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乌云遮月,让本就沉闷的大地愈显压抑。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咚,咚,咚。”
“闭门关窗!平安无事!”
“咚,咚,咚。”
夜半三更,漆黑的大道上空无一人,有一位老者出现在街道,手提一盏灯笼伴随着击拆声,大声的吆喝着。
一个偏僻的小巷之中,宽敞的巷道只有一家住户大院,来往街邻都知道,这是开的是一家棺材铺,平日里要放很多棺材,才租了这么大的一个宅院。
“咚咚咚咚!”四下急促的敲门声响在巷子里。
“谁啊?不知道大半夜的吗?铺子恕不待客,您明早再来吧!”正在院子里挑灯检查棺板,微微驼背的尹师傅皱了皱眉头,冲着门外大声喊道。
“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外面敲门声愈发急促。
这尹师傅也不是凡人,正所谓人敲三,鬼敲四,捞阴门生意能不知道敲门敲四下不是死人就是鬼?手中变出一只木鸽子,在鸽子眼睛上揉了两下,死木雕刻的鸽子竟然扑腾翅膀飞了起来,而后顺着院墙飞了出去。
尹师傅内塌的眼眶之中生出竖眸,眼中画面也变换成木鸽子。
在红漆大门外,台阶之上,有三个黑衣长衫男子站在门口,背对木鸽子,不见其容貌。
尹师傅一看,还真他娘是三个死人?当我老尹是好欺负的?抄起身旁铁锤棺钉,就要送那三个白尸彻底消失天地间。
“尹...尹师傅,我们是来订棺的,这里有八十两银子,定四口石棺,请尹师傅帮忙刻字,就按照这钱袋中所写,等到做好之后送到指定地点,届时会在送上百两纹银,以作谢意。”
正当中的黑衣男子僵硬的转过头,看向那只木鸽子,在门挂灯笼的衬托下,可以看到他整张脸都毫无血色,面白如纸,活脱脱的一个死人样,而后那个黑衣男子的袖子里掉出一袋钱,掉在地上,带着另外两个一蹦一蹦的跳动,走进黑暗中。
尹师傅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一夜未睡,直等到第二天正午,艳阳高照之时才打开大门,看到地上三对黑脚印,以及台阶上的那个钱袋,才确认昨日发生的是真事。
哪有给死人来自己定棺材的,明明是炼尸之人操控前来,这种阴毒手段还想瞒得过他老尹?好歹他老尹也是十五岁入行,至今为止四十年了,这些年走南闯北,虽说有些残疾,但也是吃这口饭应得的,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
尹师傅从身后端起一盆水,泼在钱袋上,这水可不简单,是附近名寺祈愿池里打出来的水,香客常常往里投掷银钱许愿,盆里更是有三枚百代钱,都是各朝强盛君主所发铜币,昨晚上要是用这盆水泼在那三个死人身上,肯定手到擒来!
泼到钱袋上的水滋滋的直冒黑气,等了好一会,钱袋才露出它原本模样,是个很有福气的红绣袋子,尹师傅掏出一张黄符,两指交夹稍稍用力一捏,黄符无火自燃,扔到那滩已经化黑的不明液体上,在钱袋周围像是烧油一样燃烧起来。
要不是说小心谨慎,做到这里仍觉得不够安全,又从门后掏出一把笤帚,一件寿衣,扔到台阶下倒放,而后从笤帚上抽出一根条枝,勾起钱袋那么凌空一打,白白碎银就那么从空中掉在地上,还有三锭不大不小的五两纹银,两张叠好的纸条,再无其他。
尹师傅又从怀中拿出一枚手心大小的铜钱,细细摩挲,铜钱与寻常制式铜钱不同,正面刻有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八卦,背面则刻有八卦卦象,尹师傅单手持钱,左脚踏出猛跺,口念道,
“咒术八卦手中藏,山鬼花钱案上镶。”随后将其抛出,正落在银堆前,看到铜钱吸附在那堆银子上时这才深呼一口气,这白银上没动手脚。
行走江湖,处处小心,没错,重要的是你明知来者可能用心不善,但最起码没有撕破脸皮,本就是给死人做生意,干他这行的,活人死,死人活,都见过,但只要不害命谋财,都能做,都能做。
身材枯瘦,常年只披一件麻衣的尹师傅,褶皱的脸上缓解了不少紧张,而后看向那两张叠好的纸条,转身从门上扯下一幅门神画,拿一根棺钉穿过门神画,口呵:“哈!”手掌根一拍钉帽,直直嵌到石地里,盖住那两张纸条,随后门神画开始燃烧,最终燃烧殆尽之时那两张纸条还完好无损,这才彻底放下心。
若刚刚那两张纸中另有玄机,则会随着门神画一同燃烧,小心驶得万年船,多少事都是最后一步功亏一篑。
尹师傅转过身冲着门上另一幅手拿降魔杵的门神画下跪,行三拜九叩之礼,
“谢过哼哈二位天将,我尹世鸣定将为二位上供香火,以表谢恩!”
