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知道方长大胆,却没想过他如此大胆。
监察司的官员头天入城,当天夜里就被逆盟刺杀,搁谁谁都不会信啊。
更别说死的还是队伍中最有背景的那个人。
“可惜了,没想到随便安插的罪名居然误中副车,城里还真的藏着逆盟的修士。”
同是站在城楼上的方长感概道。
“嗯,卢大人这是什么眼神?”xǐυmь.℃òm
卢县令压低了声音,却近乎于咆哮道:
“方县尉,杀害监察司官员是大罪,这下子就算我想帮你脱身也难了。
你为什么要连累我?!”
方长一脸不解:“卢大人说的哪里话,怎么就是我杀害监察司的官员了,连刘总旗也说是了是逆盟的报复。
再说,昨夜我可也遭到了刺杀,只是他们预估错了我的战力才无功而返。
对于程小旗的死,我个人虽然很开心,但不是我干的就不是我干的。
大丈夫一口唾沫一口钉,我还能骗你不成?
咱们现在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真的?”
卢县令见方长如此言之凿凿,心里也疑惑起来,难道真不是他?
“当然是真的。”
方长心里默道,大丈夫不骗人,可他不是大丈夫呀。
所以他骗人,合情合理。
“不是你就好。”
卢县令也不管真相如何了。
反正方长说了,他就信了。
不得不信。
就如他方长所说,他们如今是一条绳的蚂蚱。
如果说之前监察司的人过来的时候,他能够当机立断地出卖方长,将自己说成不知情的从犯,再打点一下,有他座师的面子,还有机会全身而退。
如今却是黄泥巴掉在裤裆里,任谁见了,都会说他拉了。
冤枉,十分冤枉。
那么剩下只有一条道走到黑了。
卢县令此刻无比痛恨自己收钱的手,怎么就管不住呢。
他镇定心思,开始寻找补救办法。
“程小旗是程家的人,他们家老祖是监察司的千户大人,如今自家后辈死在我们城中,必定震怒。
不管有没有逆盟作乱,下次过来的人物起码会是个百户大人,甚至他们还能借着逆盟的名头借调府兵过来。
到时候绝不是什么小打小闹就能解决的。
为今之计只有让逆盟的人真正出现才行了,如此才能将你我摘出事外。”
为了自己的小命和前途,卢县令脑瓜子转得飞快。
方长一脸疑惑:“逆盟的人不是已经出现了吗?”
卢县令这下真不知道方长说的是真是假了,都这时候还跟他装,不过此时他也没精力计较真相。
“我们要的不是他们现在出现,而是等到上面的人再下来之时出现。”
“方老弟,这次就只能拜托你了。”
“你让人抓了这么久的逆盟同党,总该有些线索才对,不管用干什么办法,一定把逆盟的人找到并且留下。
没有,那也得有!”
方长点点头,又摇摇头道:
“卢老哥,你多虑了,逆盟之事做不得假,那监察司如果真的廉政清明,怎么也连累不到我们身上。
如果他们不清廉,不正好嘛。
一百万搞不定,那就两百万,两百万不行,那就五百万!
只要价格谈得出,一切就好说。”
方长拍了拍卢县令的肩膀,转身下了城楼。
“卢老哥,价格我已经给了你,怎么做就看你的了,我负责出灵石,你负责搞定他们。
搞不定也没关系,这一批不收还有下一批么。
哪有人不爱白花花的灵石,那可都是小可爱,小宝贝。
再说,谁知道逆盟里藏着什么高手呢,哈哈……”
还说不是你?!!
卢县令呼吸一紧,只觉此刻方长远去的背影如同深渊,幽暗,不可测,令人窒息。
他腿肚子一软,不自觉低了半个头,呐呐道:
“我,我尽力吧。”
也不管方长能不能听到。
……
彻底搞定卢县令,方长就真的当了甩手掌柜。
他的灵石不是那么好收的。
既然收了他的灵石,当了贪官,就几乎注定了他的命运。
那谁不是说过嘛,这钱不收,是你们怕我,收了,是我怕你们。
方长觉得,这话真是为官之道的真理。
想要获得权力之外的利益,就意味着不得不付出一些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
至于监察司,他倒不是很上心。
最坏的结果不过是事情兜不住了。
反正都跑路跑习惯了,大不了就跑呗,这个城当不了县尉,就换个城当县令。
作为一个资深傀儡师,岂会没有几个马甲。
只要卢县令这样的人不缺,他就永远不会缺少马甲。
相较而言,他现在对于九凰程家更加感兴趣。
这可都是老外公的黑历史,也不知道他返回主天地后还能记得多少。
按照老外公所说,他在锦绣界度过了千年,可回到现实后却只留一场大梦,什么都变得朦胧,如梦如幻。
于是在卢县令忙得焦头烂额之时,方长花费重金采买了许多关于程家的发展史,以程楷为原型的小说话本。
然后把方长给看抑郁了。
怎么可以这么爽?
