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虫声声伴着叮咚的泉水流淌,池水映着粼粼月光。
燕霄背靠池边的巨石坐在地上,提起酒坛大口地倒入口中,不多时半坛酒已下肚。
在他身边还放着五六个坛子,都是谢氏商行送来的烈酒。
坛口封贴上有“十里香”几个大字,是黎清玥秘制的配方,极醇又浓烈,跟清甜爽口的清辉酒全然不同。
这种时刻,他只需要烈酒。
喝掉一整坛,他将空酒坛丢到一旁,打开了另一坛。
刚要往嘴里倒,动作又停了下来,伸手打开身边另一侧的食盒。
里面放着一盘五彩糕。
燕霄静静凝视着盘子,半晌,缓缓伸手捏起一枚小巧的糕点,放进口中。
香甜的味道在口中散开,那双深邃如海的黑眸泛起一阵波澜。
他向来不怎么吃甜食,更不用说这东西根本和烈酒不搭。ωωω.χΙυΜЬ.Cǒm
然而这几个月来,他已经不知就着这些点心,喝掉多少坛十里香了。
他灌了几大口酒,仰头看着天上的银月,那皎白纯净的月光一如初见时少女的眼眸。
燕霄自嘲地勾了勾唇,一口气将坛中酒喝光,再拿过一坛启封。
他早该意识到的,凌霜将尊者和长老送走时,便已决定离开了。
她与他的距离,从始自终都如那轮明月一般遥远。
曾以为的靠近,不过都是错觉。
……
第二日清晨。
第一缕阳光照在脸上时,燕霄缓缓睁开眼。
也记不清日第几次在这院子里沐着月光睡着,他静静地坐了片刻,终是缓缓吐了一口气,抬手想揉揉眉心。
却发现身上盖着一条薄被。
燕霄动作顿了片刻,下意识朝四周看去,只见七倒八歪的几个空酒坛,还有两边那空荡荡的食盒静静放在地上。
他凝眉沉默了半晌,起身快步回了自己院中。
梳洗整理了一番,才朝着老夫人院中走去。
老夫人似早知他要来,已等在了院门口,燕霄快步上前,垂首行礼:
“母亲。”
老夫人定定看了他片刻:
“你随为娘来。”
说着她伸手让嬷嬷搀扶着径直走过他身边,燕霄规规矩矩跟在她身后。
不多时,老夫人在一处停下,正是燕家的祠堂。
下人都候在门外,老夫人带着燕霄走了进去。
祠堂最深处的供桌上,是燕氏列祖列宗的灵位,老夫人来到燕霄夫亲灵前,转身看向他,正色道:
“跪下。”
燕霄笔直地跪了下去,朝着灵位拜了三拜,垂眸等着老夫人开口。
老夫人静静看了他一会,才叹了一口气:
“你可知,为娘今日带你来此,是何意?”
燕霄手指蜷起,低声道:
“儿子不肖,让母亲忧心了。”
老夫人语重心长道:
“咱们燕氏一族源远流长,历史上出过多位名将,却在你曾祖那一代遭奸人算计,险些灭族。”
“自那以后,燕家历代家主呕心沥血,没有一日不梦想重现我燕氏一族昔日荣光……”
老夫人声音柔和了些许:
“说起来,咱们燕氏有史以来,还是第一次出了个亲王,霄儿,你父亲走得早,但他在天有灵,定也跟为娘一样,为你骄傲。”
“只是……你该明白,燕氏如今只有你这一根独苗……”
她说着,眼眶渐红,声音也越发忧愁:
“娘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是看看你这些日子都成了什么样子?难道你要因为一个弃你而去的女子,让咱燕家断了后不成?”
燕霄双拳捏紧,闭了闭眼,低声道:
“母亲教训得是,儿子明白了。”
老夫人眼底透出一丝心疼,重重叹了口气狠心道:
“你向来懂事,从未让娘操心过什么,可这一次为娘不能看着你再这样消沉下去,纳妃之事,娘就替你作主了,你可有异议?”
燕霄沉默了许久。
老夫人几次欲开口,终是没有催促,静静地等着。
终于,燕霄低声道:
“是。”
……
……
三日后,镇南公府。
叶青绾用过早膳,习惯性地去了书房站着练字。
她一手大字铁画银钩,带着几分杀伐之气,落笔洒脱飘逸,乍一看全然不象出自女子之手。
正写着字,院内传来脆生生的说话声,乍乍乎乎的令叶青绾手上动作一顿。
她秀眉微挑,放下笔走到门口,就见一身红裙的沈衿衿如一团火苗般朝这边飞奔过来。
如今天下太平,皇上又不兴从前制衡那套,对手握重兵的武将不但没有各种牵制,相反给予很大的信任和倚重。
镇南将军也因护国有功,封了国公之位。
正因如此,叶青绾也没有回到军中,而是留在京城,也能多陪陪祖母和母亲。
自打在宫里一起保护小公主那夜起,沈衿衿就常常来找叶青绾玩。
据沈衿衿自己说,跟那些娇娇柔柔的千金大小姐相处实在没意思,一点共同语言都没有。
还是跟叶将军一起,出游、打猎、切磋武艺有意思,哪怕是不出去,耗在书房里喝茶聊天谈谈兵法也挺好。
虽说沈衿衿的性子爽朗不拘小节,但今日这乍乍乎乎的劲似乎有些过了。
叶青绾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你这是怎么了?”
沈衿衿一溜烟跑进书房,端起叶青绾没来得及喝,都有些凉了的茶一口喝了下去,这才拍着胸口顺了顺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她胳膊撑在书桌上,拄着腮帮子看向叶青绾,突然意味深长地眯了眯眼:
“你这边没有什么事发生?”
叶青绾越发摸不着头脑:
“没有啊。”
除了宁阳这丫头明显不正常,还能有什么事?
沈衿衿一挑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那看来我来得还是挺及时的,估计等等就该到了。”
叶青绾见她一脸卖关子的模样,干脆不再问,走到书桌前拿起笔,淡定地开始继续练字。
沈衿衿:“……不是,你难道都不好奇到底是什么事吗?”
叶青绾铺开一张新纸,头也不抬道:
“你不是说等等就该到了吗,迟早都会知道,不急于这一时。”
沈衿衿:“……”
行吧,都忘了叶大将军向来是这个性子,想吊她的胃口是奢望了。
她站起身凑到叶青绾身旁,眼前一亮:
“好字!诶……这不是皇后的诗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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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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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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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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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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