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二百多号族人,几乎无一幸免,罪名是勾结逆盟。
那是一个反抗朝廷统治,企图获得宗派自由的宗门联盟,时不时就要在九凰帝朝掀起造反浪潮,宣传修真者的自由论。
所以逆盟名声很大,时常背锅。
不管是在城里的还是不在城里的,只要是王家族人,全都被孟超找了出来,一个个处死。
死道友不死贫道,已经在方长面前犯过一次错的孟超下起手来比王家的死仇还要凶猛,决绝。
分明在之前他们还谈笑风生,甚至为了王家不惜拿个假人头去糊弄方长。
因为这件事办得不好,死的就不是王家,而是孟家。
无论谁来求情都没有用。
在这件事上,孟超表现得像一只疯狗,谁敢凑上来就咬谁。
一时间扶风城内风声鹤唳,却偏偏没人敢出来阻止孟超,任由他四处追捕王家人。
因为据说这件事是那位新上任的县尉大人吩咐。
有门路有关系的人全都在打听王家到底是如何得罪了县尉大人。
接着就是令所有人都大跌眼镜的理由——县尉大人不开心了。
为什么不开心。
因为王家有个不孝儿子欺男霸女,打扰了县尉大人听曲的心情。
这个荒唐又真实的理由让各家当家人再三确认。
他们倒不是不知道县尉大人喜欢在城里闲逛,毕竟在方宅前后大门都是眼线和探子。
一开始大家还特别紧张,以为这是县尉大人微服私访,想找茬对他们出手。
所以个个表现得堪称最佳企业,最佳员工。
凡是县尉大人经过的地方,不说长了,起码一两个月内,都会出现幸福度飙升的情况。
以往没事要克扣员工工钱的东家突然就好说话了,街道上也干净起来,甚至连乞丐都没了。
结果过了好几个月时间,大家发现县尉大人根本没有为民做主,微服私访的意思。
他就是单纯的逛吃逛吃,偶尔在茶楼歇脚,听说书人说书,听卖曲的少女唱曲。
于是大家也就懈怠下来了,看来县尉大人之前说的一切照旧不是开玩笑的。
这位县尉大人出乎意料地好说话。
不少人开始觉得方长可能是个虚架子。
人性如此,畏威不畏德。
方长不管事,他们反而觉得他软弱。
有些人觉得方长就是那种取巧突破金丹境界获得寿元的假丹修士。
金丹品阶甚至在最低的九品以下,也就是无品。
这样的假丹修士不追求战力,只要金丹境界的寿命,论战斗力介于真正的金丹与筑基之间。
方县尉极有可能就是这样,对付不了大家联手,所以不敢犯了众怒,才如此好说话。
这种说法随着时间推移,逐渐有了市场。
所以各大势力还真就照旧了。
该剥削的剥削,该欺压的欺压,该威风的威风……
然后……
就出事了。
显然最终解释权是在县尉大人手上。
而且方长对孟超说的那番话也随着王家的血一起流传了出去,众人才猛然惊醒。
这位新任县尉哪里是什么好好先生,分明就是个随心所欲的暴君。
……
县衙门,后衙。
卢县令脸色十分难看,坐在他面前的方长倒是十分淡定,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卢兄府上的茶水似乎格外甘甜,不知今日卢兄请我来,所为何事?”
卢县令冷冷道:“方县尉,此事你做得过了。
那王家与本官虽然是姻亲关系,但他们行事不端,得罪了方县尉,是他们取死之道。
本官也不会徇私枉法。
但你是不是做得太绝了。
那孟班头居然还敢闯到我府上拿人,是谁给他的胆子?”
方长笑道:“这话说的,当然是我呀。”
卢县令双眼一瞪,一股怒火升腾而起:
“你?!”
你不按套路出牌!
这时候不应该说句误会,然后你好我好大家好么。
你这样说,我面子往哪搁?
