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韩国人,从未经历过巫族入侵,来到赵国后,虽然常听人说起北疆之患,却不怎么在意,之前的所作所为只是单纯地想为主上除掉隐患,根本没有想过武奕死亡带来的种种恶果。
提起赵国北疆,首先想到的就是巫族,然后就是武安侯。
武安侯,北疆之屏障,自武牧开始,武汨、武济、武车、武晏、武左一门四代先后战死沙场,数十年浴血化成一座丰碑,镇在两国边界上,也塞进北疆人的心里。
对生活在北疆的赵人来说,武安侯就是他们的守护神,所有士卒都以加入武家军为荣,那些军中悍将都与武安侯府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连丞相苏伯伊也曾追随武济与巫族厮杀。
而今武安侯府只剩武奕一名男丁,一旦他死于相府,可以想象,十几万北疆士卒、曾受过侯府恩惠的将领会爆发出怎样的怒火。
想通这些后,庆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属下错了,但属下并不收回刚才的话,那武奕绝不会为主上所用,主上一定要当心他啊!”
一边说话,一边叩首,言辞之恳切,让人动容。
苏伯伊眼中的杀机渐渐敛去,走到庆之身旁,把他搀扶起来,
“庆之之心日月可鉴,吾当然清楚,只是……”
长叹一声,神情难掩忧虑。
庆之沉声道,“主上是在担心武安侯。”
苏伯伊只是摇头,什么都不说。
庆之一咬牙,当即跪在地上,“此番过错皆由属下一人所起,与丞相无关,属下愿承担所有责罚,请丞相斩吾之头颅,供武安侯泄愤。”
苏伯伊再次把他扶起来,按着他的胳膊宽慰道,“安能如此,安能如此,汝乃吾肱股之臣,岂可因为外人横死,卓一,送庆之先生下去休息,武安侯那边,我会亲自赔礼,请求他的宽恕。”
“万万不可。”
管家直接跪下,“您乃赵国丞相,又是长辈,怎可向武奕屈膝,若是传出去,天下人会如何看待您,您不能这么做。”
“不这么做,又该如何呢?”
苏伯伊仰天长叹,透着无尽的凄凉。
庆之长吸口气,闭上眼睛,再次睁开时,眼中只剩果决,解开腰带、褪去外衣、赤裸着身体、跪伏在地上,
“一人做事一人当,请丞相押送在下到武奕跟前,刑杖八十,以泄其愤。”
“庆之……”
苏伯伊满脸深情,庆之却异常严肃,“主贵臣荣,主忧臣辱,此番过错皆由庆之所起,岂可让主上受辱,卓先生,劳烦你了。”
言罢,闭上眼睛,双手置于身后。
卓一偷偷瞄了主人一眼,见对方面露不忍,却没有表露其他情绪时,向后招手,候在门外的卫兵立刻走入大堂,捆住庆之的手,将其押出去。
“主人,要活的,还是……”
苏伯伊抬头看天,一句话不说。
卓一顿时明白了,躬身行礼,倒退着离开大堂。
所有人离去后,苏伯伊才收起哀伤,长袖挥舞,面如寒霜地穿过后门,找到正在禅坐的折空,看到他,折空连忙起身行礼,xǐυmь.℃òm
“丞相!”
“庆之的话你可曾听到。”
“听闻了一部分。”
“几分可信?”
折空轻轻摇头,“在下乃方外之人,不通庙堂俗事,不过,那武奕确非人臣之相。”
嗯?
苏伯伊眉头皱起,十分诧异,武安侯府以忠良著称,不养门客、不纳私兵,几十年来从未有逾越之举,怎么就成了非人臣之向。
折空沉声道,“丞相可知,我为武安侯测命时看到什么?我在他身后看到了火,无穷无尽的火焰,漫山遍野,焚尽一切,火焰中有一个太阳,高高在上,宛如天神,正是看到这些,在下才会如此失礼。”
“武安侯非俯首之人,丞相想要收他所用,几乎不可能。”
苏伯伊沉默了,一人这么说,他并不相信,两个心腹都是这种想法,不得不让人怀疑。
……
相符别院,嘈杂的脚步声打断了安静的氛围。
武奕站在桃林中,冷冷地看着押送过来的庆之,此时的他双手被缚、上本身赤裸,披头散发,说不出的狼狈。
负荆请罪?
呵呵!
以为这样我就会饶了你,想的也太美了。
卓一满脸笑容地向武奕行礼,而后什么都没说,只是一个“打”字。
侍卫把庆之按在木凳上,两个身强力壮的大汉举起木棍,
砰!
一棍落下,皮肤立刻充血。
砰砰砰砰!!!!
二人你一棍我一棍,力道十足,完全没有留手的架势,只过了一会儿,庆之就被打的口吐鲜血,脸色惨白。
他依旧不吭声,仿佛认命一般,认打认罚。
卓一恨声道,“侯爷,事情经过已经查清楚了,这庆之原来是秦国黑冰台的人,潜入相府多年,一直在暗中谋划,为了挑拨是非,假传丞相口谕故意折辱于您,此等贼子着实可恶。”
话音落下,闭目认罚的庆之突然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卓一。
“瞪什么瞪,继续打,打死这养不熟的白眼狼。”
两名壮汉对视一眼,同时加大力道,生生把庆之嘴里的话打咽回去。
手腕粗的木棍一下一下地敲在肉上,皮肤崩裂,骨骼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血液就像落入油锅的水珠迸溅的到处都是。
此情此景当真一个字—惨!
骄耳吐吐舌头,悄悄看向苏青,后者立于武奕身后,脸庞被白纱遮掩,看不出任何情绪。
武奕亦是面无表情,只是站在那里,看着木棍落下,看着庆之被打的浑身抽搐、嘶声哀嚎。
好一个苏伯伊!
够狠!
够绝!
武奕顿时明白了,对方不是在演戏,是真的下死手,一个心腹被活活打死,他就不怕别人生出兔死狐悲之念。
不对!
苏伯伊是故意的,借庆之的脑袋警告他人,假传命令、擅自行动就是这种后果。
庆之也意识到什么,哀求地看着卓一,鸟兽都有求生之念,何况人,他才三十多岁,有大好人生,怎么能死,若是死了,家中老母谁来奉养。
管家冷笑一声,故意装作没看见。
棍棒一下一下地落下。
血肉迸溅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桃林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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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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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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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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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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