其实她恨不得一上天庭就提的了,不过之前时机并不成熟。
“娘娘,我能不能去圣帝殿的后院里,看一看牵引石?”
王母一怔。“你要找人吗?”
“是。”
“没问题,”王母爽快地说,“我会派人带你过去……嗯,要不这样吧,过两天你自己搬去公爵的行宫里住,如何?”
“啊?为什么呀?”
王母的脸上是一副“这你就不懂了吧”的神色。“流言这种东西,向来是自己长腿的。越离奇、越香艳的流言,就能跑得越远。我敢和你保证,你只要搬去住,公爵一定能在月末之前赶回来。”
可是……不是说这些无瑟天界向来和六道其他地方没什么往来吗?魅羽不解。
“娘娘,我看还是算了吧。这要是传出去,我们七姐妹的名声倒无所谓,叫不知情的外人误会了娘娘可就不好了。”
“名声?”王母不屑地说,“丫头你还年轻,没见识过什么叫成王败寇。我要是输了这场战争,就是再怎么品行高洁,也会被万人踩到泥里。要是赢了,无论这当中都做了什么,谁又敢说我半句不对?”
魅羽点了点头,她相信事实就是这样。
“不是我逼你。之前我也和你们姐妹说了,四个无瑟界天里,只有空处天和我们有联系,你知道为什么吗?其实人家才懒得搭理咱们,这么多年来就是境初一个人同情我们,还在坚持。他曾经多次试着和我们沟通,无奈聊不到一块儿去。哪天连他也厌烦了,咱们可就连人家的门儿都摸不着喽。”
啊?是这样啊。为什么不早说?她昨天在飞辇上才骂了他一顿。
又想起在前庭地掌舵的时候,曾看到过一些透明的空球。当时九叔就说,这些个天界不想被打扰。Χiυmъ.cοΜ
“再过几个月,你们家长老就要把你永久带离这里了,”王母说话的神情就像亲闺女要嫁人了一样。“公爵这个月末回来,要是见不到你,估计有一阵子也不会再来了。你那几个姐妹虽然都很给力,不过她们呢,对付别的男人是游刃有余,和公爵这样的人恐怕都说不上话。”
“好吧,”魅羽说,“不过我得带上小川。”
“小川,”王母看着她,无可奈何地笑了。“你知道吗?我活了这么久,让我感到不可思议又无计可施的人,除了你之外不多……希望你能成功。话说像境初公爵这样的人,正室又不在了,多少女人想给他做续弦都求之不得呢。”
******
魅羽最初的计划是,先去问牵引石陌岩的下落。不管结果如何,她起码可以定心了。结果王母迟迟不派人来带她去。看这样子,她要是不先搬过去,牵引石是见不到的。
去就去吧,反正那个境初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她晚上睡在那里,白天照样可以回来同姐妹们厮混。于是收拾了下行李,就带上小川和他的保姆出发了。
天庭给特殊客人们预备的行宫都在第六重天华乐宫的板块上。有山有水、绿树成荫,但因为客人们都是偶尔才来住住,所以格外地冷清。
境初所在的宫殿,屋舍并不算多,但占地面积不小。除了一个池塘外,还有一大片寸草不生的空地,足够魅羽跑步习武,让她十分喜欢。于是挑了间紧挨着空地的客房安顿下。晚饭前,让管家把府里为数不多的下人都叫了过来。
事实上,在她进门之后,就注意到不时有人来鬼鬼祟祟地瞧她。这倒也可以理解。常年闲置的行宫,突然搬进个带小娃的女人,还是王母手下的七个大仙女之一。这些仆人平日哪得机会见到七仙女这样的人物啊?更不用说,住到了他们的男主人家,这里面能让人遐想的空间就太大了。
七八个仆人有男有女。行礼时,“大仙姑”、“少奶奶”,叫什么的都有。魅羽也懒得纠正他们,只是在众人面前来回走了几步。
原本就内外兼修,又曾任修罗军统领、多次出生入死的魅羽,不消说,走起路来的气势和其他女人是决然不同的。她知道下人们一向最会察言观色。总之先“震震”他们,再多派些银子做见面礼。魅羽估计这就差不多了,可以开口了。
“实话实说,我跟公爵认识不久。叫你们来是想了解一下他的生活习惯。我来这儿是秉承了娘娘的旨意,和你们一样。大家都是在为天庭效力,不分尊卑贵贱。”
这番话说得!表面上是把自己和众人摆到一起了,实际上是想要大家知道:我可是领了懿旨来的,别把我当成什么填房啊烟花女子之类的对待。
管家和下人们互望几眼。“不知夫人想了解些什么?”
