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露国有三绝一怪,皆在这笹宣城。
三绝,美人绝,烟雨绝,天青绝。
一怪,糟和尚。
就先说这美人绝。
西牛贺州佛国之土,各城各地皆可见来往僧人,独独这笹宣城城里很少有见僧人行腿。
只因这笹宣城与那南瞻部洲江南景色相同,山水好,美人更好。
你若走在笹宣城街头,处处可见青衫玉簪的绝美女子,各个出落大方,手拿青玉蒲扇,不怪僧人,实在是人间一绝,不如不来。
更有诗人豪客曾有言赞此处女子:“眼泊万家火,唇艳酉日落。”足可见此究竟是如何一绝。
而第二绝,烟雨绝,笹宣城四季仓灵,人间春日,山和温柔,一草一木,鱼水相惜,就算到了夜里,城中数数小河则可映照天上星河,美不胜收。
一到了落雨时节,烟雨水路,弱水空濛,身处城中白湖旁,见湖中丁兰摇曳身姿,雨水拍打湖面,重重交叠如水墨落滴,泛起仪色花朵,空气中氤氲的水气云绕着波光涟漪的小舟,尽显人间梦境。
每年都会有不计其数的丹青爱者来到此处,打伞引炉,端坐烟雨中,赏花赏雨赏美人,见湖中莲花水仙交相争艳,自有所爱,提笔点缀二三,可宣纸上久盛不衰的水仙还是要略逊眼中景象。
纸帐梅花,休惊三春清梦,笔床茶灶,可了半日浮生。
而这第三绝,天青绝。
金露国这第三绝原本应该是金露绝,何为金露?杯酒似黄金,甘醇美酒如早露清爽,入口绵又有杯酒炎烈,入喉则会有丝丝甘甜,实可为一绝。
但这天青绝更了不得,一是笹宣城常年四季如春,正所谓天青色等烟雨,这笹宣城的天青色瓷器,更是扬名四洲。
瓷器的釉色,尤其是天青色,很难烧,需要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在其他地方想要烧制,只能等,等到微雨朦朦时才可以烧,温度湿度也要刚好,只有三者交织在一起,才有这天青色的绝美瓷器。
而这常年气候温顺如一的笹宣城,就成了天青一绝。
而这一怪,则是城中之人随口一说,因为那人实在奇怪。
就在这城内白湖旁,有这么一个人,有人说他是道士,有人说他是和尚,还有人说他只是一个失了心的疯子。
掐指算一算,这位被称为糟和尚的棋篓子已经来了这笹宣城四十年了,天为盖被地为床,城中上至八十老人,下至爬走婴童,都认识他。
他平日就在白湖岸边凭栏依靠,为何有人说他是和尚?是因为他光着头,还有戒疤。
那为何有有人说他是道士?是因为他身上那件衣服四十年都没变过,一件破旧道袍。
还有人说他是个失心疯的疯子,那是因为他这个不僧不道之人,平日里鸡鸭鱼肉,躺在路边看来往佳人,从不避讳,什么佛门戒律道家清修,与他都不沾边。
可最后都管他叫糟和尚,只因一个佛门大师曾去向他问佛,佛经佛礼,佛禅佛心,最终是那个衣着红宝袈裟的大师慈悲离去,有看客心痒,追上大师询问,大师只说,真佛在世也。
得到这个答案的凡民心中大惊,啊?难不成还真是一个活佛?拎上鸡鸭鱼肉美酒佳杯遂去询问,与他说话不难,跟他下一盘棋,输赢都可问他一个问题,但要尽力,他能看出你棋力究竟有何深浅,若是不尽力,就算拿来龙肉凤翅,他也不看一眼。
一番鏖战,果不其然,看客又输了,他只问了一个问题:“糟和尚,你若真是和尚,为何不守佛门戒律,酒肉缠身呢?”
而那光头留须身披道袍的糟和尚,只是扣了扣脚底板,拿在鼻子前闻了闻,胡乱在衣服上擦了擦,大笑答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哈哈哈哈哈哈!”
