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卿被她这一软呛,便沉了脸,看着细柳在花园忙了半个多时辰,才拿着广口瓶抱着半开的花枝过来。
放下花枝煮茶,细柳虽然不及纤桐手艺,但这些事都会,点香也要用风炉,茶盏奉上,火都没熄,便又烤炙花瓣做脂。
卫卿甚觉欣慰,说身边的丫鬟:“你们都好好看看,我身边的人,即便放出去也是这么好。”
她这话一说,刚才在门外为难细柳的新荷脸色尤为难堪。
都是按着主子吩咐行事,怎么又怪到她头上了?新荷瞪向细柳,却听细柳说:“您脚上的伤好全了吧?也不枉我和纤桐被扔出去给您换来安稳。这香您是自己用还是别的?”
卫卿随口说:“我自己用。”
细柳便说:“那我就把这香调鲜些,姑娘可不要送人了,毕竟每个人习惯不同。”说着,又看新荷,“你叫新荷是吧?二小姐总是记不住这些琐事,你就当是帮我的忙,替小姐记着可好?”
新荷没想到她会和自己说话,感觉突然,一时没接上话。
卫卿也是来气:“细柳,你做的东西拿不出手就明说,找什么借口。”
“小姐啊,”细柳微微摇头,轻叹一声,“这种话可不能说了,闺房里的东西,必然是要每个人不同的,你要是随手赏给下人也不当什么,但若是以后有了手帕交闺中蜜,这些东西,是真不成,毕竟您是养在老夫人身边的。”
卫卿听着还算顺耳,但最后一句听着不是味儿,下巴一扬:“那又如何?”
细柳闭了口——真是一点儿没变,还是这脾气这秉性,好歹也快一月了,如今也管了事却还如此,这未来简直一眼到底。
卫卿见她不说话,只当她没话可说,便端了茶浅品着,看她熬煮了花瓣,又过纱布沥汁,香味传出,带着甜味,她有点儿饿:“新荷,我饿了。”
新荷应声,一旁的妈妈却说:“姑娘早餐用些茶点吧,留着肚子中午再用。”
卫卿委屈,还不敢高声顶撞:“天天都是早茶茶点,我不想吃了,我要喝粥!”
这日子过的,细柳都替她胃疼,赶紧着蒸上香,借口出恭,出来透气。
冷不停听墙头上有人说话:“看你这样儿,是闻着什么了?”
细柳侧身抬头,不经意间就是自卫的姿势,看清了是卫益周,才说:“亏得这是内院墙,这要是外墙,二小姐的名声还要不要?”
卫益周吃过早饭就过来了,说不上为什么,就是想来,还不想惊动人,仗着个子小顺墙过来,等到现在才见到人,却被她这语气差点儿冲下来,要是她再长个三十岁,说这话也合适,但现在:“你这是哪个妈妈的语气?”
细柳又叹气:“你是不知道,二小姐如今早饭都不能吃了,只喝茶就点。”
她倒不是为卫卿抱不平,只是为女子抱不平,过的实在艰难,条条框框忒多。
卫益周说:“她确实胖了些。”
细柳一眼白过去:“您这话说的,女子各有各的漂亮,圆润点儿那是丰腴,纤细的那叫苗条,个高的是条儿顺,我这样的,是可爱。”
夸自己夸的这么直白,卫益周十分无语。wWW.ΧìǔΜЬ.CǒΜ
细柳仰着脸看他,初夏早晨的骄阳洒在墙上、人上,十二岁的少年额有薄汗,眸中光亮,映着她仰头的倒影。
卫益周低头看她,晨阳浅薄,隔着树叶洒落在她身上,那一脸明眸浅笑,是上一世,可望不可得的明媚模样。
卫益周轻言:“细柳,我……”
门忽然开了,新荷出来,细柳顾不上听他说什么,急忙摆了下手,就往门前去。
新荷却是哭着出来的,细柳刚想问,却被她推了一把,埋怨道:“只有你好,那你去伺候!”
这无端被迁怒,细柳反手推她:“你又推我!”
卫卿心情正不好,听到这话一个茶杯摔过来:“反了你们了!我说的都不听了?细柳,赶紧进来,看看是不是蒸好了。”
细柳不想惹她:“我估算着时间呢,小姐放心。”
一炉香粉装罐,卫卿伸手就要试,细柳急忙拦住:“这种事用不着姑娘亲自动手,管脂粉的丫头呢?”
