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不行,而他是骑马,这四个蹄子的,怎么都快过两脚,细柳在南白庵门外被拦住了。
方杰说她,“你如今大了,能躲我多久?终究是要嫁人的。”
“明知道我躲着你,还非要见我,是什么事这么躲不过去?”细柳明知故问。
方杰何尝不知她的明知故问的,但她要装糊涂,他却不能,还是得说,“卫益周正式提亲了。这不是你们之前说好的吗?”
是说好的,但细柳不接受旁人传言,“他没向我提,与我无关。”
方杰皱眉,“这种事本不需要你知,你只要知道他要娶你,你会嫁他便可。”
“我一孤儿,自己的事情自己还不能知道,是何道理?”细柳抬头望天,“我的人生,何时轮到别人做主?”
有些话说多了次数,便是无用的重复,她态度不改,方杰态度也不改,那两人便没可言说的了。
方杰苦苦相劝,“你何苦来着,今年你结交不少人,但并没有做什么事,你及时收手不好吗?那些事,大哥去做,你安心的嫁人,相夫教子过一生,好好的。”
细柳冷眼看他,“我要怎么过一生,不用你做安排。”
她说过无数次、表示过无数次,她要做什么,是自己决定,而不是被他决定,他怎么就听不懂呢?那若是这样,他气吐血以及气死都和她无关。
方杰执意说,“我会把你的生辰贴交换给卫府,和卫益周的事,就这么定了。”
南白庵门外,方杰策马而去,天阴沉沉的,滚过一声闷雷。
细柳实在理解不了方杰的执着,敢情说了这么多,丝毫没改变,他还是该做什么做什么,那何必追来一趟?就为了让她知道?
南白庵的门此时开了,是白萩亲自开的门。
“姑娘放心,这里的人都没听到刚才的话。”她说着,递上来一个手炉。
“你若能封住口,自然是好的,”细柳苦笑,“到头来,还是得请你帮忙。”
“姑娘不用客气,您尽管吩咐。”白萩对她,是真心恭敬。
细柳伸手拉住她,“我带你去个地方。”
她无领导之才,不过二十几个人就弄不好,人得自知,方能长远。
白萩眼前一花,就见人烟袅袅,田地方方,哪还是青瓦门檐,她知道细柳厉害的很不一般,但这样玄乎的事,还是有些接受不了——脚下根本没动,但此时人却置身于此了。
细柳带她到商店门口,“我们在这儿稍等一下,一会儿有人来了,你就帮我说说,人也不多,就是没个章程。”
白萩笑了,“姑娘的字据文书写的很顺畅,区区几个人,姑娘是不想做吧?”
细柳确实是不会,但既如此,也不能强说自己不会,便只说,“要是识字便也罢了,要是无关紧要也不打紧,但我想用他们,也不想太分层,但这些人……还是请你帮忙来的便捷。”
白萩点头,“姑娘把话说这么明白,我还有什么不懂的?姑娘只管放心看着。”
细柳打了个呼哨,说,“我悄声看着,你不要惊慌,我一直在。”
白萩点头,心说她看着呢,结果就看着细柳消失了。
眼睁睁的看着,人从眼前不见了!
白萩不由咽了口唾沫,感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此时再回想刚才细柳的话,怎么想怎么觉得玄乎,她伸手去刚才细柳站的地方探摸,“姑娘?”
“这位,可是仙姑?”
那些人到了,为首的也是女子,年岁略大,带着二十个人全来了,看着眼前这人一身道袍,便先开口询问。
白萩急忙回身,端起姿态,念了声号,“无量天尊,贫道是奉命而来。”
虽然不知道细柳在哪儿,但她既然说了在,想来必定是在的,白萩想着,按之前说好的做,做完便也能回去了。
细柳自然不能在这儿久待,门外没人,她做这一手,借口是恍惚了,别人就算刚才没看到,也不能说什么,她既然用了白萩,那一个区域,就基本公开了。
这么想着,细柳抱着手炉进去,看着来往洒扫的几个小道童道姑,都稳中有序,她越发觉得自己没找错人。
冬日的后山,都是残叶枯枝,站在这边,能看到另一边的庄子,但也只是能看到而已,毕竟有几里地远。她想过去。
正想找个借口往那边,有小道姑跑来,“方姑娘,有人来借宿,我们收不收?”
细柳微愣,“嗯?怎么问我?”
“师父不在,自然问您。”她说的理直气壮,
额,人家师父是因她不在,那她确实得担这责,便说,“借宿的当然收留啦,让他们捐些香油钱。”
小道姑点头,却没直接走,继续看着她,
细柳只好再说,“还有事?”
