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司雪给他搓后背的时候,他一直仰着头透过面具看她,但是在她搓前胸的时候,折春又会低下头。
弹幕看着两个人越搓越近,气氛越搓越黏腻,最后折春胸前的肌肤都搓红了,卫司雪才堪堪停手。
她的手臂本来就脱臼刚刚接上,这会儿垂下有点发颤。
她拧着眉,看上去表情冷得比外面的霜雪还要让人不敢直视,可是她抖着手把折春的衣襟拢上,甚至还给他重新系了披风。
折春青白的嘴唇,也恢复了一点血色,车厢里一时间只有马车飞速行进地辗轧在雪里的声音。
卫司雪给他整理好了衣服,正要退回去,折春突然间伸手在她的后腰上扶了一下。
卫司雪立刻就变了脸色,一把抓住了折春的手腕,厉声说道:“你做什么!都这副德行了还惦记着勾引我?!”
“你再怎么勾引也没有用,我不可能把一个男倌留在端亲王府!你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
折春被抓着手腕,仰起头透过面具,看向卫司雪。
他并没有辩解。而是沉默了片刻,在卫司雪不依不饶地逼视之下,他才声音充满关切地说:“从楼上摔下来的时候,你的后腰被刀鞘硌到了,我只是想看看……”
“你看什么?我的腰?”卫司雪一脸你怎么这么无可救药,语气十分严厉地呵斥道:“你要我在这里脱衣服给你看吗?你怎么这么淫/乱!”
折春抿了下嘴唇,面具遮挡下谁也看不清他的神色,但是他慢慢垂下了手臂,靠回了马车车壁上,连弹幕都看出他的无奈。
“又不看了?”卫司雪见他退回去,又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尖酸刻薄道:“怎么?被我说破心思就不看了?装着关心我也要装到底啊。”
折春咽了口口水,从善如流又起身凑过去,扶住了卫司雪的后腰。
卫司雪绷着,见他靠过来,又哼了一声说:“我看你就是想占我便宜,整天想方设法勾引我,满脑子都是废料,还是个被人欺负的废物!”
她一边说着,后腰上的伤被折春力度适中地捏了两下,她哼唧了一声,用那双眯起来如刀的凤眸斜睨着折春,然后慢慢靠在他的左肩上,方便他动作。
不过人被捏着酸疼的地方舒服点了,却嘴还是不老实,“谁把你的钱偷走了?你守不住钱,心里至少应该有个数吧?我谅老鸨子不敢,你说是谁,我让人抓住给乱棍打死!”
折春顿了一下,想到那个瘦小的清倌儿被他抓住之后害怕得把嘴唇咬破的样子。
她弟弟快死了,她是这么说的。
她是把自己卖了想要给她弟弟寻个活路,结果老鸨子给她挂了牌子,却一分钱也没有给她。连食物也没有给,饿了她好几天让她就范,还找人看着她,不许她跑出去。
这种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多到折春听着都不新鲜了。可是他最后还是帮着那个小姑娘跑了。
也是这样,老鸨子见他没钱了,才应了姓梁的。不需要伺候那个男人,他不举,但是他喜欢虐打人,被打一顿没有什么。
重新回到风月楼,折春……本来没什么可在乎的了,包括他这条贱命。
他沉默片刻说:“我……不知道。没有看见。”
他两只手都绕过卫司雪的腰侧,精准地找到了她被刀鞘硌到的地方,揉着。
卫司雪从小到大受伤不断,身上伤口比折春还多,她根本不在乎这点小伤。
在边关的时候,有次从城墙摔下来,她昏死了一天一夜还是自己回去的,哥哥和父亲都没有找她。
她被折春揉着,却浑身都往下陷一样舒服,但是她不可能表现出来,哪怕表现出来也还是会嘴硬。
哼了一声说:“不知道?”
