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徐容很清楚,结束只是表面,争议造成的影响将会极其深远。
在这个圈子里混饭吃,不能脸皮薄,语不惊人,压根不会有人搭理你,祖锋就是典型脸皮薄,不太擅长与人打交道、不会忽悠,因此空有一身本事,可就是没有用武之地。
眼下摄于舆论压力,这些人低了头,但是徐容确信,一旦遇到类似的事儿,这帮人不会有多少改观,也许会稍微谨慎一些,但绝不会退缩。
他也没有追究到底是谁录的音,又是谁透露给的媒体,那没有任何意义。
那天晚上,在他发表读剧本的三种感受及创作欲望的激发的言论之前,刘疆提前和组里不少演员都通过气儿,如柏涵、高宝、海青等人,都是事先得知了消息。
而且录音行为的出发点,实在难以度量是善还是恶。
但是于他和他的团队而言,眼下只是刚刚开始,他需要对自身的言行认真复盘、总结,更深层次的追根溯源工作,则由靳芳芳去做。
录音争议和前年年初的假证风波,情形看似有颇多相似之处,但实质上截然不同。
当初他深陷假证风波之时,舆论几乎一面倒,只他几个圈中好友为他发声。
这次因为靳芳芳的提前准备,他特地联系了可能会为自己发声的同行,请他们暂时保持沉默。
但是未曾想到没有关照到的吴钢提前行动了,并且直接改变了整個舆论态势。
在他红了之后,跟他“关系好”的同行不少,吴钢只是其中之一。
因为遇到的人的态度都大差不差,他也实在难以判断哪个可以当作真正的朋友,哪些只是“同行”。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最为根本的不同,舆论并没有呈现一边倒的情况,无论是他的粉丝,还是媒体,都有一部分在自发的支持他,这也是靳芳芳敢继续拖下去的原因。
即使最终证明他是错的,一纸道歉就能平息,人气也许会有一定程度的下滑,但倒也不至于损伤根本。
因为他并未触及法律和道德底线,只不过所从事职业的专业能力存在缺陷而已。
法律、道德、专业,这是判断一个演员是否是好演员的标准次序,之所以会形成这么奇怪的评价逻辑,缘于文化的影响。
至于因郑融老先生的文章,形成的浩然大势,顷刻间涤荡了一切非议一事。
这是他没想到的,也并非他期待的。
不过却也让他切身体会了“众口铄金”的力量,他不清楚郑融出于什么原因支持自己,但随后母校打头为他正名,再之后圈内外好友以及诸多利益关联方对张记中的逼迫,无不在证明一点,他一直以来的决定是正确的。
以自身为中心或者纽带,编织一张息息相关的利益网络。
从另一个角度而言,若是他事先认识郑融,并且那篇文章是两人合谋的结果,也许会形成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事实。
颠倒黑白。
而需要的,只是一位权威为他的背书。
就像某些“文学作品”哪怕侮辱了广大人民群众的智商和审美能力,但经权威背书,一样可以荣获各大奖项,冠之以某某新流派的名头。
他决定等风头过去,去拜访一下郑融老先生,以学生的名义。
这次形成的大势,并非以他本人为核心,而是以知识为核心,换一个人来,结果大抵相同。
他要继续先前的所作所为,学习蜘蛛,默默织网,把此次录音争议当中的偶然推动因素,通过时间,变成必然因素。
等下次再遇到此类情况,裹挟以自身为核心的利益网,堂堂正正的碾过去。
另外,之前群起而攻之的情形也让他长了个心眼。
他红的太快,也红的太早,相比于多数男演员三十而立后,事业开始逐步走上巅峰,他入行只五年,年龄也才二十三岁,就取得了今天的成绩、地位。