魅羽一琢磨,因为太不熟悉,问都不知该从何问起。换了别的女子可能会先问:“公爵都喜欢吃啥?”这她是不会问的。她是来取悦人,但不是来伺候谁的。取悦不等同于伺候。甚至可以说,在大多数情况下,越伺候越取悦不了。有时还不如“被伺候”有效。
想起第一次在饭馆见他时,他正在读一本佛经,就问:“公爵一向对佛学很有兴趣吗?”
管家是个高瘦老头,听后摇摇头。“回夫人,原先对包括佛学在内的一切玄学都嗤之以鼻。还经常听他说,那是人们在没有能力探究世界本源的时候,被迫做出的一种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但上次来这里,却忽然对佛学感兴趣了,让我们都帮着出去搜罗经书。”
“上次是什么时候?”
“七八个月前吧。”
七八个月前?魅羽想了想,自己那时候正前往地狱道呢,还结识了蓝珺一家。有意思。
这时候厨子说话了:“也是那次,一来就说改吃素了。原先公爵挺喜欢肉食的,有些还故意让我们做得半生不熟。现在府里上下已经见不到肉腥了。”
这样啊,刚好小川也吃素。天庭里普遍是素食,但对客人可以例外。
管家又说:“夫人,还有一点想向您说明的——公爵十分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在客房里您可以随意摆弄,他书房和活动房里的东西,得仔细。还有,他也不喜欢人吵。”
长相富态、嗓门洪亮的管家太太也在府里做工,这时白了他一眼。“那可不一定!那得看是谁吵。你吵,肯定是不行的。”
魅羽忍不住乐了。她觉得自己蛮喜欢眼前这些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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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十几日,魅羽都是上午依旧去慈航殿和姐妹们一起度过,该干啥干啥。吃过午饭后便同小川回公爵府。有时还会先去天墟城里置备些东西,或者到兜率宫里拜见新认的师父——太上老君。
没过多久,她跟小川住的那间客房就被塞满了。小川还不会走路,但喜欢骑木马,还能自己坐小桌小椅吃饭。再加上他睡的小床,以及魅羽的梳妆台和用来放衣服首饰的几个木箱子——屋里原有的一个衣橱早就装满了。
这还不包括她的健身物品和书。境初的书房一来就被她浏览过,大致是格物方面的书和一些佛经。前者较有体系,她基本每天都读,虽然有些完全读不懂。但佛经嘛,是下人们给置办的。在魅羽这个管过藏经阁的和尚来看,简直是毫无章法、岂有此理!
天庭里毕竟修道门的人多,不过天墟城的书店里也颇有一些佛教的经书和相关文集。好在以境初的水平,高大上的他也看不懂。于是魅羽将最经典和入门所必需的那些都给弄回来,摆到书架上。
另外,先前她从老君那里拿了本咒语书回来。念也并非不能念,不过魅羽学东西喜欢从头开始,一点点弄明白。于是没过多久,书架上又多了不少咒语起源和使用的书。
至于健身物品,境初原本有几个石铃搁在活动房里。魅羽嫌太轻,又买了几个回来。同时还置备了两个沙袋,给她练拳用。“练外力时不用内功,练内力时不使蛮力,”这是她的训练准则。
清晨和傍晚,不是在活动房就是在院子里那片空地上锻炼习武。晚上使劲儿看书、打坐。饭菜会有人送过来,整个府里还没人管得着她。所以魅羽很快就喜欢上了这段逍遥自在的日子。
******
池塘的另一边有片小树林,轻易没人去。还是那天给小川放风筝的时候,风筝断了线,落到树林里去了,魅羽才第一次进去。
树林中央居然有座废弃的佛堂,里面供着本师释迦牟尼的像。虽然只有一间屋,面积还不小,装个四五十人不成问题。四处都是厚厚的灰尘,看来这个佛堂不是境初搞的,也不知是什么人在很久以前建的。天庭中道教是主流,所以平日也没人来打理。
魅羽让仆人来收拾干净,买了新的香烛蒲团。又让管家找人去做了块匾,上写“龙螈寺”三个字。
待得这块匾被挂到大门上方的时候,管家打趣地问她:“夫人这是要自己做这个寺的住持吗?”
魅羽的手碰了下挂在腰间的一块腰牌。这块粗糙的木头原本属于他化天的一艘飞船,上面的六个字是用带着内力的手指头写的。
不是做住持,她在心里暗暗说,是做老板娘。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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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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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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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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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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