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管散发着余温,它们在不久之前还在散着光芒,直到大屏幕上的信号来源消失,穿着一身礼服的老者才将其关掉。
电脑待机时的微弱灯光隐约勾勒出几道人影,他们各拿着酒杯,杯中盛满了紫红色的液体,烟雾自他们身上的光点袅袅上升,被排气系统一股脑的吸入通道之中。
清脆的一声,三个玻璃杯触碰到一起,伴随着绅士和酒鬼的欢呼,他们一饮而尽。
“放心,施耐德,这其实就是普通的葡萄汁,只加了一点点的酒精,这么说的话,恐怕还没有你最爱吃的红酒羊排酒精浓度高。”昂热看施耐德端着酒杯只是抿了一口,笑着劝道:“不要成天这么愁眉苦脸的,该放松的时候就要放松一下。”
“我知道该放松的时候要放松,可是,唉。”扶着呼吸机的男人拿出手机看了眼,上面已经显示出了十几个未接电话,而且还都是来自于一个人的。
“有人一直给你打电话吗?”副校长见状,敲了敲茶几:“我猜是曼斯,那个刻板的家伙,估计得一直担心自己的学生,再加上凯撒小组也和他们失去了联系。”
“嗯。”施耐德轻轻点头。
“曼斯人很不错,执行力也强,爱学生,也能随机应变。”昂热用指尖轻轻弹了弹酒杯:“就是太关心学生了,导致什么事情都沉不住气。明明这次行动只要求他们做接应就够了。”
“换作是任何人的话都会如此吧。”施耐德雕像般的面孔微微变化:“不过,校长,看您这么有把握,为什么不告诉教授一声呢?”
“我有把握,但我没有能够给他们看的实质性证据,你知道的,有很多小丑就喜欢趁着你懒得搭理他的时候在你面前疯狂挑衅,但你若是真的拿出真东西对付他们,就会大亏特亏。”昂热笑着拿出手机,手机一直在亮着,有人在给他打电话,只不过被调了静音没发出声音罢了。
昂热拒绝了通话,把一排排未接电话的记录展现给施耐德看,后者看着那些耳熟能详的名字,有些说不出话来。
这些全都是混血社会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其中不乏某个大家族的领导者,甚至是政要,但这些人却都在这个夜晚给昂热打了电话,而且还都被拒接了。
“小丑们一直蹦哒,就是想逼出你的东西,但当他们发现你不理会的时候,指使他们的人就会出马。”
昂热把手机静静放在桌面,大约三十秒后,一通电话再次打来,昂热显得早有意料,吸了一大口雪茄,继而平复呼吸接起了电话。
“喂,我的朋友弗罗斯特,现在是美国时间凌晨四点,有什么事情让你像一头想喝奶的小羊羔那么活跃?”
“昂热你还好意思问我?”电话的另一端传来怒吼:“你把凯撒扔到几千公里以外的某个洞穴里面,联系都联系不上,自己还能睡得踏实?”xiumb.com
“你是说执行部的任务吗?”昂热的声音之中带着一丝自然的疑惑:“我不知道啊,这真的不归我管,我正躺在大床上睡觉呢,如果你有需要,我可以帮你给施耐德打个电话问问,他应该知道这次行动。”
一阵沉默。
弗罗斯特深吸了一口气,这么多年他遇到了无数难缠的对手,有讲完话不算数的银行家,有在合同中设下埋伏的商人,还有没事总想来瓜分利益的各种妖魔鬼怪,但这群人在他弗罗斯特的手下都是败将,用起智谋诡计,他自信世界上已经没几个人是自己的对手。
但昂热不是,弗罗斯特不得不承认,这世界上为数不多几个让他能吃瘪的,卡塞尔学院的校长副校长算在其中,他那个整日各处播撒种子的哥哥算一个,因为这群人不能以人的思维来判断他们的行动,他们不要脸且毫无底线,能看着黑说白看着白说黑,就算几十个人一起告诉他这是头白羊他也会说自己得了青光眼什么也看不见。
弗罗斯特看着诺玛传来的账单,上面清晰写着十五分钟前昂热把两瓶高档红酒的价钱记在了自己的账单上,而且还有送到执行部的小费,明知电话那头的昂热在执行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因为昂热也知道弗罗斯特能查到他的账单。
你质问他要是在自己房中,为何要往执行部点红酒,他就会告诉你是为了犒劳在工作的执行部值班人员,消费是设的自动,他当时在睡觉。
对付黑道可以用礼义廉耻对付流氓可以用暴力,但对于黑道和流氓的结合体,他貌似真的没什么办法。
“昂热,我觉得我们可以好好谈谈。”弗罗斯特一改最初的暴躁语气,罕见带了些讨好:“我知道你对我很不满,但毕竟我们的目标都是相同的,都是为了屠龙事业,对吗?”
