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柳刚去厨房看了一圈,指导了一下青枋的配菜,既然要做,那自然是奔着最好的去的。青盏的心思在摆盘上,细柳鼓励过她,所以她越发起劲儿,现在和青枋的配合也挺不错的。打杂、烧火、跑腿……如今都有人了,她们俩只是细柳出去的时候跟随。
方如在前院敲铃,细柳转身出去,临到门口,又回头交代,“青盏,忘了告诉你,这些人每天早上的半个时辰,你负责交打拳,别的不说,这体质都不行,你看方一,就从前院跑过来汇报个事情,喘成了上岸的鱼。”
青盏手里的筷子啪嗒一下掉了,方一刚好从前院过来,只听到了末尾,“什么鱼?呼,中午要吃鱼?”
“你还是先说什么事吧。”青盏捡起筷子,看着方一圆嘴扁腮的喘气,觉得细柳形容的真像。
细柳却说:“你不用说了,也不用跟来,前院不是有人吗?我过去问方如。”
方一急忙说,“这种事情不用姑娘亲自去的啊。”
青盏用筷子夹住她的嘴,“你先把气喘匀了再说,姑娘不去,你能解决?”
……
“你怎么还没走?”
细柳不意外方杰还在,但也不想理他。
方杰吃着点心喝着茶,已然半饱,说起话来,中气十足,“你就这么随意,把那方家秘籍给了方信?”
“方信也是方家的人啊,”细柳也捏了块点心,“够不够吃?要不要再让上一盘?”
方杰把盘子推给她:“那如果方信可用,方出为什么不直接把东西给他?”
“方信是可用的,只是他没路子,走不出方出想要的高度,我也不是他的合适人选,他重男轻女。”细柳捏着点心,看着他,“和你一样,所以我让他去找你,你们有共同语言,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方杰说,“我吃你家的陈点心都没这么噎。”
“我家没有陈点心,一向是做多少卖多少。”细柳看着盘子里最后那一块点心,“方公子,你不能吃了我家茶点还要说我家茶点不好吧?你这么不地道,府尹大人知道吗?”
方杰恨恨咬牙,指着细柳,点了两下手指,转身离开。
细柳就这么看着他走,没叫人送,十一本来都到门口了,却一直没被叫到,便也没动。
方杰走上门廊时,忽然折返,直接去楼上。
二层上的走廊是能直接绕满半院的,不分前后,细柳知道他上去之后,没做什么反应,只说一句,“不要脸。”
十一看了一眼楼梯处,“姑娘,您就这么放任他去见姑爷了?”
“有些人他就慢热,事情发生很久了,才能感觉到,就好像被砍了一刀,直到血要流干了,才知道自己受伤了。”细柳端起茶杯,看了一眼屋顶,“要下雨了。”
十一喃喃,“还有这种人?”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
一场秋雨一场寒,方杰在胡杏斋带了大半天,回去的时候已经下雨了,细柳要人送他,他却执意自己走,结果第二天感冒了,特别馋细柳的手艺,张娇不忍看他亏着,让人来请细柳。
细柳送了一粥两菜,让来传话的人拎回去了,然后,关门歇业。
卫益周这几日趴卧的不知窗外事,被细柳带进了那夜半星空,还有些不解,“你怎么带我进来了?”
“你的伤迟迟不好,我给你换个地方,想让你还的快些。”细柳想利用这边的时间和外面的不对等,给自己争取点时间。
卫益周想了想,劝她,“你别这样,方杰又不是第一天说你了。”
“和方杰有什么关系?”细柳还真没想起这茬儿,不过听他这么一说,倒是又想到一个主意,“他倒是也可以利用。”
“他不是……欸?他没别的意思,只是让我照顾好你。”卫益周怕她误会,急忙解释。
“真不容易等他看开,你安心养伤,别管这些了,先睡一会儿吧。”细柳看了一下天,“这儿天好,不下雨。”
“是啊,还有星星呢。”卫益周说着话,不由就打了个哈欠,忽然很困,没多久就陷入了黑甜。
细柳看他睡着了才出去,到青盏那屋,把青盏吓了一跳,“姐,你怎么过来了?”
“给你交代点儿事,这几天都不会开门了,因为我们都很忙。”细柳压低了声音,“你明天去溪流居,把门匾改了,他若自己该,那更好。”
青盏十分意外,“为什么啊?”
