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妈妈就在此时出了正院。
卫益周咳了一声:“甜妈妈出来了,我们去找老夫人吧。”
既然她不信,那就用行动证明。
细柳还以为是他口误,没想到他是去要她身契的,借口就是……他成人了,想把细柳收了做通房。
宁氏才对细柳有点儿印象,甜妈妈也过来回过几次话,她知道内院里几个庶子身边的状况,但她早就不管事了,最近给张氏撑了一把腰,闹的卫壬和在她面前也颇有不满,她不想和儿子伤了和气,孙子们的事,就没提过。
卫益周竟然直接求到她面前来了,这让她有些犹豫,便询问着:“你房里没别的人了?”
有没有别人都不妨碍卫益周选择,而他几天前就已经把另一个推开了,此时说的真诚:“孙儿房里只这一个丫头,还是从您这儿出来的,前几年在二姐姐身边伺候,入京后跟了我,我看着很喜欢,祖母,您就成全了我吧。”
“你这孩子……”宁氏手里,有卫家过半下人的身契,所以被求到身前也不意外,但她不好直接松口,“你先去告诉你母亲,她若是点头,我自会让人把细柳的身契给你送过去。”
“祖母,母亲生病了,这些小事就不要去叨扰她了,大姐姐每天都要去侍疾,今天在金家,精神就不太好,”卫益周孩子气表现十足,“祖母,您最体谅晚辈了,孙儿只是要个身契,抬房的事,还是要禀告父亲才算的。”
宁氏点头,家和比什么都重要,儿孙们一心,对于卫家只会更好。
她让人把契书给了甜妈妈,让她先带细柳回去,留下卫益周还要再说一会儿话。
细柳松了口气,跟着甜妈妈就走——这可算是她的一个心结,天知道在这个时代做个自由身有多难,尽管她金指在手也丝毫无用,做了好事功算不到她头上,上头主子一堆,随便哪个都能领功,做了错事直接打死都算轻的,真真是太难了。
如今身契到手,她的心情可谓晴空万里,回了勤书院就给那些缸莲换了水。
卫益周从敬园回来,就看到好多小丫鬟往勤书院的方向跑,都一脸的兴奋,他还以为是细柳的人缘好,有喜事了便传在下人间,便加快了脚步,想看看细柳害羞,他还没见过她害羞呢,平时都是气定神闲一副模样。
哪知进了院,就看到红白黄绿各色莲花争相竞开,原本还稍显稀疏的缸口现在被绿叶盖的完全看不到,有种空中花园的意境。
卫益礼和卫益书在吵架。
卫益礼丝毫没有做兄长的觉悟,半点不相让:“这碗莲还是我让人弄的,怎么就不算我的功劳了?”
卫益书人小声音可不小:“你只让人搬进来,若没人照料,就这还想开花?这天气炎热,一天早晚两次水,我好歹还换过几次呢。”
卫益礼摆手:“没有我搬进来的种,你再折腾也只有水,可别说了,招引下人乐子呢。”
卫益书寸步不让:“你除了会仗着年纪强压我一头,还会什么?”
“你小子……”
“三哥,”眼看卫益礼说不过了要抬手,卫益周才出声,“这莲花开了是好事,我们摘了插瓶给祖母和母亲送去,聊表孝心,近来府上事多,莲花开也是事平的好兆头。”
卫益礼白了他一眼:“那怎么,我弄点儿花,让你四处送人情?”
卫益周说:“三哥,按着年纪长幼,我们分送,可不是我送人情,是这个院子,到时候老爷一高兴,还不是你姨娘先得利?”
这话说到卫益礼耳中了,他点了点头:“那我去送母亲那院,五弟去送给姨娘。”
又是这么安排了,丝毫没把卫益周算在内。这就像细柳来的那天一样,卫益礼先挑了丫鬟,又安排了卫益书的,最后剩下的是卫益周的。
一模一样。
卫益周没说什么,转头看细柳,细柳已经拿了荷花口的圆肚瓶一对,麻利的折了六朵红莲六片莲叶,然后到一旁插瓶摆样,再捧起来,对他点头。
卫益礼还觉得自己安排的不错,这么一来,就没法挑他什么了,但扫视一圈,就被细柳手里的花瓶给惊到了:“细柳,你这两瓶是往哪儿送的?”