昂热沉吟良久:“你说的没错,不然我也不能一直忍受你。”
“所以,我认为咱们之间不应该闹得这么水深火热,昂热,加图索家族是学院的最大资助者,家族的势力范围你应该知道的,而你,就算是不服气我也不得不承认,你是现在混血种中的最强者。”
“确实,能打过我的混血种估计还得有个十几年几十年才能出现。”昂热笑了笑,毫不谦虚。
“但听你的语气,你现在一点也不着急。”弗罗斯特压低声音:“你这么确定自己的学生平安无事?那支队伍里面有你亲手招进来的S级学生啊。”
“他已经引起你们的注意力了吗?”昂热敲了敲红酒杯,叮当响声回荡在空旷的指挥室中。
“当然,被评为S级,他一定有着过人之处,而且这几天学院的热点话题都是他,就算是我们加图索家族里面都有不少人在讨论他的实力呢。我想说的是,我可以把他认为是你的继承者,对吗?”
“你什么意思?”昂热的嘴角笑容慢慢消逝:“想要威胁我?”
“这个世界上,应该没有敢威胁你的人了吧,他们早就被斩草除根了。”弗罗斯特叹了口气:“我只是想要一个承诺,承诺我们加图索家族的继承人没有事情。”
“单方面的承诺从来不会具有任何的效力。”
“我们不会动你的学生的。”
“可以。”昂热打了个响指,嘴角慢慢勾了起来:“凯撒没有事情,相反你更应该感谢我,因为我是为了让他积累对付青铜与火之王的经验才去的。你们家族的继承人需要一份漂亮的履历。”
“它们要苏醒了吗?”弗罗斯特的声音有些颤抖。
“这个消息得加钱。”
滴-滴-滴-
电话被挂断,昂热对着面前盯着自己的二人笑了出来:“指挥小丑的人,他自己也是个小丑,不是吗?”
“这是你算计好的?”副校长放下酒杯,盯着昂热:“你只是想换取路明非的安全?”
昂热不与置否。
“不过,弗罗斯特的话可信吗?”施耐德接过话来:“他和校长你的关系一向不好。”
“施耐德,当年你还是我学生的时候我就教过你,对付任何人要看清他的本质,对吧。龙王的本质是暴力,因此我们要更暴力一些。弗罗斯特的本质是什么呢?”
“商人。”施耐德不假思索。
“没错,他不是屠龙者,是个借此机会想要大赚一笔的商人,商人有个改不掉的特征。”昂热双腿搭在一边的凳子上,拿起酒杯饮了一口:
“他们不会与合作者翻脸,直到面对的利益大于他在合作者那里所能获得到的时候,在他的心中,凯撒可是重要的不能再重要的啊。”
“即使是初代种的消息也不足够?”施耐德皱起眉头。
“这个时候,距离他们预测龙王苏醒的时间还有很久,他们一致认为我是在蒙骗他们,就算我亲口和他们说那是初代种的遗址他们也不会相信。”昂热笑了笑:“在观测到信息之前,他们更会以为我是联合副校长提前在做愚人节的玩笑,只有十个人的小队,随随意意派下去的精英,任谁也不会重视,这是我们的机会。”
“也别让曼斯太着急了,告诉说凯撒小组和他的得意学生都平安无事吧。”昂热按动遥控器,打开大屏幕,上面正源源不断接受着来自于小组设备传输的照片。
“奇了怪了,那他们都失去了联络,为什么照片还能传回来?”一直沉默的副校长发现了事情的异常之处:“执行部的照相机和耳麦不是一起造的?”
