渠月领着张守心避过神情肃然的陌生人,悄悄来了厨房,将温热的槐花饼给他吃,算是压压惊。
张守心化惊恐为食欲,大口吃着槐花饼,只觉满口清香酥脆,香甜的感觉终于下压心底的不安,很快就喜笑颜开起来。
渠月也从锅中取出蒸好的槐花,搁上喜欢的调料,拌好后,给他们分别盛上一碗。
渠月刚吃了没两口,就听着院子里由远及近传来粗犷暴怒的斥责声,似乎是什么人从外面闯进来了。也许是山谷中存在声音加成,渠月只觉得那响天撼地的号哭声震得耳朵嗡嗡作响。
被他吵得不行,渠月不耐地捂着耳朵,一抬眼,就看见张守心刚刚恢复了些血色的面孔,被吓得一丝也无,拿筷子的手都在不停颤抖。
叹口气,渠月抬手安抚地拍拍他脑袋,示意他莫怕,自己走出厨房看看。
这次闯进来的,是个身量极壮的武将模样男人。
那人身材高大,肩膀处肌肉遒劲,几乎撑爆衣衫,渠月只瞄了一眼,就可以断定他是那种满身腱子肉的蛮熊,也无怪乎能发出震耳欲聋的嚎声。
可说来也奇怪,就是这个浑身下上写满“我是个猛汉”的男人,此时却跪在侧厢门前,哭得跟死了娘一样。
他流着自责内疚的泪水,痛苦地俚语都出来了:“咋个的么,我家殿下这是怎么了?!属下也就一日没跟着,您怎么、怎么就伤成这幅模样哇……是哪个罗?是哪个混球竟敢伤害您?我必要他娃儿死得棒硬!”
说罢,他发狠站起身,手握钢刀,不善的虎目自院中诸人身上一一划过,似乎有宰两个给自己殿下出出气的想法。
诸人无不冷汗津津。
自觉保护不力的护卫们顿时吓得跪倒一片,高大的身体蜷缩成一团,体似筛糠,唯恐被他选中。
眼前这个人,是王爷从死人堆里扒出来的。
五年前,边疆动乱,朝廷中有贼人勾结外胡,趁定安王重伤濒死,无力带兵遣将之际,泄露边关布防图,使得胡人奇袭边疆数镇。当时敌人有备而来,边军寡不敌众,致使边关重镇被破,守城的章将军为了保护边民撤退,带领章家军英勇抗敌,双方在关谷狭处混战三天三夜,几近全军覆没。
也正是因为章将军悍不畏死的行为,死死拖延住了胡人,为定安王争取到一丝喘息时机。当时是,定安王派兵遣将的同时,不惜负伤支援章将军。
当年,定安王赶到时,章家军能站着没有几个。
而章屠,就是定安王亲自从重重尸骸中扒拉出来的,也是章将军仅剩的后人。
那时的章屠也只剩了一口气,身上有着数道血窟窿,甚至有根残存箭矢插入肺腑,偏生他命硬,仍旧活了下来。
养好伤后,定安王带着他去京师亲手血刃仇敌,用染红京师护城河的血水,祭奠枉死的章家军,他便誓死效忠镇北王。
再加上他天生神力,又出自行伍之家,有勇有谋,天生的将才,愈发得定安王看重。
两人将相和,让定安王统帅的边军如虎添翼,也造就了如今的威势无双的摄政王白扶苏。
章屠手中的钢刀不耐地敲击着青石地面:“昨日领队的掘货是哪个?几哈些滚出来!”
“回、回将军……是小人。”
一个中年男人连滚带爬地跪在他跟前,惊惧地话都说不顺溜,牙关直哆嗦。
“殿下失踪那么久,你干什么去了?”
中年男人汗如雨下,小心翼翼回禀:“殿、殿下昨日挥退了我等,说是要单独来观里逛逛……我等便留在山下等候,可谁知,一夜过去,殿下仍没有出现,我等惶恐,忙来观中寻人……之后的事情,您就知道了。”
章屠一刀砸在男人身侧,青石地面裂出蛛网般的痕迹:“哈数没得!这种陌生的地方,也敢让殿下一个人!”
中年男人是既委屈又惶恐:“殿下命令,我等岂敢不从?”
申屠虎目圆瞪,手中钢刀重重杵地:“你为什么不劝?如果你劝过殿下,哪里还会有这等祸事?殿下高风亮节,岂是那等不听劝之辈?”
中年男人匍在地上,欲哭无泪,心道,是啊,殿下就是那等不听劝之辈啊!
他的上一任就是因为做了多余的事,被赶回家吃自己去了。
他还有一家老小,不敢重蹈覆辙啊!
只是谁能想到,自己命运竟然这么背,殿下之前都好好的,只是出去逛了一圈,人就出事了。
申屠当即就想送这等不忠不义下属会姥姥家,然而,侧厢突然传来微弱的呼唤,即使仍在怫悒之中,他还是灵敏认出,那是殿下的声音。m.χIùmЬ.CǒM
申屠顾不得跟这群砍脑壳的狗东西计较,转身冲进侧厢。
渠月自觉看了个寂寞。
回到厨房,她瞅见坐在板凳上,抱着自己,瑟瑟发抖的张守心:“我送你出去吧,这几日,都不要再来这里了。”
张守心下意识点头,旋即不安追问:“小师叔你呢?”
“我当然要留在这里。”
“这怎么能行!”张守心立刻握住她的手,摇头,“他们来势汹汹,而且,还都是可怕的男人,你留在这里,太危险了!”
渠月拍抚着他的小脑袋瓜:“他们的身份非同一般,不会做自降身价的事。”
张守心一点也不赞同,还想说什么,厨房门外却突然多出一个人,定睛看去,是师父。
像是终于看见了主心骨,张守心眼睛亮晶晶:“师父,你快劝劝小师叔,让她跟我一起走吧!”
张渠明不置一词,将一物抛给渠月,言简意赅:“将药煎上。”
吩咐完,自顾自取了渠月精心准备的吃食,端出去。
渠月被他理所当然的态度堵得气不打一处来,三步并两步上前,拽住他衣袖:“那是我跟守心要吃的东西,放下!”
张渠明端着吃食,躲过她抢夺的手,颇为无奈:“阿月,别闹。”
渠月:“哼,谁跟你闹了?厨房里能吃的东西多了去呢,要给人吃,自己做去!不要拿我辛辛苦苦的成果献殷勤!”
“那位善士受伤颇重,重新做,会耽搁用药。”
渠月才不管那么多,抱着他手臂不撒手:“又不是我伤了他,反正我就是不乐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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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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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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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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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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