这时候是翻脸呢,还是不翻脸。
翻脸肯定是打不过的,说不定更丢脸,可不翻脸的话,又显得他这个县令很没用,被手下县尉压了一头。
好在这里没有第三个人在,否则他只能考虑杀人灭口了。
卢县令心里甚至有点委屈。
明明方长的县尉位置都是走了他的座师关系,怎么现在就翻脸不认人了。
卢县令脑海中天人交战,看着方长的眼神从咬牙切齿,又增添几分哀怨委屈。
搞得方长抛弃他似的。
但最后卢县令还是挤出一个笑脸道:“方老弟,就当给老哥一个面子,那躲在我府上的几个孩子还得叫我一声外公呢。
你已经杀的够多了,就不要再杀下去了。
而且最近大家都有意见了,我这个县令也很难做啊。”
方长摇摇头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既然要杀,自然要杀个干净。
而且王家家教如此不严,纵容子弟当街掳人,可见教出来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卢兄庇护他们,莫要最后救了几只白眼狼。
当然,既然卢兄都这么说了,那此事就算了吧,也免得有人说我不讲道理。”
还有比你不讲道理的人嘛。
卢县令默默翻了个白眼。
也就是打不过,否则他非得好好啐上一口。
“对了,王家抄家得到的钱财,我已经吩咐手下送上五成充公县衙库房,卢兄记得派人查收。”
方长貌似随意地说道。
闻言,卢县令呼吸不由急促了下。
他可是知道王家的家业是多大一笔财富,否则也不可能让他嫁女过去。
那是数以百万灵石计算的家业。
他很怀疑方长之前就是故意的,看上了王家的家业。
因为方长干上这一笔,他上之前下走动花的灵石就回本了大半。
当然,这事方长干得太粗暴,肯定会受到上方的调查。
一个不好,就是停职查办。
就算上面不想调查,可其他人也会找关系派人下来,没人愿意自己头上有个这样的暴君。
包括他自己也偷偷写了密报交了上去。
但没想到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事方长干了,锅方长背了,最后分好处的时候居然还有他一半。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
刚才方长不给他面子的事情,他眨眼就忘得一干二净。
什么姻亲?
他哪来的姻亲,都不知道在说什么。
“方老弟,你这……哎,县衙受之有愧啊。”
卢县令话头一转:“不过这件事的确让城中不少产业都收到了冲击,影响了不少人的生计,想要重新建设是得花不少灵石。
之前我还忧心钱从何来,没想到方老弟就当了及时雨。
我一定不会让方老弟你的苦心白费的,这灵石我就收下了。”
“对了。”
卢县令好似想到了什么,声音低了下来,像是在说什么秘密。
“我刚刚收到消息,因为王家这事,城中不少大户兔死狐悲,联合起来向郡城举报老弟你滥用职权的事情,不久后恐怕调查组就要下来。
到时候老弟你一定得小心应对啊。”
他突然就舍不得方长倒台了。
这样大方分好处,不吃独食的好同僚不多了,此刻卢县令浑然忘记了举报方长的人中也有他一个。
方长对此倒是有所预料。
这是朝廷体制之下的疆域,要讲政治手段的,弱肉强食是本质,却隐藏在制度之下。
他虽然给王家安插了罪名,但正规程序应该是先捏造莫须有的证据,再报告上司,得到批准和命令,最后再对王家下手。
一切就合乎情理和规矩了。
这其中肯定又是一番博弈,比如王家寻求外援,洗脱罪名,甚至有机会找到关系倒打一耙。
可惜他们还没来得及秀操作,就被方长简单粗暴的干掉了。
如此行为,自然要承受反噬。
他既然占了朝廷体制的便宜,就要被朝廷体制所束缚。
“郡丞大人可有办法压下去,需要多少灵石?”
方长问道。
能用灵石解决的问题那就不叫问题。
就像他毫不吝啬地将王家一半家产分给了卢县令,立马卢县令就把什么王家抛到脑后。
若不是怕吓到人,全给卢县令他也不在乎。
这才几个钱啊。
卢县令不由咽了咽口水。
有一说一,他就喜欢方老弟这豪爽劲。
就两个字,大气!
