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手握住青盏颤抖冰凉的手,浅然一笑:“我来了,放心吧。”
青盏一头冷汗,嘴唇都出血了,这可是七月里三伏天,夜里也不凉快,她却如置身三九寒冬,被细柳这一握手,像被烫到了似的一个激灵,惶惶然的眼神看过来,又被细柳的浅笑慰抚了心慌,稍微定了定,抖的没那么厉害了。
“细柳,青盏可是和这歹人强盗一伙的,你是知道,隐瞒不报,还是故作不知?”
上头问话的是张氏,她病了这么久,晚上一直睡不好,今天正好起到了作用,就想表现一下,给自己女儿也长长脸。一旁站着卫薇和马氏,倒是不见卫卿。
细柳:“……”这话问的就是个坑,打量她困倦听不出来?
青盏听到被点了名,立刻抽出手:“和细柳姐无关……”
“回夫人话,”细柳扬声盖过了她的声音,“青盏是个小丫鬟,跟在我身边时日不长,最初还是二小姐把她送来的,一并送了两个,您说的这些,采买的人应该知道吧?或者是府里掌管着下人身契的管事,总会知道几分,我一心伺候主子,实在不知您说的什么隐瞒。”
都说知己知彼才战无不胜,但卫家这些个人,细柳不想用什么手段,与其费那事,不如一力降十会,她之前是年纪小,很多事不方便,所以软着身段做好活计,就在等年纪增长,等地位挪移,如今年纪已足,人在京城,再有方杰推波助澜,她还有什么好顾及的?
虽然这是最后的下策,但只要结果好,便是上策。
张氏一阵头疼,没想到细柳能说到这些,竟是一点儿都不带怕的,到底是年纪大了,再加上头疼什么都不好思索,卫薇也被气的不轻,又见她娘不接话脸色不佳,便替代了:“真是伶牙俐齿,都已经不是二妹的奴婢了,还敢攀诬二妹,好大的胆子!”
其实左右已经的五花大绑了几个歹人,但别人都害怕,细柳却没害怕,至少没表现出来害怕,尤其是她和青盏并排,对比实在太强烈,那青盏都慌成一团了。
马氏伏身和张氏说了什么,张氏摆了摆手,临近的几个婆子便下来了,不多时,拿来了藤鞭。
鞭刑?细柳自己无感,先看了一眼青盏,这种程度的刑罚,她总是不会怕的吧?果然,青盏松了口气。
只要不打到自己身上,细柳对此也是观望的。
但是,马氏却让人把藤鞭给了林氏母女:“林当家也是有功夫在身的,这些宵小也不是一般人物,我家奴仆无力,打也没用,还请二位动手。”
人就是她们抓的,动手她们做了也没什么。
看到林氏母女动手,青盏眼神闪了闪,低下了头,细柳连头都没低,就这么看着。
上来就是三十鞭,打完后,马氏又让人浇了两桶水,把人关去了柴房。
对于一直嘴硬的细柳和青盏,倒是没直接处置,说了几句极具暗示威胁的话,让她们回去了。
这能吓到细柳?
卫益周原本都做好了为细柳辩白的准备,但细柳却软硬不吃的顶回去,最后回去时,和青盏相扶相搀的走了,根本就没看他,他的心神比青盏还不宁。
-
“不要,不要!”
青盏睡梦里十分不安稳,似乎噩梦不断,梦语连连。
细柳伸手轻拍,柔声哄着:“不怕了,过去了,好好的睡吧……”
青盏非但没有被安抚,反而一头冷汗的惊醒了,还扭了细柳的胳膊,等她看清急忙放手,细柳的胳膊都出红印子了。
她微微皱眉:“怎么反应这么大?”
“细柳姐,我对你说实话吧,以前我觉得自己在这深宅大院里,算是安稳了,早些年那些事都会过去,可是今天,那些人竟然找到府里了,我实在是害怕,你不知道那些人的手段,那个时候也不是没人逃跑,一旦发现,那下场……”
她说不下去,似乎很是铭心的样子,抬手抹了额上的汗,急促喘气。
细柳为她抚背:“别慌,慢慢说,就算想要我帮你,也得让我知道清楚不是?”
