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娇娇执着一把白伞挤在人群中,呼喊声时远时近。
千簪回头却没有看见她。
“你朋友来找你了。”祝寻轻声道。
他将伞递给千簪,手指无意间划过她的手,“我今日还有事,改日再来找你。”
“可是……”
千簪话未说完只觉眼前吹来一阵轻风,她本能地闭上眼,可再一睁开祝寻已经离去,只留下一柄红伞和空气中的淡淡香气。
“小灵儿!”林娇娇气喘吁吁地跑到千簪面前。
千簪回过神来,赶紧跟小姐分享久别重逢的兴奋。
“娇娇,我刚刚遇又见神仙……“
“别神不神仙的了,你看看你浑身都湿透了!”
林娇娇丝毫不嫌弃,卷起自己的衣袖就替她擦拭衣裙上的水珠。
“我没事娇娇。”千簪拉起她握上她的手。
林娇娇抬眸,这才注意到她的手中多了一柄红伞,忙问:“你这红伞打哪儿来的?”
千簪正想同她解释,“我刚刚遇见神仙哥哥了,真的遇见他啦!”她笑着,收起红伞,又道:“有红伞为证!”
谁知,这红伞刚收起来雨就停了。
两人同时抬头仰望原本灰蒙蒙的天空,只一小会儿便放了晴,云层间有温暖的阳光透射出来。
林娇娇也收起了伞。
“这雨来得急,停得也怪。”林娇娇甩去手中白伞上的雨珠,奇怪的嘟囔道。
千簪看着手里的红伞忽然笑了,“原来如此,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林娇娇见千簪又快要神游天外了,赶紧轻咳一声,牵上她的手。
“我的小灵儿呀,不管你遇见谁了,咱们现在都得去安平侯府,别让江云逸和囡囡等急了才是。”
千簪笑着点点头,任由林娇娇牵着手往前走,心中却还在想着刚才那一个简单的照面。
其实祝寻并未走远,他就站在不远处望着千簪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暗念:“再等我一些时日,很快我就能光明正大地站在你身边保护你。”
他浅笑,伫足片刻,直到这个方向望去再也捕捉不到千簪的身影后才彻底离去。
陵泽皇宫,药膳司。
祝寻隐着身穿行于药膳司的各大药房之中,但仍未找到那日在千簪药膳中所投的是何种毒药。
他心道,若是能找到配药的太医,自然也就能知晓药膳的处方。
但人间的药膳司说大不大说小又不小,要想找到一个大活人还真没那么容易。
祝寻本以为今日会空手而归,直到行至一条偏僻的廊下时在无意间听到了这段对话——
“张太医,这是今日凤鸣宫送来的药方,请您过目。”
一个小医官同药膳司掌正张仁躲在廊亭下鬼鬼祟祟地交谈着。
张仁小心的接过药方展开来,看见纸上书写的药材后脸色大变,他像是中了邪似的将药方又对折回去,颤颤巍巍地塞进衣袖中,环顾四下确定无人才低声询问:“皇后娘娘可还有口谕传予我?”
小医官近前一步贴近他的耳边,说:“不必手下留情,但必须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处理掉。事成过后皇后娘娘自会放你离开皇城也会保你家人无虞。”
张仁弯了弯腰后退一步,“好,我知道该怎么做。”
小医官依宫规恭敬地向他行了个礼转身离去。
张仁开始喘着粗气,背后更是冷汗涔涔。他抬起衣袖擦拭额头上冒出的冷汗。
皇后也忒狠毒了些,竟然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置千簪公主于死地,好歹也是自己亲姐姐的女儿这到底是有什么仇什么怨。只可怜他一个快要乞身的掌正太医,在这个节骨眼上为了保住小命,还得屈于权贵干这种腌臜下作事,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死后得下地狱。他暗自伤怀,置气般振了振衣袖扭头就走。
祝寻动了动手指,他衣袖中的药方就那么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手中。他一展药方只掸了一眼,心中怒气已盛。随手一挥袖,那药方顷刻间化为乌有。
祝寻打了个响指,一只银白的小飞蛾便扑棱着翅膀飞到张仁肩头停住,刚挨上他的衣服就隐去了身形。
这个法术叫传影蝶,可以通过蝴蝶的视线看见施术者想看见的一切。
这是以前在九重天上时,他见清瑶用过,然后偷的师。只是清瑶以灵术化出的是蝴蝶,而他那会儿因修为不足,化出的只能是小飞蛾。后来他倒是学会了这法术,也能作响化蝶,只不过这灵蝶总是会让他想起曾经的那段过往,越是不舍就越留念。
这时,怀中的避灵珠急促地闪着光。他已经在皇宫待太久,避灵珠快要掩盖不住他身上的妖气了。他必须得回苍梧渊一趟。只希望这只传影蝶能起到一点作用。
入夜,安平侯府灯火通明。来自西域的舞姬们伴随着奏乐翩然起舞,直叫人看得赞不绝口。
江云逸摇着折扇同千簪道:“小灵儿,一会儿还有烟火表演和放河灯祈福,你想先看哪个?”
千簪思索着,说:“都很有意思,还真不好选呢!”
林娇娇气道:“江云逸,你就不能把烟火和放河灯在一块儿弄嘛,咱们一边放河灯一边看烟火多好啊!”
江云逸挑眉,明眸一亮,“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呢!娇娇的主意真棒!就这么办!”