“那几台设备不是执行部的,是校长给我的。”施耐德沉声道,二人一同把目光投向不知何时踱步到窗边的老者身上。
“别看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昂热打开窗户,让冷风吹进来少许,鬓角的白发在飞叶中肆意张扬着:“故人之物罢了。”
……
“我真的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凯撒看着突然严肃起来的楚子航,海蓝色的眼睛瞪得溜圆。
这是什么思维啊,上一秒还是在聊打赌的事情,下一秒突然来一句‘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吧’,就好像对方知道自己犯了错给自己一个自首的机会一样,凯撒心说,他和楚子航熟归熟,也没到这种心有灵犀的地步。
“校长为什么不在开会时说那些话,反而是写在亲笔信上。”楚子航看着凯撒,炽热的黄金瞳像是太阳一样,让后者皱起眉头:“又是为什么特别说不让任何人知道此事。而且,副校长笔记上的那句话你也看到了吧。”
“是校长要准备对校董会出手的事情吗?”凯撒总算明白了楚子航的用意,无奈笑了笑:“我明白了,确实在校董会当中,我的家族占据很大的席位。”
楚子航点了点头,双眼盯着凯撒,等待着他下一步的话语。
“你是害怕我将校长的事情泄露给他们,从而想现在得到我的保证,对吗?”凯撒转过头瞄了眼在另一侧有说有笑的男女,叹了口气。
“我只是想问问你是怎么想的。”楚子航斟酌着话语,他能做到的也只是根据对方的神态语气得知他的想法,没办法强迫凯撒改变他想做的,这是所有人共识的一点,无论是权势如山的加图索家族还是他楚子航。
“那你认为校长为什么会同意我加入队伍呢?”凯撒歪着头反问道。
楚子航顿时语塞,他虽说心底早就想到了这一点,但还是想要来做个确认。
“我和我的家族之间,发生了很多事情。”凯撒耸了耸肩:“我并不是你平日里所想的那种无忧无虑的公子哥,所以我才会来到学院,人生总会有一些不能忘记的事情,学院钟楼附近的薰衣草田和我们家当年后山极为相似,来到这里我会常常想起过去,进而确保自己还有着那段记忆。”
语气倏忽一转,凯撒收起笑意沉下面色开口道:“你想听我过去的事情吗?”
沉默片刻,楚子航点了点头。
人生总会有些想要而得不到的东西,如果你加入学生会,说不定我会考虑讲给你听。”凯撒露出计谋得逞的笑容,拍了拍楚子航的肩膀,没有什么能让他感受到比戏弄对手更愉悦的事情了。
他拿起照相机,起身准备继续去忙碌,回头却看到楚子航仍旧坐在地上,双目发直瞅着地面。
察觉到视线,楚子航抬起头脸上露出种异样的表情,既不是平日里那种应付他人的微笑,也不是死鱼脸,有些晦涩,就像是吃的果子还没成熟,甜中带着一丝酸意一样。
“你回忆起初恋了?”凯撒下意识打趣道。
“我没有初恋,不过确实有几个让我印象极为深刻的女孩子,但我不认为那叫初恋。”楚子航依旧一板一眼回答着凯撒的话语,就算他知道那是玩笑话,他拿起设备走向刚才工作的墙角,背对凯撒:
“不过我很赞同你的行为。”
“什么?”凯撒再次一头雾水。
“人生总有一些一辈子不能忘记的事情。”楚子航仔细给壁画拍着照:“你总是嘲笑我为什么要打篮球,那种纯靠力量的运动又有什么意思。因为第一次带我打篮球的人很重要,这个理由就足够了。
人的大脑就像是一块磁盘,它总会定期清理不使用的那部分,所以我每天晚上躺在床上都会做一门功课,想一想对我来讲那些重要的人和事,让他们能够保留下来,陪我走到现在。”
凯撒惊呆了,他第一次见楚子航在演讲和回答问题以外一次性讲这么多话,而且貌似还带着真情实感,他能够明显感受到楚子航语气中带有不少起伏。
愣在原地,凯撒盯着工作起来的背影,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快去吧,不然要拍不完了。”楚子航转过头,恢复了那张雕像脸,说话的同时手中快门还不停工作着。
“啊……啊是。”凯撒讪笑两声,转过身走向另一个方向,他知道如何在这种情况下对付女孩子,但就算楚子航看起来再阴柔,他也没办法忽视掉那双炽热的黄金瞳,上前凑过去。
貌似现在走到另一边才是最好的选择。
不过……
“原来你会做这种事情啊。”凯撒嘴角微笑,他总算在自己的敌人身上又找到了一个共同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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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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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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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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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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