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拜往山上爬的时候正好头顶着太阳,脸蛋被晒得升腾,浑身大汗淋漓。
他决定不管怎么应该爬一趟铜锣山,先跟爷爷见一面。
其实爷爷对于他来说是陌生的。
爷爷住在山上,他住在镇子里,并不是经常见面。
从小到大镇上的人一直在照顾他,他心里只是觉得自己有一个亲人在那山上。
现在的阿拜算是平静下来了。
因为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自己现在十九岁,镇上其他留守者最年轻的都七十多岁了,按照一百岁的高寿来计算,再过三十年,铜罗镇就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那时候不就可以自由了吗?
也就是说这一生完全还有机会去见识外面的世界,也不至于太绝望。
像他这样从来没有离开过铜罗镇的人,对于外面世界的所有期望是完全可以压抑的。
只是有些不甘心,只是对美琪依然在牵挂。
这种时候想着粟素还愿意舍弃那么多东西心甘情愿留下来心里觉得暖暖的。
不过他不会接受粟素的这份感情,到这一步跟爱与不爱没关系了,他不想再牺牲一个漂亮女孩子的青春年华。
谁都可以预想到往后的日子可能会很凄凉。
凄凉就凄凉点吧!能为几百人做点事还算很值得的。
这半天时间,阿拜就觉得自己已经饱经风霜了。
近期一直是充满了梦想,很快梦想就破灭了。
不能去追随美琪,美琪也不可能因为他留在铜罗镇,也就是说这段爱情也算是到头了!
阿拜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痛管痛,这回是必须要放下了!
粟素也已经去了好几个时辰,看来是追上他父亲驾驶的拖拉机了。
这人真有可能会回来的,但对于布巴校长能解救他这件事不抱任何希望。wWW.ΧìǔΜЬ.CǒΜ
江洋大盗都对付不了镇上的这帮子老头,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书生怎么把一个人解救出去!
不过他还是很感激。
经过这次以后就觉得应该善待粟素,除了爱不了之外,以后在其他方面一定要极尽全力补报。
第一次感觉到铜锣山很高,爬到半山腰就气喘吁吁。
阿拜停下脚步来,转身俯瞰山下的铜罗镇。
第一次认真关注这个生于斯长于斯的古镇,才真切地感受到一种深深的震撼。从这里就可以看到小镇曾经繁华的影子,那些早已没有人居住的房屋并有东倒西歪的破落感,只是盖了一层厚厚的尘土。
整座小镇都是用石头构建而成。原料是同样的石头,建筑风格却是五花八门,只不过没有一点违和感,这可能就是铜罗镇曾经的包容印记。
这时候才注意到镇子周围的山坡上,还有一些院落里其实有很多茂盛的树木,只不过被尘土掩盖了本来面目。
是啊!已经是盛夏了,铜罗镇却没有滴过一滴雨。
如果能经过一场大雨冲刷之后小镇就会有更多的生机。
有人居住的这条线型区域略微要比其他区域干净一些,树木也能看到绿色。
铜罗镇学堂就在这片区域的正中间,从古至今一直就是学堂。
他们这些人的学前教育、小学、中学都是在这里完成的。
这时候看着那个空荡荡的大院,还真有些伤感。
昨天还可以随时看见美琪的那一对亮闪闪的大眼睛,听见她银铃般的笑声。
仅隔一天,就像隔了一个世界,好多的东西一下子就消失了,
这种感觉是很难受的。
他突然觉得双腿软软的,只好就地坐了下来。
铜罗镇最有生气的地方本来是学堂所在的那个大院,现在却空空如也。
他现在回忆起来,老师的样子是模糊的,布巴校长也是模糊的,其他几个男伙伴也无法描述出具体的相貌。
但美琪在脑海里是很清晰的,个子不高,身材略胖,但五官很漂亮。
美琪的眼睛很圆,眼睫毛长长的,总是忽闪忽闪的。
她很爱笑,随时随地都能听到那种很纯粹的笑声。
“她并不是你想想的那样天真无暇,只是有点缺心眼!”
只有粟素反感美琪动不动就笑,总是当着面奚落。
美琪倒是不生气,也好像从来不当一回事了。
阿拜却有些不高兴。
就因为这样,他一直刻意对粟素敬而远之。
现在想来就能明白粟素也只是发点小小的醋意,是自己有点小题大做了。
他感觉奇怪的是粟素的形象在此刻在脑海里也是很清晰的。
粟素的脸蛋和五官比不上美琪的好看,但个子高,身材的曲线在他们这些情窦初开的少男眼里显出一种很独特的魅力。
现在想想,粟素为他确实做了很多很多,而美琪对于他很直白的表达却没有任何的回应。
只是想起美琪心里隐隐作痛,想到粟素的时候却没有任何的感觉。
这对粟素是不是有些不公平呢?
唉,感情这种事也太复杂了!