卫司雪说:“等明日萧大人亲自彻查风月楼,我请他帮我盘问一翻,我倒看看谁长了八只爪子不够跺。”
折春没说话,反正那个小清倌儿,如果跑出去了,肯定已经带着弟弟跑出城了。
如果没跑出去……折春缓缓吐了一口气,拒绝想下去。
他只是缓慢给卫司雪揉着后腰,揉着揉着,两个人就抱在一块了。
卫司雪忍不住闭上了眼睛,侧头枕在折春的肩膀上。从小她就像只野狗长大,母亲死得早,母亲不死也比父亲还严厉,没人疼她,她不知道这叫疼,只觉得折春是勾引她。
不过这会儿她许折春勾引她,还觉得自己这是“大发慈悲”。
等到两个人都近到贴在一块儿,折春不再揉了,手停在她的后腰上。身前薄薄的衣料,已经将他的体温也传递过来的时候,卫司雪才起身,推了他一下说:“差不多得了,还抱起来没完了……”
折春怀里一空,心里也跟着一空。
但是他没有将这种失落表现出来,老老实实地靠回了马车车壁上。
折春在面具之下闭上了眼睛,他其实现在有些茫然,他以为掉下了楼,他就能结束这荒唐的一生了。
他甚至是有些向往的,活着或者死了,对他来说,都无所谓。
可没想到亲手抛弃他的人,又来找他了,甚至救了他一命。
折春不懂,也想不通,索性就不想了。
“又做那副样子给谁看?”卫司雪皱眉瞪他,“就这么饥渴?不给人抱着,就半死不活?”
“我问你,”卫司雪跪在折春身边,居高临下,把他的下巴抬起来一些。
凑近从面具的缝隙看着他,“那个姓梁的死肥猪,是你要去伺候的?你就这么不挑人?”
“他……”卫司雪手指从折春的下巴,慢慢摸上他的嘴唇,问:“他碰你了吗?”
折春摇头,卫司雪表情却没怎么变好,又问:“其他人呢?”
“我把你送回去十天,你……”
“没有。”折春仰头看着卫司雪说:“没人碰我,我也……没接客。”
“那姓梁的怎么回事儿?”卫司雪逼问。
折春正要说,卫司雪又把他嘴唇捏住了。
“算了,不想听,脏了我的耳朵。”卫司雪赌气一样坐回去,靠着马车车壁闭上了眼睛。
折春见她闭眼,又悄悄地在面具之后看向她。
他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他以为回到了风月楼,这辈子都很难再见她了。
他看得很专注,专注到走了神。
然后等到再回神,就正对上卫司雪的视线。
“用那么黏腻的眼神盯着我看做什么?抱那么长时间还没够?”卫司雪哼了一声,靠着车壁,仰着头鼻尖向上,傲慢地看着折春,说:“想挨着我……你爬过来,我就让你……”
卫司雪说了一半,折春就已经开始爬了,马车很窄,折春只爬了两下,就到了卫司雪的身边。
然后他再度伸出手,抱住了卫司雪。
“我说让你挨着我,又没说让你抱……”卫司雪半张脸埋在他肩头属于自己的熊皮大氅里面,眼睛瞪得有点大。
这感觉好怪,她整个胸腔都有点泛酸……难道摔那一下内伤了?
“你别抱这么紧,”卫司雪闷声说:“你能不能检点一点……”
折春松了一些,却没有松开手。对他来说,此刻一分一秒,不宜浪费。
弹幕是第一次见卫司雪和折春相处,她说话是真损,性格是真像狗,但是这一会儿弹幕上面全都是点——
就无语。
操,我以为卫老狗多奸诈狡猾无所不能,感情在折春面前就是个呲牙乱吠一伸脚就呜呜叫的小玩意。
天爷,好甜啊,这俩人竟然还不知道彼此相爱吗?
相爱个屁,卫老狗但凡事有一点心,都不会把折春送回去。
就是啊,想想就绝望,不瞎都能看出他多喜欢卫老狗。
你们……有没有听那个姓梁的老肥猪说,是他自己跳下去的。
楼上说的我倒抽一口凉皮。
听到了,折春应该不想活了吧。
啊啊啊啊,我的心好痛,卫老狗不是人!
明明喜欢为什么要折腾!!卫老狗,看到弹幕没,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你喜欢他!
