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居然微微一笑,说道:“思颜,你想多了。男欢女爱,本是人之常情;寻常人家都可以娶个三妻四妾,何况你是太子。日后继位为君,三宫六院还怕没有依依的容身之地?纳为侧妃吧,令礼部挑个吉日去临邛王府下聘即可。”
慕容皇后在旁道:“皇上寻常不是说,若能一夫一妻,相守终身,才是一世的福分?日后若被女色分了心,恐于江山社稷不利,非吾等之福。何况依依的家世品貌,堪配思颜,又何必另寻佳偶?”
许知言淡淡道:“现在朕倒觉得,若是妻不贤,子不肖,连个真心相对的人都没有,多娶几个未必是坏事。便是如今,朕也觉得这后宫太过寂寞了。”
向来聪慧玲珑的慕容皇后顿时被什么噎住了般,盯着许知言一时说不出话来。
许知言继续道:“朕已决定与蜀联姻。此事事关大局,耽误不得,亦马虎不得,还望皇后多多费心!”
他说罢,起身便踏步离去。
待他从跪地的许思颜身边走过,许思颜身体微微颤抖,却忽然高叫道:“我不娶蜀国公主!”
许知言顿住。
许思颜站起,向他父皇叫道:“任何与她相关的人,我都不想见,更不想娶!”
那时,慕容依依并不知晓,许思颜所说的“她”指的是蜀国国后夏欢颜。
她只见到许知言如受重击,然后转身,冰冷的目光扫过许思颜,凝到慕容皇后身上。
慕容皇后蓦地站起身,神色凄楚,“皇上,我……我什么都没说过啊!”
许知言一言不发离去。
随即,重病。
他的身体一直不怎么好,但从未病得那么厉害。
无论轮不轮得到慕容依依当太子妃,她和许思颜都算定了名份。
且男女之事,有了第一次便很容易有第二次、第三次,再有慕容皇后刻意制造机会,许思颜少年心性,遂有些把持不住,常和慕容依依双宿双栖便是意料中事。
这日慕容依依陪着许思颜去探望父皇,恰值许知言刚刚醒转,正把周围侍从遣开,与心腹太监说话。
因听到提及自己名字,许思颜不由顿身静听。
“竟敢离间思颜和他生母……真是好算计!思颜是她一手养大,如今才不过一十三岁,精血未全,她也舍得下那等虎狼之药……”
李随正劝他:“正是因为太子才一十三岁,皇上更该格外保重啊!”
许知言的衣襟上尽是咳出来的斑斑血迹,却冷笑道:“我自会保重。我统共一个孩子,小小年纪,怎可留给有心之人摆布?”
许思颜没有进去,悄悄带了慕容依依离开,自己思量了半天,得出的结论便是父皇和母后吵架了……
他要慕容依依别在母后跟前别提此事,以免二人更加心生芥蒂。
那时慕容依依已知自己今生富贵尽系于眼前少年,若是他被有心之人摆布,她也好不了,故而一口应允。
许思颜见她温柔听话,大是欣慰,对她更是另眼相待,以至迎娶这位侧妃的礼仪规格极高,震动了大半个京城,连当时还在世的老临邛王慕容启都说,过了,过了……
时隔九年,小小少年已经长成健壮秀颀的男子,待她依然与少时无异。太子府除了那个徒有其名的太子妃,谁又能越得过她去?
连宫中出了那么大事,太子妃都丢了,他兀自谈笑晏晏,言道一切有他,轻轻拿嫁祸二字撇去慕容家的干系,摆明了会护住她,护住慕容家……
慕容依依忽觉得自己当年的选择虽然冒险,但着实正确。正如张氏所说,若能生出个皇孙来,即便有那样的太子妃在,她也不用太过忧心。
满门富贵,一世荣宠,缺的不过是一个皇孙罢了。xǐυmь.℃òm
拖着软绵绵的身子重新整理衣饰时,许思颜已经又回到书房,一边看书喝茶,一边召来部属询问进展。
太子府卫尉成谕已经回来,答道:“慕容府左近街巷都已细细寻过,并未发现刺客和太子妃踪迹。”
“慕容府内可有动静?”
“有!据说闹贼了!”
“对,闹贼,我们恰好追刺客到那里,遂拿了太子名帖进去相助……临邛王爷和广平侯爷都被惊动,但翻遍慕容府,并未发现太子妃。不过听闻从太子府逃走的那贼人似乎带了个女子,他们家二公子当即带人追过去,这会儿少锋兄弟也带了我们的人找过去了!”
“嗯……”
许思颜纳闷,沉吟道,“若是意在嫁祸慕容家,将太子妃丢在慕容府,或留下些关于慕容府的蛛丝马迹即可,把慕容府闹得鸡飞狗跳做甚?莫非有别的缘故?”
