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巫神殿的高人,怎么有点熟悉?’
何长安沿着一条小路上山,心下惊疑不定,但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倒让山上那位‘高人’微微一愣。
山峰极高,山路也极为险峻,但何长安一路上山,却也如履平地,不到一盏茶工夫,便来到山峰之巅。
山顶上,平滑如刀切斧砍,足足有方圆三四里。
居中位置,有一棵高大如华盖的巨树下,一名身材魁梧的中年汉子随意而坐,头戴一顶斗笠遮住大半个脸,一把铁剑横放膝头,正手持一只硕大的紫皮葫芦,慢慢喝着酒。
“啧啧,还行,不但是武夫,还是炼气士呢,”中年汉子瞅着何长安嘿然笑道:“小友,要不要整一口?”
“好。”何长安也不客气,走上前去,伸手就要拿酒。
“等等。”中年汉子突然说道:“你的剑法怎么样?”
“我的酒,天底下有资格喝的,只有寥寥数人,你得有几分真本事,否则,就去喝自己的酒去。”
言辞之间,甚为无礼。
但人家既然是高人,这种无礼之言,就不是什么无礼,而是所谓的‘逼格’……
何长安面色一僵,心中突然有气了。
“既然你的就是高人才能喝,那就你自己喝吧,”何长安翻手取出自己的酒坛,并取出两只粗瓷大碗,先斟满两大碗,
“我何长安的酒,很烈,也很劣,就是普通的高粱酒,没什么说法,也没什么名堂,也就是多了一丝人间烟火气罢了。”
“前辈高人,请!”
何长安自己先端起一大碗,一饮而尽,用袖子抹一把湿淋淋的嘴和下巴,笑了。
大爷的,高人很了不起?老子见过高人,有很装逼的,也有很不会装逼的,你算老几?
反正今日落入人家的手里,估计也讨不了好,就算你要杀我也由不得我,还不如耍一回光棍,跟你们这些所谓的前辈高人大大方方的喝酒、说话。
“挺有意思啊,何长安,”那中年汉子嘿嘿笑着,伸手要去拿何长安的酒,却被何长安伸手拦住:
“这位前辈高人,我的酒,是人间酒,你是仙人,就不要喝了。”
“哈哈,有意思有意思,老夫用摄魂大法将你拐骗过来,本来是想打一顿,出出气,现在看来还不行,必须要打两顿……不,打几天几夜吧。”
那中年汉子一把掀下斗笠,露出一张粗糙而平平无奇的脸,对着何长安咧嘴一笑。
‘这位……说话方式、语气口吻,跟那个自称剑修的有点像……’
‘甚至,咋连这平平无奇的相貌,也有七八分相似?’
何长安有点茫然不解。
怪不得自己勤修苦练,最近几日方才领悟一点剑修之皮毛,原来,是自己太帅了啊?
“你是剑修?”何长安问道。
“对啊,我当然是剑修,否则,我何必眼巴巴的把你拐……咳咳,我又何必给你好脸子!”那中年汉子憨笑着,伸手理了理耳边的发丝。
果然、比阿飞还臭屁。
“你认识阿飞?对了,就是那个相貌平平无奇,很臭美的剑修阿飞?”何长安不客气的问道,眼睛浑不在意的上下打量着这位中年汉子。
对付这种前辈高人,你越拿他当回事,他自己就越当回事,这是何长安的一点小经验。
不是什么神秘玄学,纯属个人猜测。
“当然认识,那小子的剑法一般,就是有点意思。”中年汉子哈哈大笑,对何长安的无礼之言浑不在意。
“你打不过他。”何长安主动端了一碗酒,递给汉子。
“呃、要不要这么直接说出来!”中年汉子老脸一红,接过何长安递过来的酒,却没有立马去喝,而是颇为玩味的瞅着何长安,嘿嘿冷笑:
“你小子剑法不行,胆子还挺大,果然很对那家伙的胃口。”
“说吧,想让我戳你几剑?”