整个一龙傲天成长史,天生道基之体,出生即是筑基,众美环绕,沉迷女色之间,三十才堪堪结丹。
后来家族败落,自此奋起,百年元婴,而后看透红尘,二百年化神。
自此纵横世间三百年。
不要问为什么一个化神初期就敢纵横,问就是背后有人。
几乎每本小说里都有写到,某年某月,程楷路遇邪修不敌,而后搬来朝中救兵围殴。
后来大概是觉得实在没意思了,就回了九凰城潜心苦修,大约千岁左右,入了九凰帝山,追随传说中的女帝而去。
而他曾经出生的程家也由此成了九凰世家。
当然,程家现在还好好的,所以市面上能搜集到的文献几乎都是唱赞歌的。
即便是小说话本,也是着重描述其中的风流故事和装逼史。
方长越看越生气,人比人气死人。
有的人出生在罗马,有的人出生是牛马。
不过方长也多了几分疑惑。
怎么老外公是以婴儿状态转世到这个世界上的?
到底是他例外,还是自己例外?
他不由联想到了之前遇到的天魔女的分神转世。
难道在锦绣界还有轮回不成?
亦或者他猜错了,此程楷非彼程楷。
想了许久,没想通,那就不想了。
平静的日子一晃而过。
方长就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继续着以前的生活规律,修行,喂鱼,偶尔出去闲逛,研究一下当地美食特色,领会风土人情。
唯一不同的是如今扶风城的社会治安为之一清。
不说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但也起码风正气清,没了多少欺压霸凌之事。
以往那些喜欢出没闹市酒楼的败家公子哥,如今全都被禁足家中,不能踏出外面一步。
豪仆打手,帮派恶人全都躲在家中喝闷酒,等着县尉大人倒台。
王家之祸历历在目,谁也不想步其后尘。
事实证明,恶人不怕好人,只怕比他们更恶的人。
明明方长什么都没做,可偏偏如今扶风城中都在传言城里来了个青天大老爷,他一来,所有的恶霸小鬼就都不敢露面了。
这话传到卢县令耳朵里,让其脸色一青。
他兢兢业业干了这么多年,可还没人叫过他青天大老爷呢。
但很快他就将此事抛至脑后,开始联系起当年的同窗旧友,寻找门路送礼,尽快了解此事。
如今王家之事在上面人眼中算不得什么了,真正让他们在意的是监察司的人死了。
尤其是在监察司有个强势的长官之时,这事更无法善了。
如今平静的时间越长,就意味着酝酿的风暴越大。
转眼间,又是一个月过去。
方宅鱼塘。
方长坐在一块大青石上,手里捧着一钵盂的鱼食,随手抓着一把往鱼塘一扔,
眨眼间就有数百条青色,红色的鲤鱼蜂拥而至。
其中又以一条金色大鲤鱼最为活波,它也不吃,就是左冲右撞,把鱼群冲散,占了好大一块地盘,十足一小霸王。
头发白了不少,苍老了十岁的卢县令站在方长身后,声音疲惫道:
“方老弟,监察司的人到了。”
“在哪?”
“他们秘密而来,准备调查清楚后,直接对你我进行抓捕。”
“看来卢老哥已经有了把握。”
卢县令这才露出一丝笑容,却有些苦涩。
“算是幸不辱命吧。
这次来的人中有我昔日的一个同窗,借他的路子已经和这次的调查主官谈好了。
只要方老弟愿意出一千万灵石,外加三个以上的筑基级别的修士作为替罪羊,这事便彻底了结了。”
方长略作思考,便点头同意。
“可以。”
卢县令精神一振:“不过他们有个条件。”
“什么?”
