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麻烦,添副座椅!”肖掌柜正支个身子在那听书呢,一转头就看见上次来的那位富家翁装扮的男人。
汪洋。
“哎,好好好,来,六子,赶紧搬躺椅,就放李先生身旁。”肖掌柜连忙笑脸相迎,招呼小二放上座椅。
汪洋低头看向只到自己膝盖高的慕流年,轻声说道:“去吧,找苏何仲去吧。”
已经完全焕然一新的慕流年换上了一副合身锦缎流袍,脏臭成辫子的头发也不见了,高高束起倒像一个小的教书先生,但是这一路蹦蹦跳跳的走路方式还是很标新立异。
李玄遂在汪洋坐下的那一刻就把瓜果推了过去,笑问道:“汪司主,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汪洋抓了一大把瓜子放在手中,看着苏何仲和慕流年有说有笑,这才收回视线,回答道:“流年一直喊着没朋友,要来看看苏何仲,我就带他来了,地府你也不是不知道,那里除了跟鬼一样的人,就只剩鬼了,难不成我还找几个鬼孩子陪他玩?”
李玄遂嘿嘿一笑,也是。
汪洋眼角余光撇到矮桌上的地府案宗,眉头一挑,问道:“那个甲字案你也看到了吧?”
李玄遂面色一冷,嗯了一声。
汪洋放下瓜子,挑出一本拿在手中,点明道:“近期以来,人间四洲唯有北俱芦洲奇异事最多,竟然还有什么所谓贩卖阳寿的事情传出,不过也是,如果让一个人有思想的活下去,也算是圆了那人长寿梦。”
“不过根据人间城隍与众山神上案,那些什么延寿都是拿一些阴门手段,依托先祖福报,为自己延寿五年十年不等,更奇怪的是,虽然多是一些平民百姓家,但凡是中招的家宅里,无一例外,都会以其为中心迅速蔓延,甚至成了一个新的所谓‘教’。”
“百姓供奉大把香火,以换取长寿安康,殊不知上的都是自己香啊。”
汪洋一边翻看案宗,一边有条不紊的说道。
李玄遂扭了扭两手手腕,此事在各司案宗之上,都只是详述了此事经过,独独在他查察司的最后一页上写了一个邪字,很明显,是让他李玄遂去接手。
“若是所造此次是非的人抓不到还好,安安静静的让阳间的那些个处理此事的人好好收拾残局,若是仍不悔过,还不小心让我碰上了,那可就不是跪地求饶等等能解决的了。”
李玄遂说话之时云淡风轻,却又有着不容他人置否的威严。
汪洋放下案宗,突然想到什么,转头看向李玄遂,用手指了下正在跟苏何仲小声聊天的慕流年,轻声说道:“哦对了,李司主,未来我善赏司游走人间,除了那个甲申的牌子,现在交给了我司掌案,未来是要交给慕流年的,等到他稍微有成,则会长留人间,皆时大小事务皆由他接手,到时候还望台上的冯司主多多照顾啊。”
李玄遂听到这,很是开心的说道:“害呀,把弟弟当外人了不是?这点事算什么,明儿他拿到那块甲牌,现在来说确实还为时太早,但阎罗赏赐,由不得咱拒绝不是,那块甲牌我也先让他拿着,再说什么照顾不照顾,明儿对于事理人情倒是很拎的清,我不愿意动脑子的事情就交给他了,若是说修为方面,确实拿这块甲牌有点德不配位,但这脑子,嗯....”
李玄遂笑容玩味的抿了口茶,话不必说的太明。
汪洋起身接过小二递来的茶,重新坐下后肯定道:“那倒是,冯司主这个脑子,尤其是剥丝抽茧,细中见微的本事,实在是令人侧目,昨日那一桩禅宗公案果,冯司主说什么不敢居头功,结果是他自己拽动的五方鬼印,这才有了众司主围住整座酆都城,而谛听大人也离开地狱,前来一辩真假。”
李玄遂脸上的笑意完全收拢不住,一个劲的咯咯笑,摆了摆手,很是谦虚的说道:“害!多大点事!抓住一个假身而已,身为我阴司司主,那些都是他该做的不是!”
