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容站在凳子上,给隔壁的还未装修的空房子贴着春联。
小张同学见他将一条胶带粘好,当即下嘴,“咔嚓”一声从手里的胶带卷上撕下长长的一溜递到了他跟前。
徐容接过,一边贴着,一边道:“你手上,不是拿着剪刀的嘛,还用嘴?”
“剪刀不得劲儿!”
徐容手掌在粘好的胶带上压了两下,一转头,眼瞅着小张同学又“咔嚓”一下,道:“胶带上的胶有毒,咬多了会胖。”
“嗯?”小张同学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仰着脖子,俩眼睛忐忑地望着他,“你,吓唬我呢吧?”
“这里头含有甲醛,你说有没有吓唬你?”
自打前几天定了婚期之后,小张同学已经暂时戒掉了许多不好的习惯,比如奶茶、雪糕、可乐以及许多她觉得好吃的垃圾食品。
一定要生个顶聪明的娃!
小张同学低下头,将信将疑地瞅了瞅手中的胶带,深刻地感受到了知识匮乏的无奈。
因为她根本判断不出徐老师到底是在诓她,还是说的是事实。
她准备等会回去了上网查查。
“你是不是想着等会儿回去就查?”
“你怎么知道?”
徐容笑着道:“我建议你最好不要,因为等你查完,我估计你都没心情过年,别说用嘴咬胶带,就是你去搜一下呼吸京城的雾霾有没有危害,答案也只会告诉你离没不远了。”
“哼,你就是在唬我。”小张同学如此说着,身体却极为实诚地拿剪刀剪下了一溜。
贴好了春联,徐容见小张同学着急忙慌地扭头就要往家里走,喊住了她,从口袋里摸出三个鼓囊囊的红包,道:“小张,给。”
小张同学并没有伸手去接,问道:“压岁钱?给我的?这么多?”
“想什么呢?”
徐容走到她跟前,将红包塞进了她羽绒服的口袋里,道:“等会儿你找個空闲给你爸妈各一个,另外给爷爷一个,让他们明天咱们拜年的时候发红包用。”
“我爸妈有钱的,只给爷爷一个就行啦。”
徐容揉了揉她的脑袋,道:“你给他们就是了,对了,不要说是我给你的,就说是你自己存的钱。”
“噢。”小张同学又拿手将红包往里按了下,“我知道啦,你是不是想让他们觉得我可孝顺?”
“猜对了一半。”
“一半?”
徐容拎着凳子,一边往家走,一边道:“你以为你爸猜不出是我出的主意?”
小张同学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儿,点了点头,恍然道:“那,意思就是,我就是个跑腿的喽?”
“话不能这么说,要是我给的话,他们肯定不会接啊,但是你给就不一样啦,先前买房子的时候,你爸妈不是都把存款花光了嘛,以后逢年过节什么的时候,你都给他们点钱,买菜什么的也用的着。”
“徐老师,你现在到底有多少钱啊?”因为在爸妈来之前,他们去买了两辆车,拢共花了大四百来万。
徐容想了想,道:“基本上没钱,你又不是不知道,年前走动前前后后也花了不少,另外虽说投刘合平那部戏原来说是五千万,但是我估计根本打不住,现在手上满打满算只有三百万的应急。”
年前的几天,该走动的关系,他也都跑了个遍,圈子里的前辈、院里的领导,哪怕学校的一些他老师也没落下。
如今北电已经开始把他的演出片段作为教学案例,发表在院刊上的理论和实践方法也被选入教案,他清楚原因,学校之所以这么做,一方面是对他理论和业务水平的肯定,但是另一方面,也是缘于他本就是北电出身以及跟学校领导之间维持的良好关系。
到了吃晚饭的当口,爷爷看着一家五口,颇为感慨地道:“可算热热闹闹的过了一回年,等回头家里添了人,才更热闹呢。”
张叔叔本来要附和两句,以催促俩人赶紧要孩子,可是眼瞅着坐在对面的女婿和闺女脸色讪讪,忙岔开了话题,问道:“小徐啊,你过完年拍戏,蕊蕊跟你一起吗?”
