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玄学,他向来保持敬畏。
敬畏的程度,一如童年那碗噩梦般的黑漆漆的纸灰水。
因为系统本身的存在,根本无法以现有的科学解释。
至于不远处那位面色凝重的所谓大师,到底是真的懂玄学,还是只懂阴阳五行八卦,他也不好妄加揣测,但作为在各个行当,尤其是越到上层,慎重对待者越多的职业,想来必然是有其存在的道理。
大师的费用并不便宜,他听制片主任王亚辉嘀咕,拢共花了二十万才把人请过来。
望着大师脚踩奇怪的步伐,徐容咧了咧嘴,将注意力收了回来,转而看向站在一旁的陶秋浦。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剧组的这位动作指导,自打昨天早上过来,猛然间对自己热情了许多,甚至还有点,有点刻意讨好的成分。
尤其是在设计自己被三个日本武士打的动作时,每说完一句,还会望向自己,似乎在征求自己的意见。
征求自己有個锤子用!
影视的武打动作,好看第一,自己那套专打要害的经验要是拿出来,不说美观与否,单单能不能拍出来都未可知。
徐容沉吟了下,问道:“陶指导,问你个事儿,咱们剧组住的酒店,条件不太好吗?”
前天早上复工过来,他就注意到剧组的众人一个个顶着黑眼圈,无精打采的,还以为都在为剧组先前的事故担心。
毕竟一旦原地解散,他们的后续酬劳可就没了着落。
可是昨天、今天仍旧没有任何改善,大部分男性工作人员到了片场之后,仍跟没睡醒似的。
陶秋浦皱着眉头望着他,低声问道:“徐老师的意思是?”
徐容伸手随意指了指,道:“怎么一个个瞧着都跟没睡醒一样,喏,你看那几个场务,这还没开工呢,就歪在旮旯里眯着了。”
要是拍摄进入中后期,眼前的情形,他半点也不奇怪,一个接一个大夜熬下来,纵然是二十出头的年轻壮小伙,也扛不住没日没夜的高强度体力劳动。
可是真正算起来,眼下才开工第四天,而且中间还被迫休息了七天,但看情形,不知道的,还以为连轴转了仨月呢。
陶秋浦小黑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这个,这个,呵。”
徐容望着他,不大确定地问道:“是,又发生了什么事儿吗?”
他其实也挺担心的,算上群演突然发疯那茬,剧组自打开机以来,就没顺当过。
陶秋浦四处瞅了瞅,见没人靠近俩人附近,低声道:“其实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咱们不是头前儿歇了七天嘛,然后就有人买了几摊麻将,好消磨消磨时间。”
“结果没成想,一个个都打上瘾了,放了工回去恨不得饭都不吃,也要先去打两把。”
徐容闻言不由愕然,道:“可是看他们的状态,至少得打到凌晨一两点吧?”
陶秋浦缓缓地摇了摇头,道:“不止,我今天早上起来,经过走廊,听声音打的还热闹着呢。”
徐容的脸色渐渐凝重,这不是个好兆头。
熬夜打麻将,算是事故导致的后续问题,但是后果却更加严重,事故最终只赔了三十来万,要是这么没日没夜的打下去,不说戏要拍烂,长此以往是要出人命的。
他此时的心态倒是相当乐观,以前他怕麻烦、嫌麻烦,听到有麻烦就头疼,可是自打读了教员的传记之后,心态不知不觉转变了许多。
与人奋斗,其乐无穷。
若是一路坦途,直奔成功,反而少了许多乐趣,也少了成长的机会,即使成功,也总会感觉少了点什么。
只有经的麻烦足够丰富,解决的问题足够繁多,宝剑即使未曾出鞘,旁人也能感受到彻骨的寒气。
而且现实也不允许他撅起屁股,把头埋进沙子里当鸵鸟,被动地等待着困难打到自己脸上。
总是被动地等待,总有一天迎面而来的麻烦超出他的能力。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以积极的态度去正视问题,解决祸患于未然,无论处理的成功与否,都能从中汲取经验和教训,而且主动出击,便意味着还留有退路,而非被逼上绝路后破釜沉舟。
这也许才是一个内心强大者应该具备的心态。
陶秋浦犹豫了下,转而问道:“徐老师,你,学过武术?”