千簪无奈地叹气,这哪里算是问她的意见呐,林娇娇一开口江云逸就会顺拐着答应。什么都答应!可怜啊!她怎么就没有一个娃娃亲的小公子呢。
这样想着,她的脑海里却突然浮现出祝寻那张不食人间烟火的面容。
啊!天哪!她在想什么!
千簪暗暗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不经意间已经羞红了脸。
囡囡见她家公主好端端地竟拍起了自己的脑袋,以为是身体不舒服。
“公主,您是不舒服吗?”
“啊!?”千簪回过神来。
“不舒服?小灵儿,你怎么了?”林娇娇关心地问道。
“你脸怎么这么红?”林娇娇轻抚她的脸颊又问。
“唉呀,我没事!不是要去放河灯嘛,我们快走吧。”千簪怕言多出错,只能催促着他们赶紧去看烟火放河灯。
江云逸收起折扇,朝庭院中的舞姬与乐师摆摆手,众人会意,速速退下。
很快,下人们就忙碌起来,在安平侯府的后山中摆上烟花与河灯。
就那么几个人放河灯也没意思,江云逸特许府中众人也能一人放一盏祈福河灯。后山的一方河塘很快就热闹了起来。
林娇娇执起笔,咬着笔头偷瞄了一眼站在自己身旁,同样咬着笔在思索应该写点啥的江云逸。而江云逸也在偷瞄着林娇娇。两人的目光一下子就对上了。他们俩同时心虚的错开目光,别过脸,齐齐下笔。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整齐划一,看的囡囡捂嘴偷乐。
应该写些什么呢?
千簪咬着嘴唇想了很久才动笔。
这会儿,林娇娇与江云逸二人已经放完河灯起身向她走去。林娇娇见千簪那认真的模样有心要捉弄她一番,她踮着猫步轻手轻脚地绕到她身后,瞅准机会,一伸手就抢过了她手中的纸条。
千簪大惊:“娇娇!你干什么,快还给我!”xiumb.com
林娇娇后退几步优雅地转了个圈,“我不!让我看着你写的是什么!”
“娇娇,你别闹了!”千簪小跑过去想将纸条抢回来,但她哪里是林娇娇的对手啊。
“别那么小气,让我看看嘛!欸…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林娇娇念了出来,这下千簪更加害羞了。
“哈哈哈哈!小灵儿,你想和谁白首不相离呀!”
“娇娇!”千簪羞恼得直跺脚。
她扯住林娇娇的衣袖,踮起脚这才将纸条抢了回来。
林娇娇仍故意打趣她:“小灵儿,你这是有心上人了呀!”
千簪早就羞红了脸,“我没有,你别瞎说!”
江云逸摇着扇子在林娇娇身旁站定,语气欠揍:“能被咱们小灵儿看上的人那一定得是个面如冠玉、目如朗星、鼻若悬胆、唇若涂脂、长身玉立、风流倜傥,一举一动皆不失优雅之人。如此才能配得上我们的小灵儿。娇娇,你说我讲的可在理?”
他拐了拐林娇娇。“那是必须的!咱们小灵儿是长公主,日后的驸马爷也一定要是个身份显赫的人。”
“你们都在胡说什么呢,我可没你们想得那样长远。就算是要嫁人我也是要先把囡囡给嫁出去才是。”
本来凑热闹很开心的囡囡一听,立马不乐意了,“公主,奴婢不想嫁人!”
“你这个傻丫头,哪有女孩子大了不嫁人的啊!那可是要被别人笑话一辈子的!”
囡囡撅起了小嘴。
千簪抬手,替她理了理额前的碎发,又道:“等你出嫁的那天我一定给你置办最好的嫁妆。从我揽月宫里嫁出去的姑娘可不能失了体面。”
“公主……”囡囡红下了眼眶,她不想听她家公主说这些。她害怕分别。
林娇娇见好端端的热闹场面马上就要变成一个大型送嫁现场,忙站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囡囡要明年才及笄呢,你现在瞎操什么心呢!你现在赶紧把你这手里的什么愿得一心人塞进河灯里,让河灯带着你的愿望漂出皇城,漂的越远越好!”
“娇娇,你又口无遮拦……”千簪嗔怪。
林娇娇推搡着她,又顺手从桌子上拿起一只河灯塞到她手中,“快去快去!”
千簪接过河灯走至岸边,将纸条塞到河灯灯芯下面的铜口里。她慢慢蹲下身去,轻轻的将河灯放至水面上,想推走却又停住了动作。思虑后还是选择将铜口里的纸条又拿了出来悄悄塞进袖口,然后推出一盏没有祈福愿望的河灯。千簪起身,看着河塘上的河灯轻轻漂着,晃晃悠悠地远了,远了,又远了……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她这一生真的会有这么一个人嘛?
夜色渐深,月明星稀,安平侯府已经陷入一片长夜的寂静之中。
千簪睡不着,她推开厢房的窗户向外望去,抬头是一轮残月,低首是下了露水的窗棂。
“你都还没告诉我名字呢。”她低语。
白日里,他送与她的红伞还安安静静的靠在床头边。
夜里有些风,吹的千簪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她缩了缩脖子关上窗户转身上榻。
忽然,一道黑雾穿透过窗户朝千簪袭去,千簪背对着,弯腰整理被褥完全没有感到背后的危险。
可这黑雾还没挨着千簪的衣服就被龙之逆鳞的灵力击溃退败。
千簪这会儿才觉得背后吹来一阵阴风,她猛地转过身,房间内空无一人。
屋外,红瓦房顶上,一只黑猫阴森森地叫着,从这边房顶一跃而下窜进了厢房外的草丛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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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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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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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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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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