“那就是他们一定要方老弟你亲自将灵石交给他们,说还想听听你的意见,也算是对口供吧。”
“不算离谱,可以答应。”
方长随意回道。
“那好,明日辰时,我来接你去与他们见面。”
卢县令松了一口气,匆匆而别。
方长撇了撇嘴,对着鱼塘里的金色大鲤鱼道:
“泡泡,不吃你别浪费啊,败家鱼。”
……
第二日,辰时,阳光还不太炽烈。
卢县令领着方长匆匆来到城外一座山亭,四周旷野无人,是个很适合私下交易的地方。
“地处僻静,廖无人烟,打起来不会伤到普通人,是个适合做坏事的地方。”
方长拍了拍满头冷汗的卢县令,笑道:
“卢老哥,可惜了,你若是一条道走到黑该多好。”
卢县令神色呐呐:“方老弟,我,你……”
一向颇善口舌的他此刻却是不知该怎么说。
“你便降了吧,或许还能在程大人手中留的一条性命。”
不是他不给力,实在是对方来头太大。
他怎么也没想到一个程家小辈居然就引来了程家的老祖,监察司的千户大人,那可是他恩师都要矮上一头的大人物。
“没想到居然会惊动这么一位大人物,我倒是感到荣幸至极。”
方长看向山亭中站立的老者,说道:
“那程小旗和你是什么关系?上次杀他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居然有那等宝物护身,差点就用过了劲。”
老者面容严肃,闻言冷冷道:
“本官本还想捉贼拿赃,未曾想你居然大方承认了,是自知必死,所以在本官面前故作风范嘛。”
方长笑了一下,十分淡定。
“你还未回答我的问题呢?”
“嗯,看你们眉宇间有几分相似,不会是你私生子吧?以你的地位若还需要隐瞒其身份,必定是此人的生母见不得光。
啧啧,莫不是你与哪家后辈的媳妇私通所生?”
老者神色一变:“你在胡说什么?!”
“恼羞成怒了。”
方长摇头感慨道:“这么大年纪的人了,咋还沉不住气呢。”
“找死!”
老者不再废话,生怕方长口中还蹦出什么离谱的话来。
可方长却依旧淡定。
“原本只想钓条大鱼,没想到直接把鱼王送到我面前来了。
拿下你以后,我今后就是把扶风城闹翻天了,大概也没人管了。”
这才是方长的目的。
与其应付无休止的调查,不如直接干票大的,把他们老大引来变成自己的傀儡不就行了。
一如当初的彩莲湖李家。
反正最大的代价不过是跑路。
方长手一挥,数百具傀儡横空出世,一个巨大的阵势搭起。
“天炉镇压!”
巨大的熔炉切割天地,火红色的空间仿佛独立于天地之外,以傀儡为旗,军阵瞬成。
如今方长对于这一套阵法是越发得心应手了。
如果天魔女的分神化身在此,就会发现此刻的傀儡军团竟比当初她遇见的还要强上三分。
越打越强也算是方长的傀儡特色了。
“这是军势大阵?!”
老者面色大变,感觉自己好似处在火山口中,无穷的热力灼烧着他的身躯,以致于他不得不调动大半法力作为抵抗,一身实力凭空削减五六成。
毕竟他只是个元婴初期而已。
“你到底是谁?”
方长没有回答,只是挥手无数的傀儡身影压了上去。
半个时辰后。
天炉军阵散去,老者面色苍白,气息紊乱虚弱,眼神中满是惊惶之色。
“不要这么看着我,我又吃不了你。”
“我不要你的性命,只是以后我就跟着你混了,记得罩着我就行。”
方长笑眯眯道。
一个元婴初期而已,在他的傀儡军团面前,自然是被轻松镇压。
而后魔种种下,心傀神通一激发,天魔神光再一刷,服务一条龙。
他这条命就算有一半是他的了。
“对了,那姓程的到底是你什么人?”
老者脸色铁青,却还是低沉回道:“老夫的儿子!”
“我果然猜对了。”
方长看向一旁几乎瘫软的卢县令。
“卢老哥,你看看,干嘛要选错呢,本来我们合作得还挺愉快。”
他再拍了拍卢县令的肩膀,语气惋惜。
“他就是这次的替罪羊了,你看着处理了吧。”
“不,不要!”
卢县令大喊,可方长已经远去,哪里还听得见。
“程大人,不要,你答应过我,只要我配合你就会饶了我的……”
卢县令瘫软在地,不住求饶。
老者眼神凶厉,目光闪烁,最后伸出一只手,重重拍下。
“要怪只怪你运气不好,还连累了老夫!”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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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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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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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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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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