细柳还在等卫益周说话,没成想又被卫益礼抢占。
卫益周笑道:“三哥,你和五弟都有去处,我自然只能往你们不去的地方送了,这两瓶是我要用的。”虽然瓶子他没见过,插花方式他也没见过,但细柳是他的人,所做一切都是他的。
“小气,我不要你插好的,我只借细柳来用用。”卫益礼说着,让纤桐过去替细柳捧瓶。
纤桐听话过来,细柳手上略紧,没松手。
卫益周低了声:“那你先把上次欠我的三十两还了吧。有道是有借有还再借不难。”
卫益礼被提到了钱,顿时不耐烦:“不借就不借,纤桐,你回来继续插花。”
不就是一开、半开、花苞三朵吗?都是一批过来的丫鬟,能有多优劣?卫益礼不信这邪,到叫纤桐好生为难。
……
一众碗莲都送了出去,勤书院里就显得叶繁花疏了,不过,除了细柳用了花苞插瓶,别的都是用半开的,一夜过后,六口水缸里花重盛开,疏密合宜。
这个时节,天晴较多,卫益周的画上次只提了一下,今天便摆了出来。
卫益礼把这事忘在脑后了,毕竟还有两个多月,此时看到卫益周动笔,他在这上面又不擅长,不想自讨难堪,决定另辟蹊径:“纤桐,到时候你点五十五道不同的茶汤,能做到吗?”
他这话是在卫益周的桌前说的,细柳就在一旁,眼看纤桐又被拿来和自己作比,本不想说话,省的纤桐更难堪,却被卫益周点了名:“细柳,老夫人是不是不喜欢喝茶?”
老夫人喜欢甜口的,自然茶不属于其中,细柳看了一眼纤桐,她一脸求助。
这说不说都不合适,细柳想给纤桐使个眼色,让她回避一下,此时却来了人。
“你们都在呢?”
卫卿是人未至声先传,刚到门口就说了话,又走了十来步才到他们这儿,已然笑语晏晏:“三哥好,四弟好,这么勤奋又练画技啊?”
卫益礼见她重点在卫益周那儿,便先一步说:“二妹怎么过来了?你昨天没去金府参加大姐的及笄礼,还不知道吧,大姐昨天……”
卫卿身边有了妈妈提点,话说的都圆滑了:“三哥,都是一家人,怎么好说大姐的不是?”
卫益礼少有的被她堵回来,有些尴尬:“还不是想要你开心些?平时就你和大姐最冲。”
“那是以前,现在大姐及笄了,怎会再使小性儿?”卫卿把以前那些矛盾冲突全都推到卫薇身上,归为一句“使小性儿”,真是杀人不见血。
卫益礼不说话了,卫益周才说:“二姐难得过来,能指点我的画吗?我想给老夫人做寿礼。”
卫卿被捧了好多年,即便心里很清楚那些画作并非由自己手出,但听到这种话,还是难免高兴,便真给卫益周指点起来。
卫益周虽然比她小两岁,但个头差不多,站在一旁听她指点,不出两句就清楚她的水平了,及至听完,一脸“敬佩”:“二姐果然厉害,那我就不献丑了,还是写字吧。”
卫卿笑着,丝毫没听出这话是反意,说:“书画同源,画的好,字会更好,字好了,也会给画作添光彩。”
这话还是早些年细柳说的,现在被她拿来用,丝毫没觉得心虚。
卫益周点头,让细柳收拾桌面。
卫卿看了眼细柳,说:“四弟,我还是来借人的,到底是用惯了细柳,每天半个时辰就好,只借这个夏天。”
细柳手上一顿,不想再为卫卿做事——明知道她想要什么结果,若是应了,那老夫人寿辰时,就太“好看”了!
卫益周也有心拒绝:“这个夏天?我身边只她……”
“青盏、白盏,你们两过来。”卫卿这次是真做好了准备,带着两个十二三的丫鬟,“四弟,我知道细柳是你身边的管事丫鬟,只这一个丫鬟实在太少,这两个是从管事妈妈那儿替你挑的,很是伶俐,就跟着伺候细柳,也省的细柳凡事亲力亲为,没有管事丫鬟的样子。”
她倒是聪明了,知道自己不够格直接给丫鬟,便塞了两个小的过来,很是“懂事”,又正好应了她现在管家。
卫益周不好拒绝小丫鬟,便只能应了让细柳每天去她那儿半个时辰,每日酉初到酉正。
-
对于这两个小丫鬟,卫益周连问都没问,细柳便做主让白盏去跟着甜妈妈,自己留了个青盏——青盏是扁圆脸。
午间摆饭,细柳让青盏摆碗盘,却被卫益周撵了:“我近身事,轮不到你,出去。”
青盏面上一阵发白,急忙出去。
细柳只好继续伺候:“我还想着,有小丫鬟了能轻松点儿呢。”
卫益周说:“这几天你注意点。”
这话说的突然,细柳看着他,等下文。ωωω.χΙυΜЬ.Cǒm
他压低了声音:“十五前后,有件不大不小的事,和你有关。”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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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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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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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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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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