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相貌清秀,年纪十八九岁的随从看见他二人,远远迎上来,一脸愁苦的躬身劝道:“主人,咱们都出来两日了,也该回去了,若是因为给大伯送个行,就耽搁好几天,夫人知道了,定然会责怪小的们没有提醒主人。您要等的那个画师,想必没什么真才实学,躲起来不敢见人,也是有的。”
“放屁,你懂什么真才实学,快来见过孟先生,为你刚才的言语冒犯向先生致歉。”阎立本冷不丁被仆人拦住,却听见这番话,直气得七窍生烟,连脏话都飙出来了。
他好不容易等来了孟凡这位画技惊为天人的少年,却不想第一时间就被自己随从给羞辱了,叫他如何不恼怒?
那随从闻言,吃了一惊,拿眼盯着孟凡,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指着他说道:“主人,这就是您要找的惊为天人的画师?这,这看起来比我都小几岁的小毛孩儿……”
“住嘴,你给我滚下去。”阎立本真动气了,横眉冷对,顿时把那随从吓得脖子一缩,退在了一边。
阎立本慌忙拱手向孟凡解释道:“我在这儿多呆了两日,放纵了他们,家奴们便都有些懈怠了,有得罪孟兄之处,还请看在阎某面上,原谅他年少无知,阎某在此给孟兄陪罪了。”
孟凡笑道:“阎兄多虑了,我年纪太小,惹人起疑也是常事,还请阎兄不要放在心上。”
站在不远处的那个随从兀自不服气,梗着脖子大声叫道:“小的就是不信,一个半大孩子,有甚学问,敢跟我家刑部侍郎称兄道弟。”
“你再敢胡言,看我不抽死你。”阎立本扬起手,当场就要教训这家仆。
正在这时候,从客店里走出来另外一位身材魁梧,相貌堂堂,与阎立本颇为相像的中年人。
只听这人出言劝阻道:“二郎休要责怪他,就连为兄也觉得,你这次怕是小题大作了,一个小小的灞城镇,能出什么大画师,值得你我兄弟在这里接连逗留两日。若不是为了一解你胸中疑惑,为兄怎肯久等,误了圣人的工期,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原来,阎立本此时已是刑部侍郎,官居四品的朝廷要员,此次东出长安,是来送身为将作大匠,官居朝廷从三品大员的大哥阎立德,前往富平县督造太上皇李渊陵寝。
二人路过此地,不合让阎立本一眼瞧见了铁匠铺粉墙上的那些炊具图。
阎立本一见此图,立刻惊为天人,一定要留下来看个究竟,阎家本是丹青世家,兄长阎立德身为将作大匠,一手丹青妙笔,深为当今圣上李世民所欣赏,自不必说。二人的父亲阎毗,同样也是前朝大员,丹青妙手。
阎立德当然也能看出这画作的奇处,只是他身为将作大匠,多少有些虚荣心,不肯像自己兄弟那般,亲自等在铁匠铺门口罢了。
结果自己兄弟等了两日,却等来这么个毛头小子。看年纪不过十五六岁,能有什么能耐?
要知道,丹青之法,最需要从小培养,经过长期的刻苦训练,方才能掌握其中要义。这个小娃娃,就算从娘胎里开始学画画,到现在能有多少时日?谈什么功底?讲什么画技?
因此,阎立德还没试过,就先在自己心里下了结论,觉得这小子不过是个沽名钓誉之辈,不可能有什么真才实学。
孟凡一下愣住了,光从长相上,他就知道,这人肯定是阎立本的兄长阎立德。
二阎在此时,并称于世,都是当世一流画师。自己三年素描的功底,这下可真的要暴露了吗?
他心里本来还有点发虚,抬头一见阎立德那幅傲然于世的表情,却忽然不怕了,暗道:“又不是我孟凡求着你们留在这儿的,一张黑脸甩给谁看呢?不就是画画嘛,本少爷今天就给你这张臭脸来个特写,叫你好好瞧瞧这跨越千年的神奇技法。”
孟凡冷笑一声,直视着阎立德,说道:“原来是阎将作大驾光临,小人不才,今日就班门弄斧,为阎将作画一幅人像如何?”琇書網
阎立德正要发作,却被阎立本一把拉住。
只听阎立本小声劝慰道:“兄长息怒,且听我一言,我观此人胸有成竹,气度雄浑,不像是个弄虚作假之辈。他既然要画,便由他画,难道兄长做了将作大匠,便给人画不得了?圣人不也常宣你我二人进宫,为其画像?由他去,若画不成时,兄长再发作不迟。不过,我觉得这位小郎君,一定会超出你我兄弟的想象。”
阎立德这才忍住满腔怒火,冷哼一声,踱步回了馆驿内。
那名仆从,也翻着白眼瞪了孟凡一眼,这才小跑着跟了进去。
只剩阎立本客客气气的伸手说道:“孟兄请进,我大哥为人严苛,向来如此,还请孟兄不要放在心上。”
“无妨,小人说过,小人年少无才,自然比不上将作大匠的名头,阎侍郎请吧。”
孟凡也不看阎立本那张尴尬的脸,举步入了馆驿内。
早有驿丞令人准备了一张长案,笔墨纸砚也全都齐备了。阎立德也已经端端正正的坐在了长案对面的椅子上,怒气未消。
看着阎立德脸上那深深的法令纹,孟凡高声叫道:“来人啦,给我准备黑炭一块,湿抹布两条,我要作画。”
“砰”得一声大响,坐在对面的阎立德拍案而起,大骂道:“竖子欺我太甚,来人啦,给我掌嘴。”
“兄长,兄长且听我一言,兴许他真就只会用木炭作画,那粉墙上的画作,不正是用木炭画的嘛。”
“岂有用木炭给人画像的道理?这不是作贱人吗?”
“我画像就用木炭,爱画不画。”孟凡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翘起二郎腿,摆弄起毛笔管来。
“你,你……”阎立德气得浑身直哆嗦,身为朝廷从三品大员,他什么时候受过这等窝囊气。
眼见阎立德情绪就要失控,阎立本提高声调,大声说道:“兄长你难道忘了,父亲大人常言,三人行必有我师,贩夫走卒,百工之辈,岂可小视。正因博采众长,咱们阎家,才成就了丹青第一妙手的美誉,难道一个乡间少年,兄长都容不得他?”
“你呀你,你一心只想找到什么丹青真谛,真谛就是学成文武艺,货于帝王家。如今你我兄弟二人,都深得圣人器重,官居要职,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要跑来向这毛头小子请教,受他无端羞辱。”阎立德气得脸都青了。
这时候,就见那个不长眼的随从,偏偏端着个红漆盘,上面放着两块湿抹布,一块黑炭,送了上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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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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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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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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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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