爷爷也明白过来自己心急了,道:“对啊,你不能总是捧外人啊,你之前不是还说,过完年要拍的那个什么番号,介绍了个你不认识的女的?”
“俺看新闻好多人都说小张......”
徐容听爷爷的话说到一半突地没了下文,而光绷着嘴笑,诧异地问道:“说小张什么?”
王阿姨和张叔叔同样笑着,可是都没回答他的疑惑。
小张同学将嘴里的饺子咽了,道:“网上都说,在戏里你是我得不到的男人,但是在现实里,你是别人抢不走的男人。”
徐容疑惑地瞧着几人,道:“不是,怎么就这么说了,没一点根据啊?”
爷爷当即不乐意了,道:“怎么没根据,你看看你跟小张拍的戏,穆晚秋、萧雅,哪个跟你最后在一起啦?”
徐容琢磨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这个问题,自己乐了,道:“前几天介绍那个女的那个戏,主要不是我投资的,而且戏份也不多,不过明年小张会很忙,明年年底要拍的电影小张会跟着我一起,另外我也投了一部戏,估计12年或者13年能开机,那个戏定的女一也是小张。”
这点他已经跟刘合平通过气,即使张立执导,女一也必须用小张同学。
“那为啥这部戏?”
徐容摇了摇头,道:“女演员不适合拍抗战片,这个类型的戏,女演员一般不会特别出彩,而且最麻烦的是一旦拍了一部,就会陷入一个诡异的怪圈,就是除了抗战片很难再接到其他类型的片约。”
这只是表面的理由,最根本的,还是过去小张同学的业务水平有限,他只能尽量挑适合她的角色。
不过小张同学进院这半年,跟着冯远正排了不少戏,而且还是手把手的教,虽然累是累了点,但小张同学的进步是肉眼可见的。
明年再继续打磨一年,想来会有更大的进步。
小张同学愣愣地瞧着他:“这,咱这就要演女一啦?”
徐容白了小张同学一眼,道:“那个女一可没那么好演。”
别说小张,想到为了刘合平的剧本,已经完全将最近两年的档期空出来的陈保国、程昱、王庆详、倪大虹、王进松几人,他自己心里都忍不住打鼓。
因为从戏份上来说,谁也不比谁多太多。
而其他人却留下了足够充裕的时间去分析角色、揣摩人物,到时候一旦他发挥失常,说不得立刻就是被吊锤的命。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可是过完了年,徐容仍旧没感到一丝暖意。
大年初四,《番号》剧组正式集合,开始了拍摄前的最重要的准备工作之一,开机发布会。
初四一早,徐容刚把车停到酒店门口,身材胖硕的徐记周就一溜小跑着从大堂奔了过来:“徐老师,你来啦。”
“徐导早。”
徐记周见徐容将车钥匙交给工作人员,道:“外边凉,咱们先上去说吧。”
“好,徐导什么时候过来的?”
徐记周呵呵笑着,道:“说来不怕你笑话,四点钟就爬起来了,我家离这远,得早点赶过来。”
徐容沉吟了一瞬,笑着道:“多谢徐导啦。”
徐记周选酒店的时候,应该是考虑过他的距离的,从家到这,他拢共只用了十分钟。
发布会一开始,记者们就撂下了导演徐记周和先前被广泛关注的女一珂蓝,直接向徐容反问:“徐容,据传你现在电视剧剧本一概不接,是决心转战电影市场吗?”
徐容扶了下话筒,道:“倒也不是这个原因,之所以没接剧本,主要是因为我今年、明年两年的档期基本上已经排满,另外,今天是《永不磨灭的番号》的发布会,咱们还是不要谈论其余的话题了。”
“徐容,《番号》自筹备以来,由谁出演女一一直备受外界关注,这次珂蓝出演,还是你推荐的吗?”
