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居客栈门口,来了几位陌生人。
四位武夫扈从,有老有少,尽皆玄衣劲装,看起来修为都不低,以何长安的修为境界,只能大概估计、约莫是武夫六品境。
为首一位英俊青年,不过二十一二岁,身穿一件鹅黄色长衫,腰间悬着一块巴掌大小的玉佩,一看就是贵胄人家的公子。
何长安默默瞅了一眼,走进房间随便洗一把脸,随手关闭门窗就出门了。
那四名扈从没怎么在意何长安,倒是那位公子哥,一直盯着他,慢慢走进一条陋巷,这才回过头来。
“公子,有问题?”一名扈从低声问道。
“没什么。”那贵公子笑了笑,一步踏进山居客栈,轻车熟路的向后院走去。
四名扈从紧随其后,鱼贯而入。
……
今天是休沐日,青羽先生的学堂空无一人,十几名妖族少年在陋巷里疯跑,追逐打闹。
何长安坐在包子铺门口,要了三笼素包子,细嚼慢咽,慢慢品味着食物的滋味,心静如水。ωωω.χΙυΜЬ.Cǒm
包子铺大婶搬了小凳子,坐在门口做针线,时不时瞅一眼何长安,一脸安详。
一来二去次数多了,何长安也会随口闲聊几句,得知这妇人的丈夫早逝,留下一个儿子,年纪与何长安相仿;
她儿子幼年时受过伤,断了一条腿,没办法干重活,便只能在天狐娘子的酒馆里当伙计,也算是有个安稳收入。
每次看到这位大婶,何长安便会想起那个瘸腿少年,心中感叹不已。
看来,无论是人族世界,还是妖族小镇,百姓人家的日子便是如此,所有的幸福都差不多,但各家的心酸事,却各有不同。
他吃着包子,想着一些往事,略微有些失神。
他有些想念吕先生。
老读书人让他多听、多看、多想,其实也算是一种修行,儒家所谓的‘行万里路、破万卷书’,道门的‘抟扶摇而直上九万里’,意思都差不多。
武夫粗鄙,刚开始的修行,便是要一味的吃亏,不停的淬炼肉身,但最终还是要讲究一个心境。
有人说过,粗鄙武夫的心有过硬,他的拳头便有多硬。
这说法、何长安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后来想想,大约便是‘有些时候,男人其实都有些力不从心’的既视感。
那就、让拳头比心还硬吧。
吃完三笼包子,何长安摸出一粒碎银,轻轻放在桌上,给大婶打声招呼,便向学堂方向走去。
青羽先生,人很落魄,但学问真心不错,藏了数千册闲书,让何长安很是羡慕。
他开始后悔,青石小镇搞来的一堆金银财宝,应该可以买不少书,结果都留给阿酒了。
以她那小财迷的心思,再想要回来,可就有些难了。
从阁楼窗户上看见何长安,青羽先生快步下楼,在学堂门口迎住何长安,笑道:“走,今天带你去小镇外面逛逛。”
何长安微微点头,跟了上去。
二人出了小镇东头,在一片山坡上,青羽先生遥指远处的一片水泽,笑问一句:“要不要去钓鱼?听说那湖中有青鱼成精,伤了好几名农夫。”
……
山居客栈后院,一颗巨大的玉兰树下,年轻贵公子独自饮酒,手中捧一卷书,兴味盎然的读着。
四名扈从,矩矩的站在其身后,犹如四尊雕塑,纹丝不动。
客栈老板娘,老妪像往常一样,不紧不慢的洗衣、择菜,顺便骂几句魁梧老人。
魁梧老人被骂,也不生气,提两只大水桶,慢悠悠的从井里汲水,搁太阳底下晒一阵子,这才开始浇菜。
客栈后院,有个小柴门,门后便是菜园,足足有十几亩,浇水施肥什么的粗活,都是魁梧老人一个在忙碌,却也怡然自得,好像很喜欢这种平淡日子。
时间过的很慢,魁梧老人的脚步很轻。
当他再一次提着大水桶,路过玉兰树下时,那位贵公子放下书,温文如玉的笑道:“老丈,不歇口气?我这里有好酒。”
魁梧老人停下脚步,咧嘴笑道:“不敢叨扰贵人。”
“无妨,来,坐下喝一杯,”那年轻贵人随手召来一块巨石,笑吟吟的说道:“我的酒虽不如传说中的猴儿酒,却也是人间佳酿,老丈莫要嫌弃了。”
魁梧老人站着没动,提着两桶水,直视那贵公子。
“怎么,仗着古猿血脉,就敢违抗我家公子的命令?”一名虬髯扈从冷冷说道,先前跨出半步。
魁梧老人看都没看那扈从一眼,而是继续直视着年轻贵公子,瓮声瓮气的说道:“我们袁家,不参与王庭之事,客官可要烧一桶水,泡个澡?”
“王庭是大家的王庭,不是我九婴家族一家的王庭啊,袁伯伯。”年轻贵人伸手拦下那名扈从,不动声色的端起一杯酒,浅饮一口,笑道:
“西南巫族蠢蠢欲动,据说他们的祖巫娘娘有苏醒征兆,那可是你的老熟人,不去会上一会?”
魁梧老人默然半晌,提着两只大水桶向菜园走去。
年轻贵公子似笑非笑的看着,再没说什么。
倒是那四名扈从,勃然大怒,齐齐上前跨上一步,躬身道:“公子,要不要……”
“罢了,人各有志。”年轻贵公子淡然说道:“王庭那边有消息,随时告诉我一声。”
说着话,他站起身来,伸了伸懒腰,十分惬意的吐了一口气,出了山居客栈。
他一身鹅黄衣衫,玉树临风,背负着双手,在陋巷里随意走着、看着,遇到小镇居民,便会温文尔雅的笑着答话。
在去往学堂的路上,一帮半大小子赤着臂膀,大呼小叫的在揍一个黑瘦少年。
那少年一声不响,即便是被雨点般的拳脚,踢打的蜷缩成一团,却始终不肯服软,也不肯呻吟、叫唤一两声。
他双手抱头,眼底、有绿芒闪烁,充满了怨毒和仇恨。
于是,那帮半大小子就揍的更厉害了。
年轻贵公子站在不远处,饶有兴味的看着,目光闪烁,似乎在思量着什么。
那帮半大小子打累了,这才骂骂咧咧的罢手,慢慢散去。
临走,每个人还朝那少年身上吐口水,甚至,有个背生鳞甲的半大小子,顺势一脚,重重踩在少年脸上,哈哈大笑。
等半大小子们跑远,少年这才哼唧出声,挣扎着爬起来。
一抬头,便看见一双很考究的靴子,然后,便是一件质地极好的鹅黄色袍子。
少年仰着脸,看着面带微笑、温文如玉的贵公子,有些发呆,只是紧紧咬着嘴唇。
原本充满怨毒、残忍和仇恨的眼睛里,平静如水,就像一个婴儿那样、清澈明亮。
“你叫什么名字?”年轻贵人俯身问道,手掌慢慢摊开,一块晶莹剔透的糖块在阳光照耀下,分为明亮。
“给你的,拿去吃。”
年轻贵人的声音,温暖的像春天的风,轻轻吹拂着陋巷,令人暖洋洋的,很是舒服。
那少年死死的盯着糖块,艰难的吞了一口唾沫,用袖子抹一把脸上的血渍,突然抬起头,直勾勾的盯着那年轻贵公子,轻轻吐出四个字:
“我透你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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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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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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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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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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