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脸色白了片刻后,就毫不犹豫地退到了一旁。
她淡淡扫了他一眼,走上前伸手推那扇门。
一道焦虑而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
“王妃……”
黎清玥停住动作,侧头瞥向突然跪在地上的言一笑:
“怎么,还想拦我?”
言一笑摇头,却一个头叩在地上不起,声音里满是恳求:
“王妃是唯一能救主子的人,言一笑斗胆求王妃务必要成功配出解药!”
说话间,门后不时有闷闷的撞击声响起,声音不大,但黎清玥听得很清晰。
她沉默了片刻,推开门走了进去。
昏暗的房间,不大,却空荡荡。
微弱的烛光映出屋内唯一的一张床。
黎清玥一步步走上前,逐渐适应了屋内的光线,心也随着一点点收紧。
刚刚在外面听到的那些声音,在她进来的一刻便全部消失,只剩下压抑的粗重喘息。
“玥……”
走到床前时,黎清玥听到几不可闻的嘶哑声音。
“出去…别…看……”
她看着眼前的一幕,心口紧到无法呼吸。
那是一张玄铁打造的床。
一道道枷锁自床板上延伸出来,将萧煌牢牢束缚在上面。
肩头、腰腹、胳臂、手腕、双腿、脚踝……半分也动弹不得。
他紧紧咬着牙关,脸上、脖颈、手上……所有露在外面的肌肤苍白到骇人,极细的青黑色血管一道道盘曲蔓延,还在缓缓蠕动,极为狰狞。
那双浅灰色的眸子此刻深不见底,紧紧盯着她,里面包含的东西太过复杂,难以解读。
对上她的目光,他嘴唇微微翕动,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没能成功吐出半个字,只发出了一声隐忍到极致的闷哼。
黎清玥颤了一下。
她的目光落在他被死死扣住的双腕上。
那位置,正是她给他擦过药的地方。
那些枷锁全都用软布仔细包裹着,显然就是怕伤到他,可仍然在他手腕留下了重重的瘀痕。
这样的枷锁,总共有十五道。
她闭上了眼,感觉有些天旋地转。
这男人,连中了噬心蛊都能硬撑着跟她说好一会话,此刻却再发不出半点声音。
若他真能做到始终如此安静,又怎会需要这些枷锁,刚刚在外面她又怎会听到那些声音?
可她站在他面前,他就硬生生地一动不动,吭也不吭半声。
她颤抖着缓缓伸手,想要摸一摸他的脸。
却见他再次翕动嘴唇,终是极力发出了微弱的声音:
“玥…没事…很快……出去…等……”
那双凤眸忽地稍稍弯起,脸上可怖的血管竟未能掩住那眼中清浅的笑意。
纯净无比,清澈无比。
黎清玥张了张嘴。
终究什么也没说出来。
她猛地转身大步走出去,重重关上了门。
门外,言一笑还保持着同一个姿势,伏在地上一动未动。
黎清玥紧紧攥着拳,终于找回了声音:
“起来回话。”
屋内,既低又闷的撞击声再次响了一下,又马上止歇。
言一笑微微一颤,缓缓起身,下决心似的看了房门一眼,等着她问话。
黎清玥死死地捏着拳,开口:
“血引是什么?”
言一笑已决心坦白一切,却仍是惊了一下,没想到她竟知道血引。
片刻后,他从药箱中拿出一样东西双手呈上。
黎清玥接过,那是一只极细的竹管,一头削尖,另一头绑着个精巧的皮囊。
那竹管尖端还沾着黑色的血迹。
她震惊地看着这东西的构造,小心翼翼地将竹管从皮囊上扯了下来。
果不其然,那皮囊里还残余着一些紫黑色的液体。
这是最原始而简陋的注射器。
几乎不可能出现在这个时代,不愧为秘术。
言一笑看着她破坏性的动作,表情僵了一下,却到底没说什么。
黎清玥嗅了嗅皮囊里面残留的紫黑色液体,是各种草药混合的味道,没有血腥气。
屋内,又有断断续续的声音响起。
黎清玥强压着心头刺痛,缓缓开口:
“他当年中毒时,就是将这药液注入体内,才保住的性命?”
言一笑在等着王妃问这是什么,却没想到她一眼就看透了这东西的本质。
他崇敬地看向黎清玥,心中升起更大的希望,声音却沉重得压抑。
“血引秘术是我师门传承,可解天下万毒,却独独解不净主子的毒,只能勉强续命。”
“主子自十三岁中毒起,便需每日将这药液注入体内,撑足至少两个时辰……持续了整整三年,才渐渐发作不那么频繁。”
“直到今年,主子仍然每过七日便会发作一次,幸好后来,遇到了王妃……”
黎清玥听着他的一字一句,怔在原地。
十三岁,每日,两个时辰。
半晌,她猛地回身一把推开门,几步是踉跄着脚步扑到了床前,对上那双仍是纯净的浅瞳。
她进来的一瞬,他便又安静了下来。
黎清玥喉咙发梗,用尽全力终于挤出几个字:
“放心,我一定救你。”
说完她转身便跑了出去。
……
天色渐亮。
地下室内,符金符火才赶到,就见言一笑猛地被击飞撞到墙上,口吐鲜血跌落在地。
二人大惊,双双跪地:
“主子息怒!”
萧煌的声音阴沉至极:
“言一笑,你可知错在哪里?”
言一笑撑起身子跪拜下去,费力地开口:
“属下自作主张,未经允许告知王妃血引之事,听凭主子责罚!”
符金和符火惊讶地看了他一眼,随后赶紧帮他求情:
“言一笑也是担心主子才会如此,还望主子开恩!”
“他跟随主子多年,从未犯错,还请主子念在他是首次的份上,原谅他这一次!”
萧煌目光冰寒看向言一笑,冷厉的声音响起:
“有些错,可以犯,但你万不该为了解药,用本王的过往伤害她!”
言一笑目光震动,王妃踉跄跑走的那一幕历历在目。
他利用了王妃对主子的心意,虽不悔,但仍是错了。
他重重地再次叩首:
“属下知错,甘愿领罚!”
萧煌一身戾气稍缓,抬步向门外走去:
“刚刚那一掌小惩大戒,下不为例!”
符火搀着言一笑起身,符金快步跟上自家主子。m.χIùmЬ.CǒM
却发现他没回浮岚苑,径直往清漪苑去了。
符金赶紧提醒:
“主子您不先回房更衣吗?”
自家主子每次用血引压制毒发后,第一件事定是沐浴更衣……除了上次去万毒谷以外。
似乎事情一涉及王妃,主子就彻底不一样了。
果然,萧煌脚步不停:
“先去看看王妃。”
来到清漪苑门口,符土突然出现,有些忐忑地禀道:
“主子,王妃说她在准备给您解毒,其间任何人不得入内。”
萧煌凉凉地瞟过去:
“本王也不行?”
符土额角冷汗渗出,低声说道:
“王妃专门交待,尤其是主子……她说您去了她会分心,或许有危险。”
说完这话符土心惊胆战,生怕主子暴怒被殃及。
然而萧煌沉默了片刻,却缓缓勾起了唇:
“既然如此,本王等她便是。”
符土松了一口气。
然而他想得太简单。
一天一夜过去,符水几人都聚在了清漪苑大门外,越来越心焦。
他们哪想得到,主子说了等王妃,便真的就在这大门口等!
怎么劝也不肯歇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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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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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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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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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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