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一支行商车队,正从秦岭山道,进入伏牛山区。车队有六七辆大车,装的货物不少。走在道上,看着甚是沉重。随行护卫足有五十多人,皆是身着劲装,骑着马,手里持着刀枪兵器。
他们从延州而来,一路秘密行进。用去半个多月,才走到了此地。车上货物,皆是王贵所筹集。除了三车金银,其余四车载的,却是霹雳弹。这些货物,最终要送去沂州。
王贵是汝南王府嫡系,一直潜身延州。利用边军便利,暗地里与西夏做着买卖。积攒的无数钱财,皆流入了汝南王府。
赵允让失败身死,赵宗咏却逃出了生天。汝南王府的势力,虽被清缴了一部分,但大多数还在。赵宗咏逃入沂州,重整旗鼓。曾经的嫡系势力,纷纷投靠。如今人马不少,起事在即。
王贵念着旧情,自然倾力支持。收购的霹雳弹,一半给了辽人,一半却送给了赵宗咏。只是王贵想不到,他等不到赵宗咏起事,自己就因辽人之事,彻底败露,不得不反。
进入了伏牛山区,车队陡然紧张起来。
这里山高林密、地形险要,最是盗匪横行。他们一路行来,可是经历了数次劫道儿。虽仗着弓马强壮,平安至此,但也难保,不会碰上硬茬儿。
领头之人,高喝一声,“小心戒备。”
众人齐声应诺,迅速向两侧警戒。一个个驭马娴熟、动作敏捷,片刻间布置停当,护卫马车缓缓前行。隐藏起来的弓弩,也被取出上弦。精悍气息,一目了然。
车队沿着山路,小心的行进。直到中午,也没遇见什么危险,一行人渐渐放松。此时,四周高山耸峙,身旁山壁乱石横突。一条细窄的道路,前不见头,后不见尾。
“此地甚险,莫要大意。”领头之人喝道。他此时浑身紧绷,不时的向上张望。攥着铁枪的手,掌心里都是汗。
这位领头之人,姓向名贵,四十多岁。不像领兵之人,却像个教书的先生。偏偏一身甲胄,手提长枪。眼神四顾,寒芒隐现。谁若因长相而小看了他,怕是要阴沟翻船。
向贵曾是赵允让爱将,一手建立密营,训练了大量战兵。密营因秦红英之事,而暴露出来,遭到朝廷清缴。此人却在紧要关头,一把火烧了密营,领着队伍逃的无影无踪。
非是无踪,不过是隐身而已。他的兵马,隐藏在西北深山。一边协助谭钰整合盐枭,一边等待着王府的命令。那时候,所有手下都知道,王爷起事在即,个个摩拳擦掌。
果不多时,王府四公子到了,带着王爷的命令。凭借汝南郡王的势力,向贵轻易的改头换面,成为禁军一名营指挥使。
他手下兵马被一分为二,一部隐身白马津,关键时刻杀入京城。另一部人马,再加上谭钰收服的盐枭,与他一起进入定川寨。
向贵执行了赵允让的计划,把葛怀敏引入了陷阱,遭到李元昊围攻。葛怀敏两万大军全军覆没,只带着十几名残兵,逃到了定川寨。却不知,此地已被向贵控制。
向贵带众哗变,拒绝打开寨门。葛怀敏无奈,只能带着部下,反身杀回,迎头撞上李元昊的追兵。自葛怀敏以下,十六名将校,全数战死。李元昊没有攻击定川寨,撤军而走。
趁着空当,向贵撤出定川寨,再次逃之夭夭。
突的,一支凄厉响箭,惊得向贵汗毛倒竖。本能的趴伏在马背上,迅速一扯缰绳,战马如有灵性,窜入山岩之后。等了半天,却不见再有动静,伸头查看,也看不到半个人影。
车队已经停下,骑兵的架势,都和向贵一般,趴低了身形,伏在马背上,警觉的四处查看。在车队的前方十步,地上插着一支长箭。不知没入地下多深,露出的部分,足有二尺长。
向贵扫了一眼,却是没见过。这支箭杆较粗,尾端木羽。一般木羽箭,都是由弩发射,劲道十足,却不及远。但听声音,此箭分明从远处射来,十分的稀罕。
“是哪位当家的在此?还请行个方便。”车队中,有专门的管事,负责与山匪打交道。此时,已站出身来,大声的说道。
“货物留下一半,人马自去不留。”头顶上有人说话。
向贵仰着头,也看不到山顶,更别提看到人。此处山势,就像一只立起的猛虎,向前扑出的样子。向贵心里暗骂,真他娘的,太会找地方了吧。这地形,哪里能看到上边的人?
“上边可是卧牛岭的好汉?”向贵曾在熊耳山,离着此地,不过百十里。是以,他对周边山匪,都有些了解。
“再不赶紧滚蛋,爷爷可要放箭了。”上面的人,却是不搭理向贵,厉声威胁。话音儿刚落,又是一箭射了下来。
这一箭劲道十足,正射在马车上。嘭的一声大响,木箱子四分五裂,金银钱哗啦啦撒了出来。向贵大吃一惊,眼皮直跳。这一箭的劲道,也太大了吧?超出了他的认知。
“弓弩手,向上射击。其余人,冲过去。”向贵大喝出声,金银露白,此事无法善了,只能硬冲了。他的心里,却明白自己在赌。这等强弓,一具已是难得,岂能更多?