还是不想这些了,一起都都离我而去了!还是先上去见见阿支爷爷,规划一下今后的生活将会用什么样的方式度过。
阿拜继续往山上爬,爬的越高就有一种晕晕乎乎的感觉。
其实好久没看见阿支爷爷了。
以前经常跟小伙伴上山来,阿支爷爷看见他跟其他孩子没有什么两样,一句话都不说。但他自己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这个瘦瘦巴巴的老头是自己真正的亲人,那种感觉是镇上其他老人给不了的。
第一次感觉爬山的距离很漫长,但总算还是爬上来了。
就在快要接近铜锣庙的时候,突然感觉后面有人跟上来了。
掉头一看是镇长展爷。
展爷背上摆着一个很大的木盒,七十多岁的人健步如飞。
那个木盒子太熟悉了,是专门用来给爷爷送饭用的。
镇上每家一天,上一家送完晚饭,就会把木盒子送到下一家,以此类推。
轮到谁家,做熟了饭先给阿支爷爷盛好,放在保温的木盒子里,选全家脚力最好的人,立即动身上山。
要等到把饭送上去回来,才把阿拜叫来全家人开饭。这是铜罗镇的规矩,每顿饭必须阿支爷爷先吃。
轮到给他们爷孙管饭的人家要比一般人家做饭早,这样才能保证阿拜能和一家人在正常的时间吃上饭。
很小的时候,阿拜以为所有人吃的都是他那样的精致的饭菜。
等到大一点了,才在其他人家的饭桌上看到大家平时都是粗茶淡饭,只有轮到给他们管饭的时候才会用心做一顿上好的茶饭。
就因为这一点阿拜在铜罗镇也没有因为从小无父无母而感到自卑。
现在想来,就凭这一点自己为这个镇子牺牲整个青春也不算太冤。
阿拜是和展爷一起走近铜锣庙的,阿支爷爷正躺在那张粗笨的木床上把烟斗含在嘴上发愣。
展爷先把放在墙角的一张同样粗笨的木桌搬到最中间来,然后才把背上的木盒卸下来。
“阿拜小少爷,麻烦你把那几把凳子都搬过来。今天不光带了你的饭,把我自己的饭也带上来了!还有一瓶酒,是从壶镇带回来的,一直没舍得喝,今天就陪你们爷孙倆喝一回。”
展爷冲着阿拜眉开眼笑。
“阿拜?老展,你说他是阿拜!”
阿支爷爷突然从床上起身,冲着阿拜这边走过来,两眼放光。
“是啊,爷爷!不会吧?你不认识我吗?我可经常上来的。”
“阿拜,你长这么大了!我的宝贝孙子,你终于长大了。”
阿拜有些蒙了,感情这么些年无数次跟小伙伴一起上来探望,这老头竟然连谁是自己的孙子都没搞清楚!
阿支爷爷已经扑过来了,本来是想抱住他的,却突然停下来。
阿拜能明白爷爷此时的心情,心目中总觉得孙子是个小不点,突然变成一个壮小伙子站在自己面前一时有些无法适应。
阿拜主动把爷爷紧紧的抱住,第一次体验到了那种与亲人在一起的踏实感。
阿支爷爷已经老泪纵横。
“阿拜,你多大了?”
“爷爷,孙儿今年十九岁了!”
“啊?都十九岁了怎么还在这里,干嘛不出去?”
“出去?”
阿拜一愣,以为听错了。
转头看了展爷一眼。
展爷正在把饭菜一样一样往桌子上放,听见这话也楞在那里。
“是啊!你这么大了,去了外面完全可以活下来,干嘛还留在这里?”
“爷爷,你这什么意思?”
阿拜以为听错了,有些激动,又有些迷惑。
“阿支老爷,你把阿拜小少爷留在镇上不是为了接替你的官衔吗?”展爷问。
“什么官衔!阿拜是孙子,接替我的应该是阿端。我把他留下来一是担心阿端那副样子带出去养不了,二是希望能把这小子给拽回来!”
“唉,看来是镇上的人误会老爷的意思了。不过现在到这一步了,估计那阿端少爷是不会回来了。不如您就做个两手准备,这边先给阿拜小少爷传授本事,一边等着阿端少爷回来。”
“老展,你真是老糊涂了!亏你们家祖上也是吃过官饭的。这种事讲究的是传承,爷爷传给孙子,中间断了,怎么传!”
“哦,明白了!”
展爷这才恍然大悟,“我们是不是早该把阿端少爷给追回来?”
“你终于明白过来了?”
“怪我愚钝,早应该安排这件事。”
阿拜一听喜出望外,“这么说我可以离开镇子了吗?是不是啊,爷爷?”
“你现在长大了,做决定的你自己。”
“阿拜少爷也不能离开了吧!等阿端少爷回来了,不是阿拜小少爷还得传承吗?他出去了,再追回来又要费些手脚。好在他现在还没有受到外面的花花世界诱惑。你放心,阿支老爷!成如家的闺女粟素心甘情愿跟随小少爷一起留在镇子上。”
“展爷,粟素已经走了!”
阿拜一听急了。
“她会回来的,那丫头可是一心一意对你的。我们知道他是去搬救兵了,想让你离开镇子。布巴又不是不知道镇子的底细,就让丫头尽尽心也好.”
眼看一线希望又要破灭了,阿拜赶紧过去求爷爷,“爷爷,我不想一辈子待在这里!”
“哈哈,你放心,我的宝贝孙子现在长大了,就不用待在这里了。老展。你今年多大了?”
“回阿支老爷,我今天七十有二。”
“镇上年纪最小的多大?”
“就我这样的吧。”
“你知道阿端今年多大?”
“该有五十了吧?”
“老展,还不明白吗?镇上的人全死了,阿端还活着!以后怎么样谁能说的清楚。你管后辈的事是不是不太好?”
“哦,明白了!阿支老爷,我今天就带人先去把阿端少爷追回来!以后的问题就由以后的人来解决吧。阿拜小少爷,再有车进来你就可以离开了。”
展爷说着,走出铜锣庙外面,双手嘬着嘴巴,冲着山下嗷嗷叫了两声。
阿拜跟过去,就看到下面岗哨上的人冲这里挥挥手然后就撤了。
“谢谢展爷!谢谢爷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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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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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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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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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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