……
青盏小时候是个木匠家的女儿,最大的那个,父亲出门在外,她就帮着母亲照顾家里,有一天出去卖菜,被人拍晕了卖掉,她逃跑,但太小了,跑了也没法活,就成了乞丐,在街头的日子相当不好,她快撑不下去时,被人带到了一个庄子里,训为女奴。
相对于乞丐的日子,训练的日子并没有好过多少,她和周围的人,都是没有底子的,筋骨一般,三天一对练,她总是垫底,一垫底就要受罚,她只能用别的法子取胜,为此没少动脑子抖机灵,但时日一长,优秀的被挑上了一等,剩下的就像破锅烂菜一样被嫌恶,吃的都是剩的,还吃不饱,有人忍不住跑了,抓回来就打去半条命,然后给一等的做奴。
青盏就把其他人都联络在了一起,商量好一起跑,四散各奔,这样逃掉的几率就打,于是计划施行的时候,她就往城里跑,城里人多,人多就好遮掩,她做过乞丐,再沦落回来,她也能活,但她已经长大了,有了模样,被人牙子拍晕卖掉时,她没再跑,毕竟这样,不被抓回去的几率就更大了。
“原来如此。”细柳知道经过,对她的行为倒是理解了,每个人惧怕的东西都不一样,青盏这样的,啥人放火该是在行,被人戳破身份却是惧怕,这也好办,“放心吧,你既然跟着我,这些事我便会拦住,你以后有吃有穿的,过想过的日子。”m.χIùmЬ.CǒM
青盏瞒到现在才说出来,并不是为了她的维护,只是想自保,毕竟这种事,少一个人知道,她就多一分安全,但细柳这话说的她心里暖暖的,倒是没怀疑细柳做不做得到。
两人在一间屋里住着,每天在一起的时间忒长,信任早就建立起来了,在青盏看来,是细柳先信任了她,如此更是减少了她的敏-感,到如今她对细柳,一声“姐姐”叫的犹如血亲。
细柳给她拧了条帕子:“擦擦脸睡觉吧,还有不到一个时辰天就要亮了,到时候,那些麻烦就都出来了,可不能精神不好。”
青盏重重点头,躺下了,一点儿没发现,她惊醒后周围不一样——同样是夜晚,却不是屋子里的夜晚,还有点点星光呢。
细柳在她躺下后,缩回了云空间拟景,虽然青盏信任她说出了以往,她却不得不防着隔墙有耳。
可惜,青盏终究不知道,那个收容她训练她的地方,谁是主人。……等等,今天那几个人,认出了青盏,那她们不就知道主人了么?但现在去找那几个被抓的姑娘大概很不方便,她还是去前院找男的好了。
夏夜里,窗户是常开的,她开了云空间从窗户出去,直接去前院。
-
前院里人多,抓的人多,看守的人也多。
柴房只有一个高气窗,只能从正门进,而这次,细柳依旧用了迷香。
“迷香!掩口鼻!”
到底是行家,刚吸入就反应过来了,细柳无奈,只好敲闷棍,反正他们体能不一般,闷棍也打不坏。
屋里的人也听到了动静,却是直接问出声:“是谁?”
“看来都很聪明啊,知道你们主子不会来救你们。”
门开了,夜风凉凉,空无一人,却有声音,还是个女音。
饶是这些大男人,也吓的个个一身冷汗:“谁?出来!”
“这么想找死?”细柳进来关上门,屋里顿时一片黑暗,气窗透进来的那点天光根本不够分,整体还是黑暗。
她说,“该让你们看到我的时候,自然就能看到,现在,告诉我,你们还在等你们的主人吗?”
没人说话,只有起伏不定的喘息。
细柳笑了,燃了幻香丢在地上,继续说:“我不吃人,你们不用怕,这卫府再怎么虎穴龙潭,你们都已经在这儿了,还是说说吧,主子是谁,或许,能死的痛快点儿。”
依旧没人说话。
细柳开始走动,反正她此时开着拟景,也走不到他们身上:“哈,这么有骨气?我听说,你们被训练的时候,可是很严酷的,什么蛇坑、蚁穴的都经历过吧?你们还是说出来吧,说了你们主子也不会知道是你们说的,卫府是有进无出的。”
恐吓的话随着忽高忽低的声音说出,本来没什么效果,但有香气辅助,他们从心里害怕起来,便很容易开口了。
靠墙角的人最先扛不住,他总觉得那声音就在耳边,哆嗦着说:“我,我说,别杀我,我们是从城南过来的,主人是山公子,真名不知道,我们的任务是找水小姐,有暗语,是,是……”
好容易说到关键的,他又给忘了。
细柳就站在这儿,闻言嗯了一声。
这一声在他听来就在耳边,直接把他给吓尿了。
恐惧是会传染的,而且有人开了口起了头,剩下的就好说也好推责了,有人说:“小荷园往南去?”
“哦,这一句啊,”细柳虽然没听过,也不知其意,但不妨碍她装一装,“看来,是没人审问过你们,那你们走运了,水之无形,就是我啊,只要你们对别人什么都不说,我就能保证你们能平安出去。”
屋里人还没回答,外面却有人发现了:“这边怎么回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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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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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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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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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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