汪洋心知肚明,哈哈一声,随后面色很快就严肃下来,“一个假身,截至目前为止身居地府的一真身,两假身,都与这位冯司主有关,要我说,你去阎罗殿上给冯司主求个保护,光有五方鬼印也不安全,哪怕真有一天有个不长眼的,不也是个事情。”
李玄遂默不作声,静静听言。
汪洋思索一翻,突然想到:“就从度化地狱里挑出一个已经再无邪果的鬼王,要不去找大爷二爷画上几百幅字画,放在身上,情急时刻,掏出来一甩,总是能打的不是!”
李玄遂哈哈一笑,“几百副,那我还不如去二位爷府上,有啥摘啥,钟馗这些年一直在补缺遗漏,二爷崔珏呢,伤情刚刚痊愈,再让他画,还是我自己蹲在身边吧。”
汪洋往后一躺,翘起个二郎腿,指了指天,“最终还是看李司主你自己究竟怎么想了,事情还多,不说我,今天桌子上这么高一层,应该是查察司近期递上来的冰山一角,就连送到我善赏司的案宗也是堆起来比山还高,所以啊,你我也过不了几天闲日子了。”
李玄遂抓了把瓜子也躺了下去,“得得得,一提这个我脑袋就疼,听我徒弟说书,再说了,这天不还没塌呢么!”
汪洋摇了摇头,轻笑一声,不再说话。
————
台上冯明撸起袖子,拿折扇那么一点,
“列位,这江湖中像什么盈玉楼这样的组织啊,那选的地方都是人迹罕至,而且这地方不光要什么特殊物品,还得说黑话!”
“这黑话就跟咱们上街买东西似得,对一个东西的称呼或者是交流用的行话,但他们那些说的跟咱们不一样,我给您打个比方啊。”
“这我要走上街,跟人介绍我身旁的这朋友,我一拍肩膀,哎,这是我并肩子。”
“这并肩子就是朋友的意思。”
“像他们那些偷东西的也有行话,偷东西也不能瞎偷啊,但凡有点能耐的贼都会看地方,看人家家里有啥,还知道哪好跑哪好出手,他们会派崽子去踩盘子,这踩盘子意思就是让人去事先探个清楚。”
“这些啊,就是方便人隐晦的去提醒一些人和物,说这个道理。”
“就好比我吧,我姓冯,江湖上有些人要管我叫,就叫我补丁,肖掌柜姓肖,江湖上管这个叫笙管笛,再说门口那位李先生,,江湖上就叫他一脚门,咱也不知道从哪定下来的这个规矩,但都这么叫,您列位也就听个乐呵就好。”
台底下唧唧喳喳,纷纷说自己的姓应该叫什么。
“哎哎哎!列位,咱这书还得说,这我要是一个一个说哪说得完,再说了,这是人混江湖的说这个,咱平民老百姓知道有这么一说,就行,不跟他们掺和这个!”
冯明这么一说,台底下倒是安静了下来,这才接着讲,
“这二位女侠出了客栈,这算是全身打扮了个紧实,头上这斗笠也带了,家伙式儿也带好了,一路走到这汴京城里的一处赌坊,这才停下脚步。”
“这赌坊不像别的地方,大门敞开,而是大门死死紧闭,旁边摆了两坛不老松,这年轻们同就站在门前。”
“檀沁打听好门路,直接走了上去,这门童挡在门前,拱手赔笑道:二位看着面圣,是头一回来咱们赌坊吧?上里头赌一局?”
“这檀沁可没说自己要赌钱,而是摘下斗笠,面容正色,拱手作揖道:手中无银,来借灯火。”
“此话就是说想要来借这盈玉楼的本事,手中可以一点银子不留下。”
“这门童一看来人说得明白,也就不瞒着了,也拱了拱手:灯中无油,长夜难明!”
“这门童说的意思就是,你想借我们这门道,总得有灯油不是,这灯油就是盈玉符。”
“这檀沁女侠闻言,转身接过梧桐养的那盆秋英,又从怀中拿出盈玉符奉上,接着说道:有花有玉,敬神敬佛。”
“这门童检查了一翻,确认无错,也就不打哑谜了:原来是两位朋友,咱们盈玉楼的规矩,都知道吧?”
