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翼军不是寻常禁军,训练有素、装备精良,仅次于上四军。曾经也是战功赫赫,名将辈出。三年前,出京驻泊沂州。一个指挥五百人,分散驻守沂州各县。
沂州治所临沂,只有一百多名禁军,受巡检使朱进辖制。但朱进此人,贪财好色、不学无术,仗家世荫补为官。
其人上下钻营,混上巡检使之职。手握军权,骄横无礼。对手下军兵,动辄打骂,根本不当人看。
一日,朱进指使禁军,护送其小妾逛街。不知怎的,轿帘儿被风吹起。轿子里的小妾,偶一转头,却冷不丁瞧见,一名兵卒正盯着自己,色眼迷离,满脸猥琐之相。
这小妾暗“哼”一声,遮好轿帘儿,倒也没说什么。谁知到了晚上,朱进派人冲进军营,抓走了这名兵卒。绑在军营门外,没头没脸一顿好打。第二日放下来,已经奄奄一息。
人抬回军营,未到晚上,伤重而死。军营中,一下炸了锅。也不知哪个领了头,百十人禁军,群情激愤,带着刀枪,呼啦啦堵上了朱进家门,讨要说法。
朱进骄横惯了,这些个兵痞,哪会放在眼里?一声令下,家丁冲了出来,抡起棍棒就打。堂堂禁军,被一群家丁追着打。手里虽有刀枪,却是不敢真格下手。
正在这时,却见一条壮汉,人群中大喝一声。“不让老子活,老子不活了。”说罢,长刀抡起,砍向一名家丁。只见刀光一闪,鲜血喷溅出两尺高。一颗人头,高高飞起。
场中人,个个吓了一跳。糟乱的人群,顿时一静。壮汉手里握着长刀,刀上鲜血淋漓。此刻杀了人、红了眼,一声大吼,“杀。”裹起一片刀光,扑入了人群。
禁军怔楞了一瞬,下一刻,一个个嘶吼着,挺起刀枪,紧追着壮汉,冲入人群。刀劈枪刺、势若疯虎。真动了真格,一群家丁,哪是对手?何况这些禁军,被逼到绝路,发了狠。
壮汉勇不可当,一柄长刀,上下翻飞。眨眼间,家丁倒了一片,满地血腥。剩下的,惊叫着四散飞逃。禁军随后紧追,冲进了朱进宅院。顿时,院子里,鬼哭狼嚎。
壮汉进了宅院,满处搜寻朱进。直杀到后门,才见朱进正被人扶着,想要逃出去。壮汉三步两步追上,大吼一声,一刀劈下。仓皇的朱进,一声惨叫,被开膛破肚。
“杀尽赃官。”壮汉大吼。百十号军兵,被鲜血一冲,个个红了眼。心底积郁的戾气,就像恶魔放出了牢笼。发一声喊,齐齐追在壮汉身后,冲向了州府衙门。
一夜之间,临沂县变色。官府衙门,浸泡在血水中。城中官吏,一个不剩、被砍杀殆尽。满城百姓,瑟瑟缩缩、惊魂难定。一些富绅豪族,更是关门闭户,惶恐不安。
壮汉名叫王伦,虎翼军一名底层押官。
虎翼军占了临沂,没有再杀人。王伦命人打开府库,金银、粮食,布匹,一应钱粮物资,统统发放给百姓。这一个举动,稳定了临沂县城。一时间,倒获得不少声望。
驻守各县的禁军,闻风响应。不过几天时间,沂州辖下,临沂、沂水、费县、新泰、承县,全部被叛军占据。
此时,叛军打出义军旗号,开仓放粮。周边山贼水匪,纷纷投靠。更有不少百姓,被裹挟从军。叛军队伍迅速壮大,声势煊赫不已。
沂州军械库,兵甲无数。叛军装备起来,开始向周边进攻。
……
朝廷得到奏报,却是无暇顾及。此时,朝廷上下,正与西夏讨价还价。辽国横插一脚,提出,以麟府换银夏。皇帝赵祯心里不甘,但是面对辽国使者,却硬不起来。
军兵造反之事,在大宋不稀罕。隔三差五,就会来一出。不过一时张狂,成不了气候。皇帝正焦头烂额,一纸诏书颁下,令沂州附近州县,立即派兵平叛。
叛军一路北上,势如破竹。所到之处,官军望风而降。不过三五日,一路攻下密州、青州。钱粮辎重,缴获无数。叛军收拢降兵,队伍已近三万人,声势浩大。
一个疏忽大意,疥癣之疾、酿成腹心之祸。
龙卫军星夜出京,赶赴沂州平叛。龙卫军装备优良、战力不凡,乃禁军上四军之一。满员兵力五千人,被朝廷寄予厚望。
龙卫军行至徐州,已是疲惫不堪。连日急行,掉队的兵卒,越来越多。再不休整,不等到沂州,手里就没兵了。
龙卫军在沛县扎营,下令休整两日。
当日夜里,龙卫军遭到伏击。正在酣睡的军兵,冷不丁被霹雳弹惊醒,丢盔弃甲、亡命飞逃。霹雳弹的威力,人人皆知,所以更加惊惧。一战未打,全军溃散。
京城派出援兵,叛军早有所料。提前在徐州左近,埋伏下一队绿林。人数不多,只有不到百人。携带霹雳弹,趁夜杀出。龙卫军养尊处优,久不历战阵。一遇埋伏,争相逃命。
丢弃军械辎重无数,尽被叛军缴获。
龙卫军大败的消息,和叛军的消息,同日送到京城。叛军攻下密州、青州后,掉头南下,直奔泗州。守将不战而逃,叛军轻易夺下泗州,打开了南下大门。
当日,叛军渡过淮水,开始向楚州、真州进兵。
朝廷慌了神儿,再往南去,就是扬州、泰州。那里,朝廷钱粮税赋之地,万万不能有失。但此时,叛军已然势大,攻城略地,如入无人之境。所过州县,官军纷纷投降。
“速调西军平叛。”皇帝怒吼失声。八百里金牌急递,一路快马飞奔,将诏书和军令,送进了狄青中军。狄青所部,此时,正在京兆府训练新军,离着沂州最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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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牛山中,人马喧腾,旗帜遮天蔽日。