而今日今时,笹宣城又逢小雨落下,天色沉幕,落满白湖。
白湖湖畔旁,每隔一里便有一个卖酒小摊,十分简单,一个用来遮雨小棚,四五方桌,几条板凳,一座火炉,三两担美酒,主顾自带酒杯,若是不嫌弃,茶碗大小的也有。
临近湖中有心亭最近的的湖边,那位浑身臭气的糟和尚就靠在一个小酒摊的雨棚下,一双早已盖不住脚趾的草鞋扔在一旁,光着脚呼呼大睡,面前小凳上摆有两盘棋,十七道,十九道,还有两盒棋子,白盒黑子,黑盒白子。
小摊对面也有店铺,大概是卖些鱼饵墨画,还有卖桐油伞的,上绘有千花尾鱼,就挂在门前,买就挑自己喜欢的,便宜。
作为城内为数不多的宽敞大道,都在这白湖一周了,路上杂石平整铺路,更能吸水引水,满城皆如此,巧夺天工。
大道之上,有五人各持一色油伞,是五个俊秀后生,为首一人白衣白面,手拿白伞,头发简单高束,墨丝垂肩,脚踏青玉长靴,腰间挂有印玺叮当作响,烟雨中随风而动,说是面容神俊,一点不假。
而他身后四人,手里都拎着肉食美酒,路边城民一看,心中了然,又是来找糟和尚送酒食的了。
送?不假,本就是送,那糟和尚看上去疯疯癫癫,实则这些年来,与他对弈之人甚多,但到至今仍没人下棋赢了他,十七道,十九道,皆是。
更何况那些人看样子就年轻,五个人轮番上场也见不得能有一人讨到好处,可不就是送吗。
几人像是寻准了位置,直至奔着酒摊而来,这小摊老板是个姑娘,还是个年轻姑娘,相貌身段都不差,只是简单收拾了下头发,但美人美人,怎么都是生意不会差的。
而这糟和尚也经常来这摊子下絮窝,至于为什么,这个可没人问,他自己说的,养眼呗!
每一日都有人来找糟和尚下棋,哪个酒摊生意都不会差,街上这些位小掌柜巴不得他来呢!
果不其然,几人也没有废话,没点茶没要酒,扔在女子面前一锭五两纹银,主要是也没散银,五两是最低的了,不在乎。
那白衣公子拉着一个凳子走到糟和尚面前,身后人拿来用黄纸包好的上好花鸡放在一旁,揭开酒盖,哟,看来是他处的贵公子,这酒上封贴写了,鱼儿酿,闻这酒香就是上好的美酒。
没等白衣公子开口,双臂环胸大睡的糟和尚人还没醒,鼻子就先一拱一拱的动了起来,最终像是被酒香勾醒一样,先是睁开了眼睛打量着已经什么时辰了,伸了个大懒腰,扣了眼屎,嘬了牙缝上剩余的肉丝,最终把手插进胸前,使个劲的搓黑泥,另一只手分别指了指两个棋盘。www.xiumb.com
那白衣公子温文尔雅,嗓音低沉浑厚,询问道:“可以打谱吗?残谱,你我二人各领一方,十九道。”
糟和尚没有犹豫,点了点头,示意黑子先行。
那白衣公子看上去是个花架子,先手落子天元,是在奇怪,因为很少有人下棋不先落边角。
糟和尚微微一笑,对白衣公子的嘲讽之意毫不在意,落子天元,棋局之上双方若是棋力不均,这一手就相当于自停一手,若是以棋盘为沙场,则此手只对引征作战有利,大可将此看为嘲讽。
糟和尚伸出那双指甲缝里满是黑泥的手,不用白衣公子提醒,他自己便知这是卓室王朝大祭酒所打出的《观勋谱》,此谱是这位大祭酒梦中与他人所下,只下了四十手便再无下文,也是众多好棋之人比试较多的一谱,而那梦中之人,第一手便是落子天元。
四十手眨眼流水,陆陆续续又见三十手,可见棋力究竟如何,引来一大群人围观,众人皆不觉得要分出胜负,只是持黑的那位白衣公子此时有些落了神采,额头汗流不止,这第七十一手无论如何不知下在何处,手心黑子已经落满汗渍。
他明白,看似平淡入场的棋盘上,自己所持黑棋已经气力不足,虽让仍能打上一打,但败局已定。
他伸手落子十二道中腹,这是他犹豫许久最好的一处落子。
就在他松一口气之时,对面这个其貌不扬的糟和尚毫无犹豫的落下一子,瞬间屠杀了整个棋局,一子,糟和尚只要再下一子,棋局之上便会成就屠大龙之局,这让刚松一口气的白衣公子刹时瞠目结舌,他看向淡定自若的糟和尚,呼吸忍不住的加重,而糟和尚开口第一句更是诛心,
“想不下?可以,投子就好。”
啊?投子认输?周围观棋看客都突然一惊,有棋力不俗的这时才看出来此棋已定,投子自然是最好的。
而那个手拈黑子的白衣公子此时却如入了魔一样,手上颤抖不停,嘴中喃喃自语,不断的摇头,汗如雨下。
见小小惩戒已到,糟和尚也不想坏他道心,大声一喝:“喝!”