换作同龄人,甚至非同龄人,也难免羡慕乃至嫉妒。
至于他付出的努力,当眼红嫉妒到了一定程度,只会被选择性的忽略。
这个世界上最不缺的不是努力的人,而是红眼病患者,暗搓搓的下手最狠的,也往往是同行。
最重要的是,他存在的本身,就侵占了一部分人的利益,比如自年初开始,就一直跟他较劲的杜谆。
两人唯一的一次交集,还是在前年的南方盛典颁奖典礼,他是年度最具人气男演员,而杜谆摘取年度最佳男主角奖项。
当时彼此领略过对方站在颁奖台上的意气风发。
对于对方的脾气、禀性,压根没半点了解,更没生出过半点嫌隙。xǐυmь.℃òm
时至今日,他趁着录音争议的东风,再次迎头赶上,随着投票窗口关闭截止日越来越近,竞争也愈发激烈。
两方都不可能主动退出第一小生的争夺,即使徐容无意,他背后的海润以及利益相关的各方也会把他推着他去争、去抢,如《潜伏》以及《媳妇》的资方、制作方、他背后的广告商等等。
他们代表的是两个群体的利益,而非单纯的个人意愿。
哪怕和他竞争的人不是杜谆,而是与他关系不错的黄小明师兄或者邓朝,他同样没有后退的余地。
此类情况未来也不可能避免,因为资源就那么些,想要多吃两口,就必须侵占其他人的份额。
就像他拒绝了某些顶级杂志的邀请,那么杂志的编辑部宁愿不拍,也不可能自降身价,去邀请名气不如他的艺人对付。
但是如果把他给按下去了,那么第二上位也就顺理成章。
以后言行必须更加谨慎,徐容在事后总结此次事件时,如此想到。
这次因为一些外行的无知,闹了个乌龙,但若是哪天当他真的发表了不当言论,被人抓住了把柄,恐怕不会太好收场。
远的如张慧妹、曹起泰、杨玉莹,近的林芝玲、张那拉等人,都因其不当行为或者言论,遭到封杀。
这些都是活生生的案例,应当汲取教训。
场外的一系列变故,对剧组相对密闭的环境并未造成太过明显的冲击。
无论外界对徐容的非议如何,和他搭过戏的演员的感受是真实的,同样的台词、情境,有没有他的配合,拍摄效果总会存在细微的不同,这点大多数演员都是能够察觉的。
只有遇到极个别人,徐容才会划水,比如演他母亲的柏涵以及演他岳父岳母的李光富和刘莉等人。
他毕竟是人,不是机器,也需要喘口气,也需要休息,对于能看得过去的,他也乐意省点事儿,把更多的精力分配在与海青的戏份当中。
拍摄仍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在片场,徐容发觉到有几个人对自己的态度稍微发生了些细微的变化。
这种变化,在演他岳父岳母的李光富和刘莉两位老演员身上体现的尤为明显。
在之前,二人见了他,既不显得过分亲近,也不刻意疏远,对于他分享的理论、技巧,也只安静的听,自始至终,没有发表过任何评论和意见。
到底处于一种什么样的态度,徐容也不得而知。
但是在得到郑融的背书后,二人明显对他热情了许多,甚至主动提起了“见家长”的往事以及一些听来的趣闻。
因为接下来要拍的戏就是余味巧合之下,见家长的戏份。
徐容坐在一旁,就真跟听故事似的,听着二人的聊天,只偶尔的,配合着笑上一声,以不让对方显得尴尬。
剧组开机十天,读剧本也读了一个周,徐容差不多摸清了二人的业务能力,也隐约感知到了点二人的心态。
这是他和二人的第一场戏,也是戏里的第二场。
剧情是毛建华夫妇看儿子借来的婚房,对余味把房子借给毛锋一事感到不满,余味追出去,跟二人解释缘由。
又是一场只有剧情提纲,没有具体台词的戏份。
对于这种家长里短式的内容,剧本给演员留下了太大的发挥空间,从另外一个角度而言,也是一种考验。
李光富瘦长脸,不大爱笑,瞧着坐在对面的徐容问道:“走一条?”