……
卫司雪看不到,她现在凌乱得很,脑子晕乎乎的。和折春在一起大部分时间,她时常会这样,让她无所适从,很难受。
“抱就好好抱,别勾引我。”她在折春的肩膀上说。
折春温和地“嗯”了一声。
无论天气多么寒冷,两个人拥抱就会很温暖。
卫司雪像一头在风雪之中寻到窝的狗,浑身放松下来,再怎么强撑意识,也没抗住,很快睡着了。
她这些天都没有休息好,自从她在十天前,接到了宫中皇帝派人专门送出来的消息。她战死三年的哥哥和未来得及定亲的情郎回来了。
第二天她慌忙把折春送走,然后就整夜整夜无法安眠。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因为获知了哥哥要归家的消息,太兴奋了,可是此刻她在折春的怀中瘫软放松,在马车上便陷入了深眠。
等到车子到了端亲王府门口,杨秀毫不知避讳,一把拉开了马车车帘。然后看到自家这些天房顶上练刀到天明的郡主,在折春公子的怀中,睡得像一条死狗。
她顿了顿,挠了挠头。然后“啪”地又把马车车门甩上了。
“郡主呢?”卫司雪的侍卫统领冬藏,见杨秀站在车边,疑惑问道。
杨秀和冬藏愣愣对视了一眼,两个头脑简单四肢特别发达的二愣子,对接了一下信号,然后什么也没接收到。
“郡主她……”
“你们两个堵着这儿做什么,要给我做人凳吗?”
卫司雪被杨秀关门的声音震醒了,发现自己睡得口水横流,顿时觉得非常没面子的起来。
“都滚边上去,别在这挡道!”卫司雪抬脚朝着冬藏的肩膀上踹了一脚,冬藏并没有受着,非常灵活地躲开了。
端亲王府其实没什么规矩,端亲王是个大老粗,娶了个媳妇儿也细不到哪儿去。
两口子生了两个孩子,卫司雪甚至是在两军交战的时候生的
因为那天天上下着鹅毛大雪,所以卫司雪取名为雪。
而卫司雪的母亲,当时的端亲王妃,生完孩子要不是好几个军医给摁住了,她还要去带兵上阵。
端亲王府里面所有的奴才和侍卫,除了是战场遗孤,就是奴隶之后。
都是跟卫司雪混在一起放羊一样养大,待遇都差不多,个个都是王府的孩子,也个顶个的没规没矩。
在外头好歹还给主子留点面子,到了自己家里,有的时候卫司雪管不住人,还得亲自打服了才算。
卫司雪没踹着人,脸色更黑,直接从马车上蹦下去了。
下去之后正要迈步朝着王府里头走,结果想起车里还有一个折春。
折春正好推开了马车的门要下车,卫司雪刚才没面子了,没有了在马车里头的缠绵。看着折春的眼神冷冷的。
交代她身边的杨秀,语气也很冷淡,说:“把他送回之前的屋子。”
结果她装逼没能装成功,杨秀在她转身之后一把拽住了她。
“郡主,之前折春公子住的屋子,已经按照你说的,让人全部都撤掉扔掉了。”
杨秀越说,卫司雪的表情越难看。
但是杨秀他们在外都很会看脸色,可是在家的时候,端亲王府没有奴才。
所以杨秀叭叭叭地还在说个不停:“你还说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回来,还想把那间屋子给烧了,好毁灭你曾经豢养男倌的证据……唔。”
卫司雪亲自动手,捂住了杨秀的嘴,夹着她的脑袋把她给拖到了一边。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把折春用过的东西给扔掉,甚至是烧掉了,这在卫司雪的观念里并没有什么不对。
可是杨秀当着折春的面说这些,还是让卫司雪觉得有一点心虚。
杨秀闭嘴,卫司雪索性也不交代别人,直接拉起了跳下马车的折春的手腕,说道:“这两天就住在我的偏房,你之前那些东西都没了。”
“不过你别痴心妄想,不许半夜三更爬床。”
卫司雪边拉着折春,快步朝着她的清涛苑走,边说:“等到大雪停止,天一打开我就给你安排另外的去处。”
弹幕现在已经不出言抨击卫司雪的行为了,主要是槽多无口,不知道从哪儿吐起。
他们到现在才发现这个世界的改造对象,是一个非常标准的口嫌体正直。
折春非常听话,无论卫司雪说什么,他都说好。跟着卫司雪穿过大堂,走过正殿的长廊,然后去到了卫司雪的清涛苑。
其实之前折春也就住在清涛苑旁边的一个小院子里头,他在那里住了三年多。在跟着卫司雪进入清涛苑之前,忍不住朝那边看了一眼。
空空荡荡的,就算因为下雪,外面并不漆黑,能看清东西。可是那间没有点灯的屋子里面,漆黑一片。安安静静地沉寂在雪幕之中,终将被大雪悄无声息地掩埋。
“赶快进屋。有什么好看的……”卫司雪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并不想让折春朝着那边看。