大事已定,尹师傅走了过去,一屁股坐在纸条旁,脚搭在下面台阶。先拿起左边的那张,上面只有四字,
五,空,诸,不。
尹师傅唑了一口牙花,这应该是四个棺材上分别要刻的字,但哪有只刻一字的?摇了摇头,不做深思,而后又拿起右边的那张纸,打开之后,上面只写了一个地址。
十日后,出城东郊三十里处,林藏寺。
“嗯?”这一下可给尹师傅彻底弄懵了,让我送到一个寺里?不过自己凭借着记忆中所想,那也是个不小的古寺,应当安全,实在不行到时候再让木人送就是了,自己躲在远处就好。
转身拿起木盆,走进院里,打开一口红木棺材,从中又盛了一盆水,端到台阶下,用笤帚将白银扫到水盆里泡着,清扫完门口,关上大门做棺去了。
极远处的一颗槐树冠顶,一个穿着黑袍的人站在树枝之上,不明男女,似乎是在远眺尹师傅那栋棺材铺,看到尹师傅的所作所为,冷冷一笑,随后化为一道灰尘消失不见。
十日后,身居一座棺中天地的尹师傅身前立起四个木人,木人身后各有一个马车,上面载有一口石棺,四张黄符飞出贴在石棺之上,木人得到赦令,抬步便走,往林藏寺走去。
不多时,将石棺送到指定位置的四个木人便带着一大包银子回来,尹师傅刚要回走,突然被自己的木人一刺穿心,他惊愕的低头,看着从自己胸膛穿出的木刺,满是不解。
林藏寺中大雄宝殿,佛祖像前,并无半点香火,就连佛像金身都已凋零,在佛堂中摆着四口石棺,由左到右已有三口石棺装满了人,正是前些日敲门的那三个男人。
还有一人,是尹师傅,此刻正在木然的在自己雕刻的字旁接着雕刻,不知乏累。
在前三口棺材的字后又雕上了三字。
五蕴皆空,空不有二,诸法空相。
而在第四口则雕刻上了三段话。
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雕刻完毕后,尹师傅扛起棺板盖在棺材上,拿起锤子封棺,最后自己走到第四口棺材,躺在棺里,面朝天,狰狞面目,一个黑衣人走来,帮他封棺。
这四口棺材分别埋在一洲四方,到时候也可省心。
四口棺材随着黑衣人飞远离去。
动乱之因。
————
阴司庭上,冯明刚要开口就被打断,很是生气,眼看来人,是精怪司司主尓豪,另一个则是一位满头银发却面容极其俊美的男子,一身狐狸骚气。
冯明微微眯眼,身上官袍骤然一变,穿上了副司官袍,并未看向那头老狐狸,而是盯着堂下尓豪说道:“尓豪,阴司庭上大小是非,本官在断,你一未通报二未拿阎罗令,就这么带人走入我庭上,是不是有违阴司规矩啊?”