“成。”
“预备。”
“开始。”
徐容与李光富、刘莉三人,呈三角围坐在一张圆桌边,他按着剧情提纲,捏着勺子,脸皮紧绷着,不断地往咖啡杯里放糖。
刘莉看不下去了,不满地说道:“你怎么搁这么多啊,啊,这孩子你说。”
徐容的动作立刻刹住,抬起眼皮,扫了一眼刘莉和李光富。
刘莉的语气顿了顿,又道:“你吃这么甜呢?你瞧瞧,你都搁多少啦?”
有点不对。
他将勺子放入碟子当中,视线低垂,两手交叉放在身前,情境之下,心中却不由生出一股别扭的感觉,但到底是剧本的问题,还是演员的问题,他一时也不好确认。
他有过见家长的经历和体验,清楚自己和余味的距离的距离有多远,所以也不会把自己的当初第一次见小张父母的表现照搬过来。
要是换作他本身的性格,他会严肃对待,但绝不至于如此紧张,真要不成,把米煮烂,吃干抹净擦擦嘴再唠。
李光富和刘莉视线对视了下,刘莉转过头来,问道:“我们头回见面吧?”
徐容脸上勉强挤出点笑,但是握着的两手丝毫没放松,声音即急且快地道:“嗯,是,是的阿姨。”
“前几天豆豆还说,找个合适的机会,带我去拜访一下您二老,就是没想到...”他的声音越说越低,到了最后,近乎微不可闻。
“没想到你就提前把这房子借给我儿子了?”
“对不起阿姨,我也没想到会这样。”
“......”
走了一遍之后,徐容很确信一点,剧本提纲没问题,但刘莉的发挥多了一句。
他跟毛建华夫妇第一次见面,考察再所难免,但是刘莉翻来覆去的指责他放的糖太多,这不合常情。
一句恰到好处,但是多了一句,就显得不合理。
因为她要演的王盛红并非刻薄一个刻薄的母亲。
真实情况下,无论以后看得上还是看不上,丈母娘都不可能在见女婿的第一面,就用嫌弃的语气连续说难听话。
况且毛建华夫妇刚刚看了他一百四十多平的大房子!
他想了想,倒是没直接提出来,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于一个生活在社会群体当中的人而言,自尊仅此次于实实在在的人民币,而对上了年纪的,也许更甚之。
而且他还有更稳健的方法,打定了主意,他笑着道:“对了,李老师,刘老师,我刚才又突然想到了一点更好的可能,咱们实拍看看?”
李光富轻轻笑着,在轻轻吸了口气的同时,道:“那感情好,试试。”
“好咧。”
随着正式开始实拍,徐容仍跟上次一般,捏着勺子,脸皮紧绷,低着头,一下又一下的放糖。
刘莉看着他:“你怎么搁这么多啊,啊,这孩子你说。”
徐容在她话音落了一半时,忙慌把勺子把勺子放入碟子中,稍微把嘴角扯起,道:“头一次见到您二老,有,有点紧张。”
刘莉下半截的话被他堵住,嘴巴微微张着,因为徐容并没有偏离提纲,而且也没因此破坏角色的整体性格。
李光富立刻接过话,笑着道:“紧张什么?我们还能把你怎么着?”
刘莉悄悄缓了口气,刚才徐容冲着她笑那下,来的太突然了,完全打乱了她的准备。
李光富的词说到一半,视线转向刘莉。
徐容瞧着,立刻明白,李光富同时给他和刘莉出了题,话是对他说的,但是他转头时,刘莉也必须做出回应。
徐容这次笑容比之前放大了一点,在笑淡下去的同时,又轻轻地点着头,连续说着:“是,是。”
可是刘莉却没经住徐容和李光富俩人轮番出招,徐容话音落下,她张嘴说道:“咱们是头回见吧?”
“嗯,是的阿姨,没想到...”
“停。”
刘疆的声音当即传来,徐容和李光富都明白原因,刚才刘莉只光顾着他这边了,没留意到李光富的视线。
在两人无差别的乱拳之下,她漏接了一拳。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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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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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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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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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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