如佛门狮吼。
刚刚差点坠入魔窟的白衣公子恍然醒来,汗水已经打湿了满身白衣,他看着眼前棋盘,又看着对面笑而不语的糟和尚,心中轻视之意再无,坦然投子认输,站起身,深深拱手作揖。
“谢过大师救我。”如果刚刚没有这当头棒喝,他就会陷入那盘棋局之中,自己则成为沙场之上那条被屠大龙,甚至不用糟和尚动子,自己就会补全那柄屠刀,棋毁人毁,什么成仙大道,什么棋道纵横,眨眼飞灰而已。
糟和尚没有言语,拿过那包香气四溢的黄包,撕开那层黄纸,直接扯下一个糖色油酥的鸡大腿送进嘴里开始咀嚼,人堆里有个跟他一样的小乞丐,推开人群就坐到糟和尚身边,十分熟络的摘下另一边的荷叶,二人如出一辙,一人嚼着一个鸡腿,好生美哉。
污头垢面的小乞丐要去拿那一坛酒,结果刚伸出手就被糟和尚打在手背一下,糟和尚嘴里嚼着鸡大腿,一把捧过酒坛,含糊不清的说道:“让你小子喝酒了?滚去跟希妮儿讨杯茶顺顺。”
那小乞丐恶狠狠地冲着糟和尚呲牙说道:“不喝酒不喝,我不仅不喝,我还不吃你的了!给你牛气的。”
话还没说完,一把将手里的鸡骨头扔在地上,又撕下半只鸡,我刚才话是在说完之前撕得,可不是说完才撕得鸡,不冲突!
糟和尚对他的所作所为早就见怪不怪,呛了一句:“那你咋不去吃屎呢?”
嘴里撕着鸡肉的小乞丐一用力,一大块鸡肉连皮一起撕了下来,金黄油脂都散飞出去落在糟和尚身上,他一个劲的吃肉,好不容易咽下去,接过摊主希然姐递来的茶水顺了顺,侧了一眼糟和尚,而后用胳膊抹了把嘴,很是豪气的说道:“小爷又不是没吃过!”
咕咚咕咚两大口美酒下肚的糟和尚放下酒坛,向外挪了挪位置,转身一脚丫子踢在小乞丐屁股上,差点没给自己踢了个后仰,“吃完滚一边玩去,格老子的,一共两只鸡,你这么一会儿说不吃,结果呢?你个小兔崽子,看看你那没吃过肉的样,哎!咋还拿纸包好往怀里揣呢?”