只要没有更多,他就能冲出此地。到了前方开阔地,他的骑兵,就能发挥出优势。真要对战,向贵可不惧。
车队奔出不足十步,头顶上方,传来嘣蹦的声响。这声音,听的向贵头皮发麻。只有强弓硬弩,发射时才会这般声响。不及转念,箭矢带着啸音,撞上了人马。
是的,是撞上了人马。向贵亲眼看着,箭矢如枪,撞开甲胄,扑入人体,然后撕开大洞,又飞了出去,撞在后面的人马身上。更有直射而下的箭矢,将人马钉在了地上。
一轮箭矢,扫平了一大片,人马皆碎。向贵瞪圆了眼睛,凄厉的大喊,“放弃马车,快逃。”仓皇调转马头,狼狈逃窜。还活着的,早已肝胆俱裂。不管有马没马,追着向贵亡命奔逃。
山顶上,传来一片欢呼声。更有心急的山匪,沿着崎岖小道,飞奔下山而来。即便在山顶上,也能看见金银的闪光。你争我抢,山谷间,一时气氛热烈之极。
一处山岩上,一群人围着一具长弓,啧啧连声,喜不自禁。
这具长弓模样霸道,与寻常弓弩,大不一样。弓臂黝黑,足有一人高下,弓弦拇指粗细。在弓臂一侧,加装了横木,其上刻有箭槽,箭矢放置槽中。
发射时,长弓立于地上,射手端起横木瞄准,击下牙发。此弓劲力十足,百八十步,可击穿甲胄。刚才一轮箭矢,不过八十步,人马皆被箭矢洞穿,撕成碎块。
“大当家的,夫人这神臂长弓,世上再无抗手。”纪览抚摸着长弓,由衷赞叹,满眼的钦佩之色。
“哈哈。”柳十三放声大笑,意气风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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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山。一队狼狈的败兵,顶着风沙,逃进了沙坪沟。沙坪沟里,仿佛另一个世界。劲风怒号,天空昏黄一片。沙坪沟很宽阔,沟里砂砾遍地。两侧山坡平缓,寸草不生。
羌人歌谣唱道:惶惶沙坪沟,一年两场风。从春刮到夏,从夏刮到冬。沙坪沟地处风口,三天两头飞沙走石。
此刻,狂风卷起沙尘,眯的人睁不开眼。细细的沙粒,打的脸上生疼。不一会儿,满头满脸,都是沙尘。
穿横山往西去,山道儿很多。但不是被宋军控制,就是被西夏控制。也有岔道儿无人守卫,却是地形险峻,不易通过。相比起来,沙坪沟的风沙,实在不算什么。
宣勇军在延州城下大败。其实,说大败不太准确,应该是望风而逃。萧奴儿裹得严严实实,随着队伍前行。想着延州城下战斗,不由撇嘴,那不叫打仗,那叫赶羊。
她的法子,可谓立竿见影。王贵无路可走,终于鼓动军心,杀到了延州城下。城门不及关闭,被叛军一冲而开。但是,霹雳弹从天而降,把叛军炸成了两截。
冲进城去的叛军,人数不多,很快被围攻歼灭。城门四敞大开,城外的叛军,却冲不过霹雳弹封锁。叛军也有霹雳弹,很快,城上城下,开始了霹雳弹大战。轰轰的巨响,连成了串儿。
霹雳弹杀伤巨大,一炸一片。不过片刻,城墙塌了大片。城上城下,都是死伤惨重。死尸狼藉、血流遍地。
正在这时,城上竖起了一面大旗。红底黑字,环庆兵马钤辖种。那一瞬间,战场上突的静止下来。城下的叛军,仰着头,看着军旗呆呆愣神儿。
也不知是哪个,丢下了手中长枪。然后,刀枪落地的声音,响成了一片。有人跪地投降,也有人掉头就逃。叛军阵营,顿时大乱。到了这一刻,王贵已经控制不住。
萧奴儿带着护卫,正躲在一旁观看。见此状况,惊愕不已。一面军旗,竟有如此威力?瞬间压垮了叛军战心。萧奴儿大怒,这怎么能行?她要的是延州大乱,岂能被人轻易平定?
她想带人冲过去,挟持王贵,威逼王贵冲锋。但不等她动作,身后传来轰轰巨响。一队骑兵绕城而来,裹挟风雷之势,向着叛军侧翼,冲杀了过来。www.xiumb.com
萧奴儿大惊,却是不及逃走。她距离骑兵太近,没有转圜的余地。仓促间,只能顺着叛军方向,一起向前奔逃。身后骑兵骑术精湛,成扇形,撵着叛军,不急不缓,生生追出了五十里地。
萧奴儿无奈,被裹挟着,冲进了横山。她搅乱延州的计划,至此时,算是彻底失败。不由怅然,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啊。
叛军一路败逃,兵器甲胄,早扔的没影儿。先前还举着的旗子,现在也不见踪影。路越走越难走,人越逃人越少。到了此际,怕是只剩数百人,个个惶恐不安。
好在,穿过沙坪沟,就是西夏的地界。这是萧奴儿,留给王贵的退路。翻过对面的山头,就是西夏左厢神勇军司。只要到了那里,就有兵马接应,自能逃出生天。
刚自松了口气,陡然间,却头皮发麻。弥漫的沙尘中,一声声厉啸,暴雨一般袭来。萧奴儿被拽下马来,几名护卫,迅速举起圆盾,将萧奴儿遮挡的严严实实。
下一刻,箭雨漫天而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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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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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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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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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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