“师父不在,这两人,您得过目留档,我们功力不够,往日这些事,都是师父做的。”她有些不好意思,“请您跟我来。”
细柳:“……”
什么过目留档?怎么就功力不够了?难道她们有练什么功法?
细柳满腹疑惑的跟着小道姑出来,才知道她说的过目留档是要画人像,功力不够是她们画的太过简单,字也写不全。
“额……留这些做什么?”细柳虽然能画,也能写,但她不知做这些的目的和意义。
“师父说,这里是方姑娘的地方,往来什么人,都得让姑娘知道,言语间多有遗漏,不如记下清晰明了,留档更为了以后查看。”
“有道理,可我不太需要这些。”细柳没画面目,只写了一行字:日留两人,男,壮硕带兵器,给银三两。
他们也是懂规矩的,进来便直接给钱,就说是香油钱,又说连日赶路,迫不及待的回房休息了。
只是路过,细柳也没在意,傍晚时候,天开始下雪,十六几人知道她来南白庵,她便是不回,也不用怕她们担心。
时不时的看一下云空间里的进度,晚饭时候白萩终于忙完,从商店“走”出来了。
“姑娘那儿用不了那么多人,有人闲着,自然就有不恭有偷懒的,我知道姑娘已经发现问题了,只是你不知道谁偷懒。”白萩拎着一篮子青菜,“你只要把每个人都分配了活儿,到时候按收成吃饭,就没人偷懒了。”
“还是你厉害,这么快就安排好了。”细柳笑着接过篮子,递给她一杯茶,“晚饭我去做,好好犒劳你。”
“不用不用,我也没做什么,举手之劳罢了。”白萩摆手,谦虚拒功,“倒是姑娘才真辛苦,不为人知的做那么多事,还不能透露分毫,无论是高兴还是生气都得憋着,高兴还好,生气才真是伤身呢。”
“有你理解我,就算有气,也消了。”细柳拎着菜去厨房,择摘洗净了,做了菜汤,蒸了米饭。
“姑娘能需要我,就是我的幸事,姑娘尽可放心。”白萩平日里都不做干饭的,院里都是半大的孩子,正能吃的时候,但细柳做时,她可没说。
“对你我没有不放心的。”细柳做了一锅,还怕不够,又蒸了一锅,“你去叫他们来吃饭吧,我再烙点儿饼。”
白萩愣了一下,急忙说,“你做的够多了,够吃了。”
“放心,我带着粮食来的,你刚才也看到了,那边的仓库里,有几百斤的粮食,我给你留二百斤,够吃到开春了吧?”细柳说着,刷锅和面。
“这边有余粮,姑娘不用留了,我去叫他们吃饭。”白萩这次是真有点儿慌,她知道细柳这么多事,那些粮食她也看过了,都是上好的米粮,要真是留下了,这些小的要是说出去,可不好。
细柳倒是没想那么多,但白萩执意不要粮,她也不能强留,便放了些菜,“这山上应该也有兔子野鸡什么的吧?你们一个月至少得吃两次肉,别吝啬,没有的话,去胡杏斋拿。”
白萩说,“姑娘都是订过亲的人了,我们怎么好去拿东西呢?没得让姑爷生气,影响你们夫妻感情。”
不是说不说出来吗?细柳看她,“门外那些话,当不得真。”
白萩笑道,“不是门外,是上次方公子来,特意说的。”
虽然她理解,但这些事该做还是得做,反正她处身方外,但对于身处方内的方姑娘,她如常待之。
细柳自嘲,“阖着,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算了,我的事情我自己不知道的一律不算,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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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柳早之前就营造过被兄长所欺的形象,如今方杰一意孤行,她只好再次利用这一点儿了。
翌日雪下很大,到中午还没停的意思,细柳不想等了,步行回城。
白萩不放心,陪同一起。
白雪纷飞,两人穿着斗篷,戴着兜帽,并肩走着。
白雪说,“姑娘,你订亲……”
“别提,提了我跟你急。”细柳这会儿十分不想听这两个字,昨天方杰走的时候,还没下雪,他大把的时间。
“可是姑娘此时回去,还是要面对的,不如早点想好对策。”白萩说着话,哈了口气。
温热的呼吸,遇到飘落的雪花,也凝成了雪花,一同飘落。
细柳翻了个白眼,“到时候再说。”
她又说,“虽然现在还没过年,只是腊月,但我听方公子的意思,是让您过完年……”
“别提了行吗?”细柳再次打断她的话,“我不会让自己落到那种局面的,这件事总会解决的。”
她把订亲,称为“这件事”,说的慎而重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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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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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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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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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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