折春也很快收回了视线,跟着卫司雪进到了她的房间。
屋子里非常暖,烧着碳盆铺着火龙,只不过偏房是有一点冷的。
空气一冷一热,折春又开始咳。
卫司雪亲自给折春倒了一杯热茶,递给她之后还摸了摸茶壶,挑了挑眉,戎瑾玉来过了。
卫司雪跟其他的大小姐不一样,她并不娇滴滴,屋子里边并没有前呼后拥伺候的小丫头。
她唯二的贴身侍女,是杨秀和月容。
也是平时跟她一起练武和喂招的两个人。
平常衣食住行,都是卫司雪自己打理。
收拾卫生的时候杨秀和月容或者歌芝姑姑,谁有时间谁就过来。
但是这个时间回家,屋子里这么暖,炭盆和地龙热着,甚至茶壶里头还有热水,肯定都是戎瑾玉弄的。
戎瑾玉是她大嫂。
一个常年被卫司雪欺负的,只是过了门,跟他哥哥根本没圆过房的嫂子。
但是现在卫司雪知道了,这个被她欺负了好几年的嫂子,就是这本书的女主角。
而卫司雪从系统的剧情简介上面看到,她哥哥是这本书的男主角,这本书的名字还挺贴切的,叫《战死三年的夫君回来之后》。
卫司雪之前看到自己生活的世界,是一个类似于话本子当中的世界,是怎么也不肯相信的。
可是她印证了这么多天,尤其是今天晚上,系统给她透露的剧情当中,确实是有折春坠楼。
她今天如果没有相信没去的话……卫司雪看着折春修长手指托着杯子,指尖被茶杯的热水烫得有一点泛红。
热气在他的面前氤氲,他缓缓吹着茶杯里面的热水,然后忍着闷咳送到唇边,抿了一小口。
“很烫吗?”卫司雪看着折春嘴角的一点水迹,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折春低低嗯了一声,卫司雪忍不住想她今天要是没有被系统惩罚,没有被电击,没有及时赶去救下折春,那么高的楼层掉下来……
折春不会武借力,没有办法精准地掉在积雪上的话,当场脑浆涂地也不是没可能。
系统跟卫司雪透露说,折春会因此残疾,卫司雪不太敢想象他如果掉下来会是怎样残疾。
现在卫司雪彻底相信了她所在的世界是一本话本。
可是她在这话本当中扮演的是怎样的角色,剧情当中并没有透露。
系统说那一部分剧情被隐藏掉了,是为了更好地改造她。
卫司雪觉得很可笑,她有什么可改造的?
至于削减折春的恨意,这还不简单吗?
“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趁着我哥哥没有回来之前,我都能买给你。”
卫司雪说:“我那个嫂子特别会打理店铺,很能赚钱。你如果想要很多的钱,我也会去想办法。”
她看着折春说:“你应该知道的,我不可能会养着你一辈子,没有一个人会养男倌养一辈子。”
“我喜欢的人快回来了,在他回来之前,你必须从我面前消失,像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弹幕本来都在好好地看两个人相处,听到卫司雪一开口,顿时又忍不住骂她——
这狗东西嘴里就真的吐不出哪怕一块象牙吗?
嘴不需要,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
气死了气死了气死了,渣男语录!
其实怎么说呢,如果单这么看的话,也不算太渣……确实如果在这种社会背景下,谁会跟男倌在一起啊?尤其是卫老狗好歹还是个郡主。
这两个人真的是……看着揪心。
卫老狗怎么才能意识到自己的真心?
不破不立,等她那个什么问枫哥哥回来吧。
这种小说生成世界我通常看的都是女主角是替身,还第一次看到男主的莫名有点爽……
我觉得他们两个有点甜,折春很显然根本不在乎卫老狗说的话。
……
折春确实是不在乎,无论卫司雪说什么,为什么把他带回来,他知道的都是她不会再要自己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没关系了,什么都没关系。
因此折春喝了半杯茶,放在桌子上面,声音轻缓的说:“我知道了,我会消失的。”
折春想说如果你今天不去风月楼的话,你就不用再担心我再出现在你面前。
但是折春他从不会对卫司雪说这样的话。
所以他只是说:“你不用顾及我,我怎么都好。”
他在面具之后,看着卫司雪的眼睛说:“我没有什么想要的。”
他想要的东西,这辈子也不可能要得到。
卫司雪本来还想让折春见好就收,结果折春说他什么也不要,卫司雪的心里又像是被堵住一样。
她瞪着折春,隔着一张面具她看不清折春的神情。
卫司雪有些恼怒地说:“你为什么就这么窝囊呢?!我给你的钱你保不住,当初也是险些被人给弄死!”