卫卿有些不耐烦:“没有了,如夫人说着是京城,不能像在扬州时候那般给我配四个丫头了,我现在就两个大丫头,管脂粉的是个小丫头,你不用管了,给我试试。”
她这么一说,细柳只好无奈的给她试了,又捧了镜子来给她,哄了她几句便借口还有事,回了勤书院。
院子里,卫益礼带着两个弟弟正在摆弄几口大缸,卫益周绑着袖子,两手泥巴捧着碗莲,细柳赶紧过来帮忙。
卫益礼看到她,便说:“你回来的正好,快看看,怎么摆合适?”
他刚才亲自搬缸了,此时一头的汗。
细柳只替卫益周接手:“三少说笑了,我不会看。”
“你识得颜色,又懂画彩,自然会布局。”卫益礼不吃她这一套,直接指她,“快点看看,六个缸。”
之前他们就已经在院子里弄了一半了,细柳被这般指派,只好选了几个位置,让小厮把缸摆上,她在蓄水时悄悄放了些云空间里的泉水,看卫益周亲手栽种,她也往云空间里丢了两支。
卫益礼看着摆在门口和两侧的莲缸,甚是满意:“不错不错,我没点错人,老四,赶紧洗漱更衣,晚上我带你出去吃。”
卫益周点头,回房更衣。
细柳要跟着伺候,却被甜妈妈拦住,让清香跟了去。
甜妈妈说:“公子的言行,可不能太过偏差,你是这房管事丫鬟,更该省劝,伺候洗漱这些事,让清香做。”
“妈妈有所不知,公子不喜清香近前。”细柳不知她为何忽然提点,但还是领受好意,“我虽然伺候笔墨的多,但公子有吩咐,不能不听。”
话音未落,卫益周已经在里面叫她了:“细柳,你进来!”
细柳看了甜妈妈一眼,这才进去,清香惨白着脸出来,低着头一句都不敢说。
卫益周已经脱了外衫,说:“你不用理会,她不敢说出去。”
细柳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虽然心里知道甜妈妈是老夫人给的面子,但真要面上说出来,他们俩年纪架起来也不到甜妈妈的一半,到底不好看。
她只笑了笑,拿着脏衣服出去,又端了水进来,给他净面梳头。
甜妈妈进来,站在门内两步地,说:“公子,老奴有话必须说。”
都必须说了,卫益周能如何?收笑敛容,说:“您请。”
“公子如今有老夫人的脸面,应该格外珍惜才是,不能胡乱混日子,虽说兄弟情重,但不合理的还是要退却才好。”甜妈妈说着,又往外看了一眼,“您房里干净,是好事,但不能事事都让细柳做,她毕竟是管事丫鬟。”
“妈妈考虑周全,那就让清香做个小丫头吧。”卫益周摸了一下头发,“你快点儿,三哥还等着我呢。”
细柳已经很快了,但长发难梳,本就需要时间,甜妈妈还在那儿说些有的没的,听着真烦。
甜妈妈不依:“清香是老爷安排的,你怎么能让她做小丫头呢?”
“那就二等丫头,妈妈,您是祖母身边的,细柳来的最早,总要安排公平些。”卫益周等细柳一停手,立刻起身,“行了,我会向母亲报备的。”
细柳梳子还没放下呢,他就出去了,门外清香说了一句:“公子路上小心。”
甜妈妈眉头紧皱,一脸不快。
细柳不管她,只要不明说,就当不知道。
五少虽然年幼,但也想出去,卫益礼带一个也的带,带两个也的带,目的是去吃饭,便都带着了。几个主子一走,纤桐最先松了气:“你是不知道,今天三少心血来潮,非要弄莲花,还是前院的小厮从外弄的。”
细柳刚想说话,甜妈妈就清嗓子:“咳咳。”
得,这是没得说了,细柳只好临时改口:“这种莲花好活着呢,金妈妈最近怎样?你要不要去看看?”
纤桐点头,知道她的意思,便转身回去了,也算避开了甜妈妈。
细柳想去找青灵子,可巧人就过来了,带着两个道童,在这儿转了一圈,细柳作为管事的,自然跟着。
青灵子低声说:“已经着手做了。”
细柳面上笑着,亦是低声:“您若是名声传出去,最好不过。”
青灵子摇头:“岂有那么容易,我倒是也想。”
细柳伸出手:“那我给你两个物件。”
说着,她拽出两朵红莲,开的正好,荷香清正。
青灵子急忙用袍袖遮挡,做出从自己手里出来的假象:“这个……”
“这个您还是给老夫人吧。”细柳最后拍板,“如夫人精明,大夫人病着,府上的事,总不能落在旁人手里。”
青灵子回去便把两朵莲花插水晶瓶里了,让两个道童捧着,逼格顿时高升,她虽然不知道细柳是怎么做到的,但既然合作,自然信任为先。
有这两朵“仙花”为证,青灵子说话的分量,在老夫人那儿,一增再增。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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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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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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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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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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