小乞丐揣好肉鸡一个箭步就冲到摊子边上,回头对漂亮然姐嘿嘿傻笑,拿起雨伞就跑,还不忘了屁股朝着糟和尚放了一个响屁。
糟和尚看了周围一圈没人拎着酒肉了,随手摘下地上长出来的青草放进嘴里扣了扣牙缝,枕着胳膊就接着睡了。
日过晌午,雨过天晴。
杂石大道尽头走来了两人,一位长衫负剑,头顶莲花冠的中年道人,一位身着褐黑小四僧衣的佛门僧人,低眉慈目,垂垂老矣。
二人走进空无一人的卖酒小摊,直奔糟和尚而来。
可当他二人一脚踏入酒摊半步之时,仍在闭目的糟和尚冷声道:“若是来废话的,就滚远点。”
道人无奈一笑,摘下所负桃剑放在一旁桌上,三步便走到糟和尚面前,很是恭敬的打了个稽首,“青山道人徐君然,前来向散仙问道。”
糟和尚一下子起身,平日里跟谁都有说有笑的他今日却指着徐君然鼻子破口大骂:“你跟我装什么道门清净?我他娘的还不认识你个小牛鼻子,有屁快放,放完就滚,别惹老子,一巴掌拍死你个不长眼的。”
徐君然淡然自若,对耳畔谩骂一笑置之,他也确实是来问道,问何道?青山道,“我见青山依旧,四季皆复,独独见花草一般,请散仙为我一解。”
糟和尚端坐起身,胡乱拍了拍身上灰尘,正襟危坐,他心中明晓眼前道人所修大道,该有此问,“天地生意,花草一般。”
“但花草何曾有善恶之分?你欲观花,则以花为善,以草为恶。”
“如欲用草时,复以草为善矣,此等善恶,皆由汝心好恶所生,故知是非与错,且看你眼中花草青山,不在他人,不在天地日月,不在枯荣与否。”
道人身后异象显化,有花草枯荣,先生,再败,周而复始,并化为一。
醍醐灌顶的徐君然学那儒生深深作揖:“谢过散仙。”
徐君然站起身,深呼一口气,话未出口就被糟和尚打断:“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别白费口舌,滚去一边,让那个老秃驴来问我,先说,你准备好,别我等下宰了那秃驴你再惹我不开心,不然你这刚要补全的大道可就白费了。”
徐君然只得在打稽首,后退几步,坐在方桌旁,手拿到道剑,看着等下从哪飞快一些,毕竟有些人说了有些话,是真的会做的。
那位白须修长的老僧微笑前行,像是坦然赴死,双手合十道:“穆施主,别来无恙。”
糟和尚二话不说,气沉丹田:“呵忒!”
一口焦黄浓痰精准吐在老僧的僧衣上,一点好脸色没给,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装你娘慈悲,怎么?修德禅修魔怔了?来来来,用你的佛法高深让我见识见识,你这个密宗大德禅师到底有几分真能耐,别我一巴掌拍断你好不容易成就的大觉真仙果,你再跟我求可怜,你去找你的佛渡你,老子不待见你个蒲团养的。”
像是觉得不够,糟和尚又一把拿起旁边盘旋苍蝇的草鞋,用力一挥,正好拍在老僧肩头,砸的僧人一歪。
“是不是要跟我说些佛法?哎嗨!我剃秃头穿道衣,就是为了看你们这群真和尚真道士跳屎坑子,不服气?打我啊?我让你打一天,你能打死我算你厉害。”
“气不气?气不气?就论佛法,不如你拉起一座天地,我给你时间让你拉来你密宗十八禅佛,你们结阵与我问心,若是我论你密宗百禅,败了一禅,立马跳河里淹死自己,来不来?”
十分孩子气的糟和尚侧身抻头,看向坐立不得的徐君然,大声喊道:“修道不难!能放下万人缘,做到道心双沉,四相皆空,可成矣!”
大德禅师目光古井不波,似是今天既是要死也要说出这段话,可并不是什么佛门禅语,
“山和山不相遇,人和人会重逢。”
此言一出,徐君然刚要御剑远去,却发现自己怎么都调动不了体内仙气,像个枯然将死的木头一样坐在原地,一股天地威压让他呼吸都变缓,如同凡人。
老僧像是早就会料到如此,腰间一枚高僧舍利发光,使得他还能说话,“穆施主何必画地为牢,走不出自己的这个圈套。”
糟和尚先是冷笑,而后放声大笑,“哈哈哈,画地为牢?我穆洐修行大道眨眼云烟,他人苦苦追求仙果我唾手可得,而后呢?你们这群道貌岸然的三教中人做了什么?”
糟和尚所言,一洲江河都起波涛,城内白湖之中,有天龙吸水,最终化为一条水龙盘旋在穆洐身后。
真龙有睛。
“当初是你们求着我去天外天帮你们止损的,你们妙音禅宗的那个老秃驴还没醒呢吧?当时是谁拎着他脖领子给他扔回人间的,不用我提醒你吧?”
“还有姓林的,他不是天下雷法正脉吗?啊?怎么在天外天被自己的心魔快打道散道转世啊?他现在是不是还活在山上享受万民香火呢?啊?”
“你们自己做的事情亏不亏心,自己想想,还有脸来我面前,老子今天没一巴掌拍死你,是给闫明一个面子,不然你还能听到我说话?我直接送你去地府见闫明,我超度你个臭秃驴!”