“现在又说你什么都不要,今天也差点从楼上掉下来摔死,”
卫司雪狠狠一拍桌子,那个装着半杯热水的杯子掉在地上摔得稀碎。
她低吼道:“你就不能长点能耐,别这么窝囊嘛!”
卫司雪吼完之后,折春低头看着地上的杯子碎片,蹲下去捡,一边捡一边说:“其实郡主不用管我的。”
如果卫司雪从……三年多之前,从一开始就不管他的话,他现在就不会像这样痛苦。
卫司雪听他说这句话之后,却彻底火了,揪住他的衣领,一把将他从地上拽起来,抵在桌子上,厉声说道:“你以为我愿意管你?!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
“我今天就是中了邪了我才会去找你!我……”
卫司雪说了一半,突然间低下头看到了折春手里面还抓着的碎瓷片。
他抓得非常地用力,虽然袖口盖住了他一半的指尖,可是血已经顺着袖口滴落在地上。
滴滴答答的速度很快。
“你怎么……怎么搞的?”卫司雪连忙松开折春的衣领,去抓他的手查看他的伤处。
折春却把手缩回袖口,竟然这个时候对着卫司雪笑了笑。
向后退了一步又重复道:“郡主不用管我的……”
卫司雪手上抓了个空,看着折春袖口染满了刺目的红,腾地一下气得都没有理智了。
“对,我就不应该管你!”
卫司雪胸膛剧烈起伏,额角的青筋都蹦起来了,她指着门口说:“滚,从今以后我不管你,你爱死哪里去死哪里去!我管你是被推下楼,还是直接让人干死!”
她一脚狠狠地踹在了桌子上,桌子翻在地上,一个腿儿直接轱辘老远,控诉着它不是第一次掉了。
而桌上的茶壶爆开,里面的热水连着碎瓷片溅出老远。
弹幕都被卫司雪这样给吓到短暂地空白,但是折春很显然和早就断掉的桌腿儿一样,早就习惯了卫司雪的臭脾气。
他沉默了片刻,转身就朝着外面走。
而此刻外面听到声音的杨秀和已经睡下了重新爬起来的月容,正在廊下脑袋瓜凑在一起说小话。
“折春公子又被接回来了?我就知道,你说说自从公子被人送走之后,郡主消停过吗?见天儿晚上夜猫子似的蹲在房梁上发疯!”
月容模样长得和她名字并不匹配,并没有花容月貌,而是扔在人群找不到的那种大众脸。
不过她八卦起来眼睛倒是贼亮,双手拢在大氅里面,用手肘捅杨秀说:“不是和好回来的吗?怎么又吵起来了?”
“没和好,今天公子差点坠楼摔死了,郡主不知道怎么知道的赶过去把人救下来的。”杨秀说:“我问老鸨子了,郡主给他的钱丢了,他怕是不想活了。”
“他哪是因为公主给的钱丢了不想活了?那钱还不知道他给了谁呢,这么多年了,他见谁可怜谁,从来不可怜自己。”
月容撇嘴,啧了声说:“他是被送回去,所以不想活了吧。”
“睡觉吧,反正闹不起来的,”杨秀眼睁睁看着折春出了门,却还是勾着月容的脖子走了。
果然没等折春走出外面的门,他的大氅就被扯住了。
卫司雪一脸色厉内荏地说:“你要走把衣服脱下来,这熊皮大氅是皇上御赐,你……”
她说一半,折春果然要脱大氅。结果卫司雪又夸张地喊,“哎哎哎,你手上都是血,怎么能摸这御赐之物!”
“弄脏了搭上你的命也赔不起!”