何长安:“……”
这些前辈高人,一个个的脑子似乎都有点小问题,脑回路咋就如此与众不同。
“你叫什么名字?”何长安问道。
“我?我叫剑修啊,对了,你也可以叫我大剑修吴勇良。”中年汉子臭屁的拍着膝头铁剑,大咧咧的说道:“阿飞那小子我的确打不过,但我能打过他徒弟啊。”
瞅着大剑修吴勇良不要脸的样子,何长安突然笑了。
“大剑仙吴勇良前辈,其实、我不是阿飞的徒弟。”
“不会吧?你的运剑法门、修炼方式,明明就是阿飞的路子啊,”大剑修吴勇良皱着眉头,似乎在苦思冥想,“尤其是你的气息,就是一个天生剑坯呢。”
“天生剑坯,就一定是阿飞的弟子?”何长安笑了笑,温言说道:“其实,阿飞算的上是我的半个老师,另外半个老师,是一个老读书人。”
“吕疯子……也是你老师?”大剑修吴勇良愣住了,旋即脸上现出狂喜之色,“哈哈哈,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苍天啊,你老人家终于瞎眼了!”
何长安:“……”
这都什么跟什么?逻辑有点不通顺啊。
不过,他从这名平平无奇的中年汉子眼底,看到一丝快意恩仇,不由得他开始发毛:‘这家伙脑子有问题,该不会是跟老读书人有仇吧?’m.xiumb.com
那就有些糟糕。
草率了,草率了,行走江湖这么久,一贯谨慎的何长安,也有大意的时候……
“大剑修吴勇良前辈,你没事吧?”何长安小心问道。
“我没事啊,我当然没事了,哈哈哈……”大剑修吴勇良端起酒碗,一饮而尽,咧嘴笑道:“因为,有事的会是你小子啊。”
“说吧,我给你一个月时间,你想让我每天戳你几剑?”
说着话,直接提起铁剑,看似毫不在意的随手戳出。
谷</span>何长安一声痛哼,便被铁剑戳了一个跟头,哼哼唧唧半天才爬起来,张口骂一句:“有本事就别戳死!”
说着话,还朝地上吐一口唾沫。
吴勇良:“我就……好好好,三个月内,保证戳不死你!”
“但三个月之后,就很难说了。”
说着话,他提起铁剑,照着何长安的膻中、曲池……等十余处穴位,一顿乱戳,口中骂骂咧咧的说道:
“这一剑戳的是阿飞,这一剑戳的是吕疯子,这一剑戳的是吕疯子……”
……
长安城里,摘星楼上。
国师李青莲有些郁闷,喝一口茶,就忍不住想吐一口血。
坐在他对面的皇帝陛下脸色也不是很好。
老读书人、剑修阿飞太喜欢讲道理,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但这一次好像疯了一样,到处找人讲道理,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他们先后去了西方佛国,跟佛陀讲了三天三夜道理,逼迫佛国出动一万僧兵,陈列在佛国与魔域之间的边界线上,相互对峙。
为了保持平衡,二人又去了一趟魔域,不厌其烦的跟魔主们讲了几天几夜的道理,最后,魔主亲自将二人送出魔域,客客气气的告别一番,这才一瘸一拐的回到魔域老窝。
然后,二人又到北方极北之地,跟那些阴鬼之物的老祖宗,讲了很长时间的道理,大约也就一两个月吧,反正整出的动静挺大,几乎拆掉了那座神秘祭坛。
跟鬼母讲道理的结果,便是鬼族大军开始撤退,缩回到三千里外的北方雪原。
等二人返回长安城,老读书人被剑修怂恿着,又跟郑小妹、李青莲、胡不言等人讲了讲道理,将几名大唐最出名的人物,差点打出狗屎来。
最后,才找到那位不理朝政、只求长生的李姓皇帝,讲了半个时辰的道理。
要不是那位皇帝跑的快,应该还能讲上一两个时辰。
当然,这些都不要紧了。
该讲的道理讲完,你们该如何去走下一步,是你们自己的事情,如果还在这片屁大的人间天下作威作福,那是不行的。
老读书人的意思很明白,你们这帮没出息的家伙,能不能有点出息?既然这天下已然没了长生久视的可能,那还不好好收拾收拾,给人间做点该做的事情?