大德禅师依旧淡然,“我今日前来,就是奉掌生死司司主闫明之命,提醒穆施主,可以回家了。”
刚才还气哄哄的穆洐愣了一下,有些心虚的问道:“当真?”
大德禅师终于忍不住笑意,“闫司主说,希望穆施主遵守诺言,他姐姐已经原谅你了。”
穆洐一个笑没忍住,但还是冷静下来,“那你也还好意思过来?不是你们我会落到这幅田地?跟闫儿说我死了,结果闫儿心死,自毁大道,要与我一同去死,要不是我小舅子有些能耐,老子就跟那肖伟廷一样,回来就把你们全杀了,一个都不留。”
穆洐低下头,十分伤心的说道:“可是我的孩子回不来了。”
大德禅师叹气一声,“你也知,那个传你身死之人并不是那人本人,而是他人显化,如那僧道司司主一样,被人设下此劫,并且那有嫌疑的三教中人全部自废大道以证清明,穆施主你也见到,当时你若想杀他几人易如反掌,确实不是我等故意有言。”
这个出征也曾出征天外的大罗真仙散修,在天外天一路斩杀邪魔,归来之时半只脚踏入真仙三乘,但却自己画地为牢。
亏妻者百财不入,亏家者百事不顺。
这一句话在他身上全都应验,作为与钟馗一同并肩断后的人,他回来人间还要晚上更多,结果就是有人传他身死。
其妻子是从小便青梅竹马约定相守终生的道侣闫晴,更是地府掌生死司司主闫明的姐姐。
闫晴得知他身死,心如死灰,想起相伴至今的点点滴滴,自毁大道前程,选择随他而去,也可怜了当时肚中尚未出世的婴儿。
若不是闫明违背阴律,擅自拦下冲往八殿斩魂台想要前世今生尽斩的闫晴,那人间就不止那肖伟廷一个人要大开杀戒了,更何况穆洐是个无根散修,就算杀穿一洲,大不了一死。
而他也自愧与妻,画地为牢,在四洲之中糊涂千年,醉生梦死,酩酊大醉。
“话至此,我且告退,今日能在穆施主面前不死,已是大福。”大德禅师转身离去,徐君然也跟着离去。
湖边那里,有个亲眼见证湖中异象的小乞丐,在岸边的他全身被大水拍湿,算是洗了个干净。
而那个糟和尚突然出现在小乞丐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将其揽在身旁。
“从今天开始,你跟我姓穆,叫穆流,是我的干儿子。”
天生伶俐的小乞丐看着穆洐,问道:“我能再见那个龙吗?他跟寺庙里伏龙罗汉身后真龙一样。”
穆洐放声大笑,面朝平静无波的白湖,“龙?总有一天你会发现,龙也不是什么难见的事物,更何况,你只比那个人差了一线,他还小,你未必不可与他在未来有一丝之争。”
“但线与丝,失之毫厘,差之千里,你现在可能听不懂,但在未来浩荡岁月里,你终究会与那个仍是襁褓婴孩相遇,他是人间大道希望,而你则是那个追随希望脚步的登峰者,你二人顶峰相见,才不会寂寞。”
“更何况我穆洐的干儿子,什么时候会比他人差!就算我不是道士!天下又不止有龙虎有人间道统。”
穆洐看向天空,冷声说道,
“我与那闫明约定,今日可告诉你,就是在我死后有一人可继承我衣钵,我会将你送往武当,陪你长大,时间不多,但天不会塌,就算三界浩劫将来,还有爹呢。”
“但你要记住,你与那个孩子不是敌人,而是朋友,一个互相砥砺进步的朋友。”
穆洐摸着穆流的头,眼神满是希望。
“爹!”
“哈哈哈哈哈哈。”
有二人化虹远去一洲。
洐,流。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世人若学我,如坠魔窟中。
————
阴司庭堂之上,冯明翻看卷宗,只写了一句那人自己求死,再无其他。
“啪!”惊堂木响。
“带鬼犯上堂!”
由打庭外,并不是城隍引押,而是地府两位爷引押一名僧人。
地府五爷六爷,鬼面獠牙的金枷银锁。
一位即将入山却甘被凡民分食的大愿力僧人。
我观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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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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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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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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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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