徐容先是摇了摇头,而后又点了点脑袋,道:“上大学的时候学过,网上不是有视频吗,跟着练了俩套路。”
“网,网上?”陶秋浦懵了,前天徐容放倒中年群演的视频,他可是跟乔彭越一帧一帧过的,也总算弄明白了中年群演没有还击的原因,因为在接触的一刹那,徐容首先给了一个猛烈的撞击,直接让那中年群演失去了自身的平衡。
最让他感觉迷惑的,是徐容那种近乎本能的刚猛节奏,根本不给常人反应的空间。
他估摸着,即使自幼习武的乔彭越上去搭手,也未必能练的过他。
陶秋浦看着徐容一脸的认真,丝毫不像开玩笑的模样,道:“不是,我的意思是,徐老师,似乎很熟练。”
徐容笑着道:“可不熟练嘛,俩套路练了三四年了,每天晨操的时候耍耍,顺带着强身健体,其实得亏他出的是拳,要是踢腿,我跟你说,我这回非得出个大洋相不可。”
“是这样啊,那徐老师还记得是哪个大师的教学视频吗?”
“大师?”徐容愕然,随后笑着道,“就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教的,具体叫什么名字我也忘了。”
陶秋浦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道:“这样嘛。”
徐容表示肯定之后,将视线转向陈浩威,此时他在意的,反而是另外一件事,剧组晚上通宵打麻将。
队伍基本是张建拉起来的,除了导演组和陈浩威拉来的几个,多数都是他的人,直到此时,徐容终于明白为什么张建混了那么多年,连个像样的作品都拿不出来了。
如此松散的管理,能出好作品才见了鬼了。
他没有立刻声张,等大师做完了法,他冲陈浩威招了招手,然后俩人借故聊剧本,走到了一边。
徐容也没绕圈子,开门见山地问道:“导演,剧组晚上通宵打麻将的事儿,你知道吗?”
陈浩威点了根烟,道:“知道。”
“你不管?”
陈浩威鼻孔喷着烟,道:“张建带的头。”
见徐容不解,陈浩威接续道:“前天晚上我就跟他为了这事儿吵了一架,他说,片场的事儿,他说他不多过问一个字,片场外的事儿,那是人家的私人时间,他也不好管。”
徐容嗤笑了声,张建平时没事儿基本上不来片场,也确实没管片场的事儿,可是片场外的问题影响了正常拍摄,就不是私人时间的问题了。
再者,国内的剧组,哪有私人时间?
“抓俩带头的...”徐容话说到一半,就住了口,带头的,可不就是张建嘛。
他想了想,道:“行,这个事儿我来解决。”
陈浩威见他扭头就走,一把拽住了他,问道:“你准备怎么办?”
徐容道:“周主任肯定不能让他自己的钱打水漂吧。”
临到傍晚,杜雨明突然接到了个电话,是周劾直接打来的。
挂了电话之后,杜雨明立刻喊上了个司机,直奔机场而去。
“杜导,你干嘛去?”
杜雨明凹陷的眼窝凹的更深了点,道:“去机场接个朋友。”
半夜,当周劾气势汹汹地杀到了酒店,带着陈浩威、杜雨明以及导演组的几个人一间间挨房检查时,却发现剧组剩下的所有人一个个全安静地窝在自己的房间里,做着明天拍摄的准备工作。
周劾当即意识到了不对,也没再让人搜查,因为人既然都没去打麻将,即使找到十摊麻将也没有任何意义。
眼瞅着张建同样领着一帮人笑呵呵地瞧着自己,周劾的小圆脸立刻转过头来,劈头盖脸对着杜雨明就是一阵臭骂。
张建笑着道:“周主任,这样,你先别骂了,估计这段时间杜导太累了,说了胡话,我给你开间房,你先歇着。”
周劾意味深长地瞧了他一眼,道:“不用了,我明天还有事儿,这就得回去。”
第二天一早,早已得知消息的徐容和陈浩威对视了一眼,相顾无言。
杜雨明巴巴地跑到了徐容身旁,低声道:“徐老师,对不住,我把事儿办砸了。”
徐容拍了拍他的胳膊,并没有表露出丝毫责怪他的意思,而是问道:“怎么走露的消息?”