卫司雪虚张声势地说了一通,然后把折春又给拽回屋子里了。www.xiumb.com
守夜的冬藏带着人站在对面的房梁上看了一会儿,抱着长刀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弹幕最开始也都以为,这个世界的改造对象,和上一个世界的一样,是个霸总性格。
绑定了这十天,卫司雪跟他们斗智斗勇诡计多端,还以为多成熟,像季思源一样能掌控全局呢。
结果碰见了补偿对象,就是个光会叫唤不会咬人的小狗。
弹幕开始都亲切地叫她卫小狗。
卫司雪自从见了折春,就没有顾得上跟弹幕互动,连看也没有看。不是一双眼黏在折春的身上,就是靠在折春怀里睡觉,可把她给忙坏了。
上窜下跳,顾不得什么掩饰自己的真实情绪,就只会围着折春晃尾巴。
“先把血迹清洗干净,不然弄脏御赐的大氅,你就是罪大恶极。”
卫司雪把折春拉回来了,却还绷着,抱着手臂臭着一张脸跟着折春身后,看着他处理伤口。
还忍不住嘟嘟囔囔。
“就生拽啊,你怎么这么笨?你还用力,是打算把手掌彻底割开?”
“你到底能干点什么啊!”卫司雪叽叽歪歪的弹幕都想顺着屏幕爬出来踹她。
折春倒是好性子,面具挡着脸呢,看不出悲喜。清洗自己手上的伤,他早就习惯了这种疼痛,刚才是他情绪失控,才硬生生把碎瓷片抓进了掌心。
但是他习惯疼痛,却并不擅长处理伤处,确实有些笨拙,疼得都在发抖。
卫司雪实在看不下去,一把抢过来,然后拉着折春的手处理。
“废物。”卫司雪利落地处理,又轻又快,折春垂头看她的后脑,用另一只手堵着嘴唇,低咳着。
卫司雪看了他掌心的伤口,横着切进去的伤口,把掌纹给连在了一起。
“断掌了,”卫司雪说:“断掌刻亲眷,你说你用力攥那瓷片做什么?弄成这样,多难看,以后谁要你。”
折春强压着自己的咳意,然后低声说:“无碍,反正我也没有亲眷。”
卫司雪给他上伤药,这种伤药她屋子里多得是,长年练武难免磕磕碰碰。
缠布巾的时候,折春又说:“我本来……也没人要。”
折春说完就后悔了,可是说出去的话收不回。
卫司雪顿了一下,然后嗤地一声笑了。接着利落地给折春缠上手系好。
“我知道把你送回去的事情你恨我,”卫司雪抬头看着折春说:“但是我总要成婚的,我早就同你说过,是因为你像戎问枫,我才会把你买回来。”
“我这么多年没有真的动过你,也没有虐待过你,自问也没有亏待过你,”卫司雪说:“你恨我实在毫无道理。”
“我不恨你。”折春说。
“呵,你不用解释,我都知道,”卫司雪说:“但是你再怎么说话点我,我也没法要你啊。”
“不如你说,你想要城中哪个庄子,”卫司雪说:“我想办法给你弄。”
“不必。”折春一想到以后可能再也看不见卫司雪,就有些无法维持无动于衷。
因此说这两个字实在是有些生硬,卫司雪让他瞬间给说得脸沉下来。
“那你想怎么样?”
她再度嗤笑一声,“你还打算一直留在我身边?那你就只有死路一条。我问枫哥哥眼里可揉不得沙子,他此次归来,必定军功累累,说不定能直接封侯。杀你这么个又老又病的男倌,都不用一只手指。”
折春自然知道两个人身份悬殊到了何种地步,因此他从未敢表露过自己的心意,哪怕他喜欢卫司雪喜欢到骨缝都疼。
但他确实是卑贱如泥。
听了卫司雪这样说,折春整理了袖口,然后将大氅慢慢解下来。
递给卫司雪,说:“不牢郡主费心,折春这就走。”
他狠了狠心说:“我……会离开皇都,以后绝不打扰郡主生活,更不会传出什么消息,污了郡主的耳朵。”
脱去熊皮大氅,他身上穿着一身薄若纱衣的白袍,勾勒出宽肩挺背,长腿蜂腰。只不过在这冬季着此一身,实在单薄。
他就这么双手托着熊皮大氅,挡住了染血的前襟,对卫司雪说:“御赐之物还于郡主,折春提前祝郡主与竹马情郎重逢,自此和和美美白首不离。”
他说得每一个字,都是戳在他心上的刀。
可是心疼得太过,就会只剩下一片麻木,让他看上去除了唇色有些泛白,简直像是毫不在乎。
他这卑微的倾慕,甚至不配说出污了卫司雪的耳朵。
卫司雪却根本没接大氅,而是将她口中说的这“御赐之物”直接打翻在地上,任凭其脏污。
瞪着折春抓住他的手腕,“你要离开隆化城?离开这里你能去哪里?”