这尓豪也非凡人,真身乃是一头开明兽,人面豹身,天生异兽,死后入地府的阎罗赏识做了这精怪司司主,若是没记错,应该是一位大觉真仙山人。
那长相宽面,鼻梁粗高的尓豪看到冯明,想起上次阎罗殿中过往,拱手答道:“回查察司冯司主,今日上庭,确实有违阴律,事后我会前去崔判官处讨罚。”
他指了指地上三尾白狐身的胡音,接着说道:“我尓豪曾受过仙洞狐族一恩,更何况胡音作为紫丘一族这代最为出彩之女,虽甘堕落,但紫丘狐族三太爷不愿放弃她,这才找到我,想要保胡音还阳。”
尓豪知道在阴司拿修为压人是不成的,除非你跟那只猴子一样,否则免谈。
“呵,什么时候鬼仙也能做查察司的副司主了?阴司没人了?”身旁狐族男子,应该就是那位紫丘狐族的三太爷了,这一句话可真是祸从口出咯。琇書蛧
“哦?这位骚狐狸莫非是对本官有意见?”冯明往后一躺,靠在椅背上,似是这方庭审天地之主,手摇玉扇,看向这位狐族太爷,面容戏稽,像是在看路边杂耍野狐,不屑轻笑道。
听到冯明叫他骚狐狸,勃然大怒,什么时候一个小小鬼仙也配与他说话,更何况还出言不逊?身后六尾伸展开来,面向旁审位,就要抓过冯明废了他修为!
“咳,何人在我阴司闹事啊?”有人一手捧玉笏,一手拿判笔,身前判官簿,身穿地府无二的阴律鲜红官袍。
阴律司,崔珏。
此人身处阴间,便代表阴间律法,所行之处皆是阴律天地,坐镇天地中,所言便是规矩,所说便是敕令,我不是阎罗,谁是?!
已是大觉真仙三乘圣人的白狐此时却丝毫动弹不得,尾巴僵在半空,满座庭院之中落针可闻,只听来人踏靴之声。
坐在旁审位上的冯明感到可惜啊,可惜此时没有一盘瓜子,大煞风景咯。
你会带人,我不会叫人?从他上庭一脸瞅谁都像欠他钱的那副样,冯明就知道来者不善,我打不过,崔珏还打不过你?
崔珏慢步走进庭司,很自然的就坐到了主审位上,冯明递了个眼神,崔珏也点头示意。
“刚刚我阴司司主说你是骚狐狸,你很有意见吗?我阴司最善听他人言,你有问题你就说,对吧?骚狐狸?”崔珏与那冯明一样,人畜无害的笑着看向堂下这位狐族太爷,散发出的气势让跪在堂下的胡音阴神颤抖不已。
这位名叫胡伟的圣人狐狸看着冯明满是嘲讽的笑,心中骂了一句狗仗人势,刚要咬牙现出真身解脱束缚,却被尓豪按下,示意不要动。
不受束缚的尓豪看向崔珏,拱手作揖,神色紧张的说道:“胡伟不懂阴律,胡言乱语,还望崔大人网开一面。”
“他不懂规矩,你不懂?你身为我阴司司主,面对他人对你同僚辱骂,甚至要动手,你并未加以阻拦,你是觉得阴司律法是摆设,还是李玄遂是摆设,又或觉得我是摆设?”此时的崔珏,可真的是杀意毕露了,半个身子前倾在判案之上的崔珏,手指轻敲桌面,语气不紧不慢,但却是做不得假的杀意。
为何阴司之人对于崔珏阴律司司中人员都避之不及,平日里巴不得一点瓜葛不沾,正是因为这位崔珏崔大人是出了名的护短,阴律司成员都是这位崔大人亲自赐姓,崔大人会讲道理,可你要让他抓到什么该判之罪,那就有道理也是没道理了。
后悔,尓豪此时只感到后悔,尤其是崔珏刚刚最后一句话已经吓得他跪在堂下,不敢说话,更不敢反抗,因为没有一丝反抗的机会。
千年之前是这位崔大人最后一次正式出手,那一次这位崔大人一人在那四重天上面对五位同境的大罗金仙,阵斩三人逃遁两人,更是整个阴司都知道了这位崔大人的手腕究竟有多硬,千年之前就只差一步的证真仙果,谁知今日的崔珏是不是已然跨过须弥再登一山呢?
“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太紧张了啊?”
“这弄得,好像我崔珏仗势欺人一样,这样,骚狐狸,你说两句话,省的人说我崔珏办事不公,惹得讨厌。”崔珏中指重叩案上,堂下胡伟终于可以开口。
可是他开口之后,更是语出惊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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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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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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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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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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