成谕嘴角抽搐了下,禀道:“太子明断!只怕也是出于意外。”
“嗯?”
成谕附耳,低言了几句。
许思颜不觉失笑,“竟有这等事?这大表兄也忒荒唐了些!”
慕容依依明知自己父兄未必干净,心下着慌,顾不得尚有外人在侧,急奔出来问道:“殿下,我哥哥他怎么了?”
许思颜笑道:“没什么,大表兄倜傥潇洒,有的是风流的本钱,无妨,无妨!”
但他很快便笑不出来了,“可木槿哪里去了?明日父皇知晓,只怕……”
近年他开始独立处理政事,甚是忙碌。父亲的寻常起居侍奉,都是木槿这名义上的儿媳代劳。若真把木槿弄丢了,再不知会被怎样叱问责备。
他大是头疼,拈着茶盏皱眉问道:“小眠还在告假?”
“是。楼大人自那日被赵氏余党暗算,病情时有反复,太医也再三说需好生休养,不然不只腿疾难愈,连性命……”
许思颜倾听着,唇角渐泛出苦涩。
“可见这上天有时着实公平,再不肯容这世间有十全十美之人,十全十美之事。”
木槿坐在水榭边静静地听着笛子。
天卷残云,星河明淡。小池内,莲花如敷了胭脂的二八少女,着翠色衣衫盈盈立于水面。碧水微皱,轻缓地拍着岸边的芳草和山石。柔蔓低垂的柳枝和碧玉盘般的荷叶被朱红的绫纱灯笼照着,投在水边石阶上,暗黑的阴影恰掩住她的身影。
水榭门前侍立的僮儿被悠悠的笛声惊醒,正揉着眼睛打呵欠,再不曾注意到数步之遥外,什么时候多出一个人来。
屋内之人连吹了几曲,方似有些累了,顿了片刻,才吩咐道:“阿薄,请外面客人进来。”
那声音低沉而清醇,入耳竟似这夏日飘着荷香的池水裹着氤氲雾气悄无声息地沁入心底,令人说不出的恬适安宁,夏日的燥热一扫而空。
门外的僮儿赶紧立起身来四下打量,吃吃道:“公……公子,哪来的客人?”
木槿便站起身来,盈盈一笑,“我吗?”
蓦见眼前多出个人来,僮儿脚一软,差点趴下,忙扶住门站稳了,恭恭敬敬道:“姑娘请进!”
这阿薄虽懒,倒还颇懂规矩。
木槿愈发好奇,理了理衣衫走了进去。
眼前是间书房,收拾得清爽整洁。高大的花梨木架子上垒着满满的书,书案上的素白瓷瓶里供了几枝榴花,红得耀目。案前坐了一名公子,身着玉白深衣,交领宽袖,皂色缘边,腰带松松垂着,随意拖沓于茵席之上。
他正将一支玉笛缓缓放回书案上,抬眸向她凝望。
眸如秋水,静若深潭,那容色秀雅清好更胜女子,竟看得木槿心里一跳,张口便问道:“咦,我从前见过公子?”
那公子头戴幅巾,脸色苍白,似有几分病容。见木槿发问,也不怪她唐突,只微笑道:“请恕在下眼拙,不记得何时见过姑娘。”
“不知姑娘夜来访,有何要事?”
那公子身后一中年汉子已张口发问。
那公子身后一中年汉子已张口发问。
却是从人装束,腰佩环刀,生得高大威猛,眉目凶狞,更将那公子衬得如芝兰玉树般温润秀美。
木槿指指外面,“有坏人追我,我看这边亮着灯,便过来避避。”
“哦!”
那公子看向阿薄。
阿薄连忙摆手,“没有,没有,外面一个人也没有!”
木槿笑道:“你在屋外看着,还不如公子在屋内耳目聪敏呢!”
她好奇问道:“不知公子怎知晓我在外面?”
公子微笑道:“昔年伯牙抚琴于舟,有知音子期岸上盗听,琴声通灵,遂弦断之异。如今……”
木槿不由道:“莫非公子吹笛,我在外边听上片刻,也有笛断之异?”
公子的神色便有些惆怅,“不是。是仓叔告诉我,外面有个人连听五支曲子没动弹一下,可能睡着了……”
木槿禁不住大笑。
守在门口的阿薄明显是被他的笛声吹醒的,只怕还在腹诽他半夜三更不睡觉骚扰他打盹吧?而身后这粗壮大汉当然也不会是他的知音人。
若是还有第三个人被他的笛声催眠,那就难怪他觉得很受伤了!
但那大汉居然能发现她的到来,并且知晓她连听五支曲调没动弹一下,那身手恐怕有些惊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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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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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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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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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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