细柳看了她一眼,“我还要去找十六,她也有事。”
青盏抓起外衫,“我跟你一起。”她心里有不解,放不下心。
细柳看她,“那你就不能听见,不能说话。”
青盏点头,捏住自己的嘴。
-
秋雨连绵,细柳看着皇城方向,她一介庶民,活得逍遥自在,挺好的,却非要把自己往是非窝里搅和,图什么?
“姑娘,咱们关门八天了,真没事吗?”青枋做了药膳,端来给她尝。
“明天天放晴,咱们就开门。”细柳接了汤盅,看着里面飘着的陈皮丝,这是健脾的。
青枋站到她身侧朝外看,“您怎么知道明天天晴?”
这会儿还下着雨呢,而这个位置望出去,只能看到各处的屋顶。
细柳尝了尝汤,“嗯,味道不错,这个汤你做的最好。”
青枋有些不好意思,她会做的汤羹不多,这个是最初学的。
细柳准备把汤给卫益周,但青枋不走,她也不好动,只好问,“还有事吗?”
“姑娘。”十六从外面回来,裙摆都湿了,她说了一声,就去整理衣服。
青枋赶紧走人,她没正事的时候耽误了别人的正事,等下回她有正事的时候就完了——这是血泪经验。
细柳转手把汤盅放进云空间,提醒卫益周到指定位置去找。
卫益周伤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能自行走动,听到声音看不到人,他还以为能见着细柳呢,赶紧往细柳说的地方去。
细柳看着十六跑过来,她换了一条裤子,“姑娘,我忽然发现,您真是什么都会,我在外面看到您穿过的那种蓬蓬裙了。”
“就这事儿?”细柳离了围栏,往楼下走。琇書蛧
“吴王府里的侧妃病了。”十六低声说,“就是九姑娘,她发出了求救信。”说着,她拿出一张半大的纸条。
“你从哪儿拿到的?”细柳接了,一眼扫完,意思就是病的蹊跷,想找大夫。
“她身边的心腹丫鬟送出来的,也是见过我的,就之前,她还在林府的时候,您去给她看病那次。”十六跟着她下来,有些不习惯裤子外面没裙子,一直拉着上衫。
“我也就那次是带着你去的。”细柳晃了一下纸,“那这事,你想怎样?”
“姑娘,救了她,这次相府得承您情。”十六分析道,“虽然这个侧妃是王府里的,也是王爷小惩大诫,但如果九姑娘死了,王府随时可以再封侧妃,而相府则不能再嫁女儿了,这是对于相府不利的。”
细柳说,“那你去和相府的人说?别忘了林九的出身。”
“她出身是不高,但只要在外,她就代表的是相府。我特意找了禁军督卫的夫人,她和林九是姐妹,林家的手,真的很长。”十六不是没自己出面办过事,只是去办之前,得和细柳商量好。
细柳把纸张丢进檐外接水的木桶里,“所以啊,我家的事,到现在还没翻过来,我的身份,还是罪臣之后,连个平民都不是。”
“那就更要去了,林家这么多人,不是铁板一块,总能找到裂缝的。”十六说,“那我还跟着姑娘一起。”
细柳无语了一下,说到底,还是她得自己去?
-
卫益周喝了汤,正准备再去摘个果,脚下却踏入了木地板。
他把汤盅放下,看向细柳,“我这是出来了?”
细柳笑着,递给他削好的水果,“看你伤势恢复的不错,我出去也放心了。”
卫益周不接水果了,“去哪儿?”
“去看林九,可能,得个两三天。”细柳把果盘放桌面上,“你最好再多养几天,人都在,你随便用。”
“你这就走?”卫益周伸手拦住她,“你知道我多久没见你了吗?”
细柳大概换算了一下,“一个月左右,你伤都好了。”
“你还知道时间啊?那你这就要走?”
“这边才过八天,你再养个两三天,好歹凑够半个月,这样出去也好说是年轻恢复的快。”
“啊?”卫益周刚觉得自己占了理,却被她说的时间给惊到了:才几天?还得凑够半个月?
这不对啊,他的感觉不会出错。
卫益周决定找个人问问。
另一边的林九心腹,已经给她们准备了衣服,“姑娘说,多谢方老板相帮,若这次事成,定会给您丰厚谢礼。”
“她能有多丰厚?”细柳看了一眼银票,“谢我就给钱,说这些废话,没用,走吧。”
看那丫鬟表情转到不屑,十六说,“姑娘又这般面冷心热,您若真看重钱财,这区区百两哪够您出面的?”
“我是她是朋友。”细柳并不觉得需要解释,不过十六这好意,她还是要领的——能在外面人前维护她,都值得珍惜。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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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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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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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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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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