“檀沁女侠倒是十分老气:门儿清!不必盘道。”
“檀沁这话说了就是自己什么都明白,不必再试探我的深浅了,您列位瞧瞧,这几句话,啥都说明白了,来此的目的,想借人家门道,都说了个一清二楚。”
“这门童轻轻一笑,转身打开大门,对这檀沁梧桐二位女侠点头示意:这进了盈玉楼,就各凭本事了,两位!请!”
“这二人抬步进了盈玉楼,发现此处与外界并没有什么两样,甚至差不了什么,就像是一个酒楼,所谓的赌坊就是个借口,但是这一走进来,就收到了楼中各界人士的瞩目,但也只是看。”
“梧桐女侠走进楼后,直截了当的摘下背后长枪持在手中四处打量,贴近一些对着檀沁小声讲到:这里看上去,倒是跟外面的勾栏瓦肆没什么两样,就是人多了些。”
“身上仍有旧伤的檀沁虚掩住伤口,轻声答道:这里的人都是厉害角色,小心点为好,这楼里的怜人和小倌应该知道内情,咱们分头行动,想办法套套他们的话,打听出折玉公子在哪。”
“这檀沁女侠说得轻巧,转身就去那边问话了,这梧桐女侠可犯了难了,她哪知道怎么套话,但眼看得问,就一路走走停停,结果辗转反侧将这楼下走了个遍也没问出些什么,有几个人要不是看梧桐手里拿根长枪不好惹,甚至都要大打出手了。”
“但梧桐还是打听到了一点消息,那就是今天会有一场赌局,赢家就可以见到这盈玉楼的折玉公子。”
“这不奇怪,很多江湖话本里写,总有些地方奇怪的不行,有的地方你求我办事以后就得卖命,有的地方就得倾尽你万贯家财,还有的啊,就得欠下点人情什么的,所以说,求人办事难,难上太难!”
“这有了一会啊,檀沁找到郁闷不已的梧桐。”
“其实啊,檀沁在一旁蹲了挺久的,看着梧桐四处碰壁自己也偷偷地笑,一个没忍住走到梧桐身前还是笑了出来,笑都笑了,那就笑个开心。”m.xiumb.com
“等到檀沁强忍着笑意啊,严肃一翻,压下笑意,这才蹲下,指了指楼上对梧桐说道:好啦,不取笑你了,我都打听好了,并且,刚刚我看到那几个折玉公子的跟班了,他们进了楼上那间屋子,我猜他就在那里,跟我来!”
“梧桐也知道正事正办,也不墨迹,就跟着檀沁走了过去。”
“这二位女侠一路躲闪,绕过了伙计小二,直奔二楼而去。”
“但怎么躲,终究要见人,等走到檀沁说的那个屋子前,门口站着三个盈玉楼的打手,转瞬之间刀cing的一声出鞘,怒喝道:什么人?!”
“这檀沁女侠倒是十分淡定,拱手说道:我是今天的赢家,来见楼主!”
“这打手眉头一皱,冷声说道:这赌局还没开,哪里来的赢家,我看你就是来闹事的!”
“这打手不由分说的瞬间拔刀出手,一点反应的机会没给,还好那梧桐女侠长枪在手,抓住檀沁衣角往后一拉,自己则长枪直入为她解围。”
“这之前就见识过梧桐女侠的身手,虽然梧桐女侠不精世事,但这一身横联武艺那可是没的说,别看长廊狭窄,她有是一名女子,但这只是两边一个横扫,瞬间就击退一名打手,又一个向上划挑,那第二个煞气横猛的打手手中长刀就被打落,第三个还没出手,看着前两个兄弟在地上滚动,一个气的鬼哭狼嚎,就给自己吓得半死,连路都不敢往前走,直接扔下刀往后就退。”
“这一番打斗引来了全盈玉楼的人围观,尤其是两侧道路都已被楼中武夫持械堵拦,眼看情况危急,只听从那屋子里传出一道声音:门外可是沧州的那个小丫头?让他进来。”
“此话一出,剑拔弩张的情形顿时放松许多,围在楼阶上的江湖中人也陆续退下,那个没出手的打手连忙跑了过来推开大门,檀沁也将长剑归鞘与梧桐对视一眼,二人从容不迫的走进屋子。”
“就在二人走进屋子之时,整座盈玉楼大门紧闭。”
“今日,无赌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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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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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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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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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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