仅是四月上旬,天气已闷热无比。一队队禁军,甲胄解下,驮在马背上。身上的军服,早已湿透。气喘吁吁、闷头赶路,
伏牛山地势险要,道路狭窄。大队军兵进山,行走异常艰难。长长的队伍,拉成一条长蛇,排出数十里长,前不见头,后不见尾。行进了三天,还没走出伏牛山。
往沂州去,最近的路,不是伏牛山。之所以走这里,却是枢密院军令指定。由此进兵,过武胜军,直奔亳州,截住南下叛军。扬州繁华,乃朝廷赋税之地,不能落入叛军之手。
此次平叛,狄青率兵两万。平戎军虽是新兵,但军中不少人,都曾是卧牛寨之人,熟悉地理。尤其是翻山越岭,如履平地。因此,被狄青指派,担任前军哨探。
平戎军大部,由种诂率领。于飞带着斥候营,前出四十里,侦查地形,为大军寻找合适的宿营地。当然,遇到小股的山匪,他也不会手软。只不过,一直没碰到。
此刻,于飞敞开衣襟,不停的扇风。满头满脸,都是汗水。这鬼天气,闷热的出奇。即便是柳十三,也说天气反常。脱得只剩下小褂,犹自骂骂咧咧。以往的伏牛山,可没有这般热。
今日,他们跑的远了点,离着种诂前军,至少也有四十里。立身之处,正是一处匪巢,不过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
“大军过境,怕是早跑了。”柳十三说道。
“粮草、金银,也都带走了?”于飞不甘心。
“狡兔三窟,何况山匪?”柳十三呵呵笑道,“即便有些财货,带不走也藏得严实,想找到可不容易。”
于飞大失所望,他还想着发财呢。一路搜索下来,山寨倒是遇到不少,只是个个如此,一个铜板也没见着。
“二哥儿,抓了个和尚。”正郁闷着,香草上了山来。
不知在哪里,香草抓到个和尚。推推搡搡的,给带了过来。于飞瞅着,这和尚可不像和尚。倒是穿着僧袍,破破烂烂,看不出本来颜色。面黄肌瘦、头发老长。
“阿弥陀佛。”和尚宣一声佛号,双手合什。
和尚法号觉明,在云岩寺修行。只不过,两个月前,云岩寺被另一伙和尚占了。觉明一众和尚,被杀的杀、囚的囚。觉明逮到机会,逃出了云岩寺,却不知往哪里去。
两个月来,觉明躲藏在山里,没吃没喝。只能找些野果、挖些树根果腹。若不是被香草发现,怕也活不了多久。
“和尚杀和尚?”于飞听得稀奇。
“他们是恶魔。”觉明陡然激动起来,厉声说道。瞪圆双目,神情狰狞。瘦小的身形,竟是瑟瑟发抖。
又问了半晌,终于清楚了经过。原来那群和尚,剃着光头、穿着僧衣,却不是真正的佛徒。闯进云岩寺,大开杀戒。佛像被推倒,佛殿被焚烧。一夜之间,云岩寺血流成河。
“他们口宣弥勒,实为恶魔。”觉明老泪纵横。
“摩尼教?”柳十三惊呼。
摩尼教崇信弥勒,引用佛经中“弥勒下生成佛”之说,以烈焰鲜血,迎接新佛降世。江湖上盛传,杀一人者,为一住菩萨;杀十人者,为十住菩萨。信徒焚烧经像、斩戮僧尼,杀人如麻。
于飞很是惊诧,不想在此深山,还藏着摩尼教信徒。如今,摩尼教与赵宗咏结盟,早不是单纯的教派。
叛军的消息里,没有摩尼教,也没有赵宗咏。却不知,朝廷是真的未察觉?还是刻意隐瞒?于飞判断不出。
但是,叛军短短时日,掀起如此声势,仅凭百名禁军么?于飞难以相信。他断定,其后,必有赵宗咏的支持。
赵宗咏蛰伏日久、苦心经营。王伦此人,或许就是被抛出来,试探朝廷反应的傀儡。此时,必然躲在一旁,虎视眈眈,盯着朝廷的举动。一旦得机,雷霆俱下。
狄青出兵之前,审问了白玉堂。
白玉堂没去过沂州,对那里的形势,一无所知。但是,仅仅是说出赵宗咏,已经让狄青惊诧。更何况,还有摩尼教支持?一场简单的平叛,此时,却变得复杂。
汝南王府数十年经营,隐藏的势力,究竟有多少?恐怕谁也说不清楚。那些势力,不会随着赵允让死去,而烟消云散。如今赵宗咏卷土重来,可不得跳出来,兴风作浪?
“死灰不灭啊。”狄青长叹。
狄青心里多了谨慎,一路行军,戒备森严。龙卫军前车之鉴,狄青可不想步其后尘。但是,也很是无奈。江湖绿林、武功高强,高来高去,大军对其无可奈何。Χiυmъ.cοΜ
派遣于飞为前哨,实为警戒绿林骚扰。于飞的身手,狄青叹为观止。整个军中,无人能为对手。
“向中军传讯,发现摩尼教踪迹。”于飞命令道。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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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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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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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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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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