如果何长安在,肯定有些不理解,既然魔族、鬼族都是王八蛋,为什么不直接一掌打死算了,以除后患?
高人自有高人的思量……
有些事,没到那个境界,估计也就难以理解。
李青莲和大唐李姓皇帝都是聪明人,自然明白老读书人的意思——这片天下,实际上也没什么意思,所以,就不要争来争去的,每个人都将自己的狗眼向人间多看几眼,不要想着自己高高在上,那是不行的。
“国师,吕疯子和阿飞将这天下高手,统统教训一遍,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李姓皇帝苦着脸说道。
堂堂大唐皇帝,传说中的第一位武夫二品境高手,被老读书人一句‘皇帝不得逾矩’,就被克制的死死的,然后就让那剑修一顿乱戳,肋骨都断了七八根。
说出来有些丢人。
“他的意思我倒也明白,大约便是,这人间需要一点人间烟火气,同时,更需要一样规矩。”李青莲同样苦着脸说道。
“规矩?儒家的规矩不是很多吗?朕相信自己并未逾矩啊。”李姓皇帝说道。
“吕先生的规矩,应该是让我们有所敬畏吧,毕竟,这数百年来,其实……我们做的并不是很好,”李青莲继续说道:
“天下就这么大,对百姓人来说,可能比天还大,但陛下也明白,一个方圆不足百万里的天下,还算是天下吗?”
“突破武夫二品境,一步跨出便是百十里之地,更不要说那些道门炼气士的御剑飞行,就算是两三日游遍天下,又有何难?”
“陛下,其实,这座天下不过是一个小世界而已,也就是传说中的空间碎片,根本就不可能长生。”
“因为,灵气容量根本就不足。”
“同时,陛下应该也有所察觉,此间天地的大道残损厉害,根本就……无法成仙。”
这一番话,李青莲实际上憋了很多年,却一直不知如何开口。
作为国师,同时作为道门的话事人,有些隐秘之事,他还真不方便说出去。
在常人看来,一片百万里大的天下,就算是穷尽一生,可能也走不出头,再加上大陆以外的那些神秘海洋,给人的感觉就是无穷无尽。
而实际上,就是老读书人说的:这天下,还真就是比一个狗屁,大了那么一丁点而已。
那么,人族,魔族,鬼族,佛国,海族,以及南方十万大山里的那些神秘部族——巫族,将何去何从?
或者说,应该干什么?
“国师,道理我明白,以读书人的想法,就是想让人族有个像样儿的未来,”李姓皇帝沉声说道:“问题是,魔族、鬼族、海族还有巫族,对人族没什么好感……”
“陛下,吕先生的道理不是这样的,”李青莲数十年来第一次对皇帝的话直接驳斥,“依贫道看来,他的意思应该是让我们更加关注民生,做好一个皇帝应该做好的事情。
贫道的话说的有些粗糙,陛下请恕罪。
以青莲的看法,吕先生的道理才是大道理,我们这些道门之人,吃的百姓,喝的百姓,到头来却对他们的生死淡漠处之,任其自生自灭,这是不对的。”
言毕,这位大唐国师拂袖而起,站立在摘星楼的九层之上,俯视灯火通明的长安城,涩声说道:“我们,是不是都错了,陛下?”
李姓皇帝也站起身来,站在李青莲身边,极目远眺。
皇帝所看方向,正是太华山。
那地方,有一所书院。
书院的读书人们,经过将近一千年的排挤,早就淡出人们的视野,可那些臭酸儒还真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硬是扛着不解散,让这位李姓皇帝很是不爽。
“国师,我想好了,明日开始,就让书院读书人进入朝堂吧,”皇帝陛下淡然说道:“就依那些读书人的说法,开始科举取士。”
“陛下,光是一项科举取士还不够,”李青莲微微摇头,眼底有意思失望之色,“还得想办法兴修水利、开垦荒地,让老百姓有个休养生息的……”
“好了,朕知道了。”李姓皇帝拂袖而去。
一步踏出,便出现在皇宫深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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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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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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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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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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