“你又能做什么?换个花楼继续挂牌?你这么大年纪了,谁还会肯为你花钱?!”
“折春!你为什么这么冥顽不灵?”卫司雪说:“我将你送回风月楼,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你完全能在里面养老,你还想怎么样?”
“我说给你买宅子,买庄子,我他娘的连老婆都答应给你娶,你要走?!”
“你以为你把我给你的钱随便不知道给哪个野女人的事情我不知道?”
卫司雪满脑子都是折春要走,离开皇城。
这种完全超出了她的掌控的恐惧,让她失去了理智。
她安排好了一切,只要折春老老实实地在风月楼待着,就谁也伤不到他。就算戎问枫也不可能和一个已经重新回到花楼的男倌计较。
可是折春偏要走,他偏要走!
“你要去哪?和那个野女人私奔吗!”卫司雪踩过熊皮大氅,抓着折春的手腕朝着他逼近,“你要是敢用我的钱去养野女人,我就亲自了结了你!”
弹幕简直觉得卫司雪是个精神分裂,又说要给人娶老婆,又不让人有女人,不让人走,还老是撵人家——
这个世界的改造对象含狗量太高了,操,拳头都硬了。
感情折春必须按照她安排的去活着,要不然就是不知好歹?
早古霸道王爷和替身王妃的梗反过来竟然这么酸爽?
啊啊啊啊啊气死了,折春抓起瓷片给她来一下,让她清醒!
喜欢到都不能忍受他不在眼皮底下了,为什么就意识不到呢?
未必是意识不到,而是身份太悬殊了。这个社会背景,郡主和男倌?那算是给祖宗蒙羞了。
下面是不是就要说你到底在闹什么了?
……
“你到底在闹什么!”卫司雪吼道。
折春竟然挣扎起来,用另一只手来扳卫司雪的手腕,卫司雪一扬手,不小心抽在了他的脸上,把面具打歪了。
两个人动作停滞片刻,折春没有转过头,却先是抬手去整面具。
这面具是卫司雪给他的,因为折春只有鼻子以下,才像戎问枫。
她说过不许折春在她的面前和任何人的面前摘下来。
但是这一刻卫司雪竟然因为折春这个动作而怒火更盛。
她抬手一把就扯掉了折春的面具,然后“啪”地一声扔在了地上。
卫司雪说:“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你就不能安安分分地按照我说的去做?”
“你告诉我,今天你坠楼,到底是姓梁的狗胆包天敢大庭广众地杀人,还是你顺水推舟?”
“看着我!”卫司雪死死盯着折春。
折春看着不远处滚落的面具,他眼中满是震惊,他已经有好久没有摘下面具了,他甚至都快忘了自己的样子。
是卫司雪不许他露出真容,是她说露出了真容就不像戎问枫了……
可是面具也是她亲手摘下扔掉,折春慢慢地回过头,正脸对上卫司雪。
眼中何止迷茫,更多的是如同春雨靡靡了一整个盛夏,青苔遍布房檐般的忧伤。
他的眼睛不是寻常地黑,是深绿色。
卫司雪曾经说:“你戴着这面具,不像戎问枫的地方,不需要露出来。反正我是为了他才会买你。”
她还说:“永远不要露出你那双异色瞳,看着厌烦。”
折春有一半的车拂国血统,但车拂国战败,举族成了战俘,变为了低贱的,任人随意贩卖的奴仆。折春是□□之子,生来便只能为娼妓。
他因为是混血,容貌虽也深刻,却更符合文海国人的特征。尤其他拥有一双幽绿深邃的眼眸,昔年名动隆化城的折春公子,由此得名。
卫司雪好久没有见过他的眼睛,在对上他的双眼之后,不受控制地怔住。
弹幕看清了折春的样子之后,彻底沸腾了起来。
折春折春,折一抹春色,投入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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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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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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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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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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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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