徐容正要回答,徐记周当即道:“这个问题我来回答吧,首先我要说的是,珂蓝是一位特别优秀的女演员,她本身的性格也比较契合赛貂蝉这个角色,这点大家可以保留期待,第二,珂蓝是我力邀出演的,和徐老师没有任何关系。”
珂蓝愣愣地望着徐记周,她现在有点迷糊了,因为联系他的是徐容,而且还是徐容带着她见的徐记周。
徐容同样怔了一瞬,但旋即,便明白了徐记周的打算。
恍惚之间,他忽地明白了一个道理,能在任何一个竞争激烈的行业混出头的人,绝不是头脑简单之辈。
就像眼前的徐记周。
“徐导,据传《番号》的原定的是由刘疆导演执导,能透露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我和刘疆是特别好的朋友,年前他找到莪,说他还有一些别的事情要忙,暂时抽不开身,请我来执导这部戏,并没有外界传闻的黑幕什么的,这点徐老师可以作证。”
徐容当即笑着道:“对,确实是这样。”
发布会结束之后,《永不磨灭的番号剧组》正式集合。
读剧本。
这也是徐记周提议的,在正式开拍之前,先抽出一周的时间,把主要演职人员集合起来围读剧本。
自打徐记周担起了导演、执行制片人的担子,徐容跟他打了不少次交道,给他的大体印象,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一个人。
但让他感受最为深刻的,是今天的开机发布会,他一力承担了媒体所有的关于珂蓝上位的疑惑。
也是从那一刻起,徐容不再把他当作一个背锅侠看待。ωωω.χΙυΜЬ.Cǒm
得益于《媳妇》和《黎明》的热播,外界将罗力平、刘疆和他合称为爆款剧的“三驾马车”。
徐记周十分清楚,他尽管是《番号》的导演、编剧、执行制片人,但只不过是三驾马推退出来趟雷的,一旦开机,到底谁坐在监视器后,仍是个未知数。
因为罗力平依旧是制片人,刘疆虽然辞去了导演的职务,可是他仍是监制,再加上电视剧顶尖大导的身份,刘疆理所当然的有权力过问拍摄的细节。
也就意味着无论剧组的钱,还是人,徐记周都没有绝对的决定权。
但是在徐容推荐珂蓝时,徐记周并没有丝毫犹豫,直接答应了他的要求,背上了这口过去徐容、罗力平、刘疆三人谁也不愿意背的黑锅。
而且面对媒体的质疑,他同样选择了一力承担。
可以认为他为了前途不顾一切,但是不能否认其本身的魄力。
徐容很明白徐记周卖他那么大人情的缘由,徐记周需要的是他的全力支持,不然说不得哪天身为监制,又和罗力平交好的刘疆就会直接坐到监视器后。
更有意思的一点是,徐容感觉徐记周确实下过功夫,因为开机读剧本这茬,原本并不在计划之内。
而且徐记周也确实通过这件事儿,暂时的得到了罗力平和他的支持。
罗力平作为资方,自然希望一切费用能省则省,而围读剧本不仅能够让演员尽快的进入角色,还能磨合演员之间的默契,乃至于让演员提前知道如何拍摄、如何走位以及修改剧本当中一些不合理的情节。
这些工作如果放在开机之后做,需要的就是时间,而时间往往意味着预算开支。
徐容更是求之不得,在读剧本的过程中,他也能够有充分时间了解同演者的水平,以调整较为合适的呈现方式。
年前徐记周已经跟他商量过,所有的演员都用原声,对于其他的戏,难度不高,但是对于《番号》的演员,却是一个巨大的考验。
因为其中不仅掺杂了大量的方言,还有许多日军对话的戏份。
为此,徐记周找来了几个精通日语的演员。
通过读剧本,徐记周暂时的摆平了三驾马车的两架,分化拉打玩的极为自然。
两件事加在一起,让徐容对徐记周的印象彻底发生了改观,徐记周不是一个高满唐那样的文人编剧,而是一个懂得取舍,并且还具备相当手腕的编剧、导演。
当然,一切还得等等再说,是不是要全力支持,他得看看拍摄的成果。
想来,罗力平估计也是抱有差不多的想法。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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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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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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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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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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