“我想着,还是那司机趁我不注意的时候报的信儿,可是我去之前没跟他透露半个字,完了接到人之后,我直接把他的手机要了过来,按说不应该啊。”
徐容皱着眉头,也没想通怎么回事,道:“没事儿,你先忙你的去吧。”
杜雨明尴尬地挠了挠着光秃秃的脑袋,问道:“徐老师,现在咋办?”m.xiumb.com
“没事儿。”徐容摆摆手,越来越觉得有意思了,“你去给导演说一声,今别拍太晚,早点收工。”
“好,好。”
半下午,放工之后,此时各组工作人员玩的更大胆了。
周劾亲自跑了一趟,扑了个空不说,还险些丢了人。
为了防止他杀了个回马枪,张建不仅派人把他送到进场,还特意让人在那蹲上三五天,过了这个风头,光陈浩威那几个人,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他作为制片人,都已经放话不管拍摄的事儿了,还想怎么着?
“二万!”
“碰!”
“一万!”
“碰!”
“碰碰碰,你特么的能不能让我摸张牌?”
“啪!”
“胡了!”
“咔嚓!”
正在此时,房门被从外边轻轻推开了,道具组组长李冰瘦长脸眼瞅着一个个都不掏钱,光瞅自己,拿起手边的烟盒,在桌上拍的“啪啪”作响,道:“咋啦,输趴窝啦?看我有什么用?愿赌服输,赶紧赶紧,结了钱换班。”
“特么的你们是输傻了还是怎么着?给钱啊!”
“你闭嘴。”
另一桌的张建无声无息地站了起来,陪着笑,望着站在房门口捏着房卡的华名和他身后陈浩威,道:“华主任,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怎么不提前打声招呼,我也好派人去接你。”
昨晚上扑了个空之后,周劾当即就明白走漏了风声,因为他相信,徐容绝对不可能拿这事儿诓他。
但是他并没有表露出丝毫严查的态度,反而把“谎报军情”的杜雨明狠狠地训了一顿。
在昨天到了机场之后,他当即给徐容打了个电话。
他这边登上返程的飞机,华名那边也几乎同时踏上了赶往京城的航班。
并且今天还在徐容的保姆车上观察了一整天。
华名指着刚才还在咋咋呼呼的道具组组长李冰,心平气和地道:“财务给他结下帐。”
而后看了欲言又止的张建一眼,道:“所有人去一楼大会议室开会,另外把几位主创都喊过来。”
楼下。
徐容正坐在车里休息,等王亚芹的手机响了,他睁开了眼睛。
挂断电话之后,王亚芹转过头来道:“徐老师,张导通知咱们去一楼会议室。”
徐容点了点头,道:“不着急,等一会儿。”
他已经跟华名聊过,接下来,等待张建的,可不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要么当着全剧组的面做检讨,要么资方直接撤资,紧接着就是以芒果台为首的多家电视台的联合封杀。
对于华名这位老江湖的手腕,徐容早已领教过,个头不高,面容慈和,可是对于人心的揣度,根本不是一般人可比。
他又想到了那位年纪轻轻就谢了顶的周副主任,昨天扑了个空时,周劾脑瓜子也嗡嗡的,可是他并没有当场乱了方寸,而是先选择稳住了张建。
跟他打过电话说了情况之后,徐容当即喊来了两大投资方之一的华名。
剧组虽然开机的时间不短,但戏拢共没拍几场,早把问题理清,早点走上正轨才是正事。
与人奋斗,其乐无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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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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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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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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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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