不过最后他还是摇了摇头道:
“来调查的官员是独立于正常行政体制之外的监察司,有风闻上奏的权力。
莫说我老师,便是郡守大人也命令不了他们。”
“王家剩下的一半可够喂饱他们?”
方长冷不丁道。
“咳咳^”
卢县令差点呛着,连忙轻咳两声。
见状,方长换了个方式问。
“一般来调查的官员会有几位?”
卢县令想了想道:“一般是一正一副,外加三到五人的小组,大概七八个人吧。”
方长道:“正副领队一人一块极品灵石,小组成员十块上品灵石。”
“这个?”卢县令面露为难。
“白郡丞同样一块极品灵石,卢兄也是十块上品灵石,毕竟卢兄只负责传个话。”
方长一锤定音。
卢县令精神一振:“够了!”
不过振奋过后,卢县令又有些疑惑。
“方老弟,你折腾这么一圈,一块灵石赚不到,反倒还得贴出去几百万灵石,又何苦来哉?”
当官不为赚灵石,还当什么官啊。
正常人就没这么干的。ωωω.χΙυΜЬ.Cǒm
同时卢县令心中疑惑,这家伙到底有多少身家?
一百万一百万往外扔,眼睛都不眨一下。
对于方长之前所说的什么宗门落魄弟子,他如今是一个字都不信的。
这什么宗门,落魄弟子都富得流油,正常弟子该多么豪横才配。
方长却是笑了笑。
“灵石什么的我不在乎,我开心了最重要。”
“谁不让我开心,我就是砸灵石也砸死他!”
这话是笑着说的,但卢县令却听到了浓浓的杀气,然后他开始思考一个重要问题。
他这个县令人头值多少灵石?
一个因公殉职的借口,外加三五百万的打点费用,大概是够了。
嗯,感觉好便宜的样子。
不对,我到底在想些什么东西?
卢县令使劲晃了晃脑袋,将这种想法驱除脑外,连方长什么时候走的都不曾留意。
但此刻他心中却蓦然对方长升起了无限的忌惮之情。
他打定主意,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可招惹这个家伙。
否则说不定哪天就听到他因公殉职的消息。
就在此时。
“外公。”
“外公!”
“爹。”
“岳父大人。”
两个年轻男女陪着一对憔悴的中年夫妇从堂外走了进来,正是逃过孟超追捕,躲到县衙门的王家人。
夫妇就是卢县令的女儿女婿,年轻男女自然就是他的一对外孙和外孙女。
“爹,那恶人可是答应了?”
女儿得丈夫示意,连忙问道。
卢县令微微颌首:“看在我的面子上,方县尉已经答应不再追究你们,不过你们今后也不可随意抛头露面,以免惹起误会。
我在城外有个庄子,你们且先去那边住吧。”
原本他留着几人,一是看在名义上的女儿情分上,二则是打算等到方长倒台,他有王家人质在手,那么王家财富他当然要分地大头。
不过现在情况有变。
王家家产一半都入了府库,也就是他的口袋里,面前几人就显得有些碍眼了。
至于父女情分,一个义女罢了。
他真正的女儿嫁在郡城,是金丹家族的媳妇,哪里是王家一个土财主能攀上的。
女儿闻声一急,想起丈夫的交待。
“难道就这般放过那恶贼,可怜我王家几百号人口,如今他们的血还不曾干涸。
爹,难道你就忍心看着那恶人作恶?
而且你才是本地县令,扶风城的父母官,怎能让一个小小县尉压在你的头上?
爹爹,求求你给女儿做主,给王家做主!”
“岳父大人,请您给我们王家做主!”
“外公,外公,琉儿(璃儿)也求求您了!”
一家四口全都跪了下来。
卢县令却是冷冷一笑:
“都学会激将我了。”
“王家教子不严,种下恶因,自得恶果,有此下场,是因果循环,咎由自取。
本官收留你们是看在往日情分上,但你们既然冥顽不灵,不思悔改,那么从今日开始,卢巧儿,本官就与你断绝父女关系。”
“来人,送他们出城!”
卢县令不待几人继续说话,便令人将其全部逐出府外。 蓝星,夏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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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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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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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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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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