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可言从校门口走出来,一眼就看到温暖,快步走过去牵住她的手,“妈妈。”
小姑娘快九岁了,梳着一个高高的马尾,出落得越发漂亮。
温暖牵着女儿的手,温柔地摸摸她的头,帮她拉开车门,“今天我们去外婆家,外婆给你做了很多你喜欢吃的菜。”
“好,我也想外婆了。”
温可言上了车,放下书包,“舅舅在家吗?”
“在家。”
听到舅舅在家,温可言一脸期待。
她很喜欢舅舅,因为舅舅非常疼她。
小姑娘没问顾衍之。
因为他提前给她打过电话说临时有很重要的工作出差了,不能来接她。
温暖开着车,温可言系着安全带,身体前倾,趴在副驾驶座椅和妈妈分享着这一个月学校里发生的事情。
很快便到了温母住处。
温暖停好车,弟弟温霖已经等在楼下,快步迎上来,拉开后车座的门。
温可言甜甜地喊人,“舅舅。”
温霖满脸宠爱的摸摸外甥女的头,一手牵住下车的温可言,一手拿着她很重的书包,背到肩上,抬头看着下车的温暖喊道:“姐。”
对温暖这个姐姐,温霖是满心歉疚的,他欠了姐姐太多太多了。
妈妈是一个典型的传统女性,第一胎生的是个女儿,她就觉得对不起温家,没为温家传宗接代。
所以哪怕身体底子不好,家里很穷,她坚持要生二胎,只为拼一个儿子。
在姐姐六岁的时候,他出生。
他出生没多久,爸爸意外去世,本就贫穷的家庭更是雪上加霜。
妈妈自己身体不好,爸爸一去世,姐姐被迫一夜间长大。
她和妈妈一起背负沉重的家庭重担。
姐姐生在重男轻女的家庭,被妈妈灌输了错误的思想。
她一直是为了这个家,为了他而活,把这个家和他当成她的责任。
习惯性的付出,从不为自己考虑,委屈她自己。
温暖看着站在自己面前比她高了一个半头的弟弟。
下意识伸手像小时候一样要摸摸他的头,但他太高了,摸不到。
温霖主动弯下腰,让温暖的手落在他的头上。
这一摸,温霖眼眶忍不住泛红。
温暖拍了拍弟弟的肩膀,知道他在想什么,故意调侃他,“臭小子,都是有女朋友的人了,还红眼眶,也不怕你女朋友笑话你,我和可言都饿了,赶紧上楼。”
“好。”温霖抬手揽住温暖的肩膀,掌心单薄得让他心疼。
……
三人到家,温母已经准备了满满一桌子菜,大多数都是温暖和可言爱吃的。
“外婆。”
温可言换了鞋冲到温母怀里,温母稀罕地亲了亲外孙女的脸,“来,洗手吃饭。”
一家四口洗了手,上了餐桌。
“姐,你多吃点。”
餐桌上,温霖不停地给可言还有温暖夹菜,恨不得一餐能把温暖喂胖几斤。
吃完饭,温霖带着可言去看他给她买的礼物。
他大学毕业后没有选择继续去国外进修。
也没走姐姐和沐姐姐私交的后门,他凭自己的实力应聘进了傅氏集团。
半年前转正,一直很努力地在工作,努力扛起温家。
……
温暖从厨房出来去温霖房间找可言。
正在斟酌怎么和她说自己离婚的事情,可言见到进门的温暖,主动扑进她怀里,“妈妈。”
“舅舅刚刚都告诉我了,你要跟爸爸离婚。”
温暖瞳孔微震,垂眸看着怀里的女儿。
温可言在她怀里微微仰头,看着温暖,“妈妈,虽然现在我还没办法照顾你,但我可以照顾好我自己,你不用担心我。”
“我希望你开开心心的,不要再为任何人委屈你自己。”
四岁的时候,她什么也不懂。
单纯以为是顾叔叔对她们好,所以妈妈选择嫁给顾叔叔,让顾叔叔当自己的爸爸。
六岁选择小学的时候,她已经知道,妈妈选择嫁给顾叔叔有很大一方面原因是因为她。
她喜欢顾爸爸,也喜欢爷爷奶奶,但她最爱的还是妈妈。
妈妈做任何决定,她都会支持妈妈。
“姐,你放心,这个家有我,可言也有我这个舅舅在,你放心出去散心,一切都有我。我会照顾好妈妈,会照顾好可言。”
他衷心地希望姐姐能够自私一些,多为自己考虑考虑,活得开心一些。
“好。”
温暖红了眼眶,看着弟弟,紧紧地抱住宝贝女儿。
……
温暖和温霖陪了可言玩了一个周末,傍晚,温暖送可言去学校。
温可言亲了亲温暖,亲昵地抱了抱她,“妈妈,我在学校会好好读书,会好好照顾自己,你不要担心我。你一定要开开心心的,宝宝爱你。”
她松开温暖,后退一步,双手举起向温暖比了一个心。
从五岁后,温可言就已经不再用宝宝自称。
这会听到女儿的话,温暖红了眼眶,抱着温可言,亲了亲。
母女二人抱了一会才依依不舍分开。
温可言转身往学校走,在进去之前,转身对着温暖挥挥手,“妈妈,玩得开心,等你回来。”
直到温可言身影看不见了,温暖站在原地好一会才转身上车,回家。
晚上,她在房间收拾行李,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
她起身去拿手机,是一条微信,来自“老公”。
从两人决定离婚,到签离婚协议书再到今天,她一直忘记把称呼改过来,看着备注,内心难掩一丝伤感。
在椅子上坐下,点开顾衍之发来的微信:【明早九点半,民政局见。】
言简意赅的一条微信,像极了没有感情走到尽头的婚姻,淡漠疏离。
没有不舍,毫无眷恋。
温暖双手握着手机,目光落在那一条字上。
手指停在键盘上,半晌没动。
她想说的话有很多,却又好像不知道从何说起。
最后,沉默半晌,敲出一个:【好】。
轻轻点击发送。
在按完发送键盘后,握着手机静坐了好一会,那边再无回应。
许久后,温暖才把手机放回桌上,起身回到行李箱边,继续收拾自己的行李。
收拾好后,拉上拉链。
发出的声响有些刺耳,刺得她心口有些难受。
以极缓的动作,把拉链拉上。
电话那边,顾衍之坐在温暖家楼下的车里。
车隐身在黑暗里,他目光一直落在手机上。
其实有很多话想和温暖说,从提离婚后,他就没再见到她。
很想她。
很想见她。
但,在明知道他们已经回不去的时候,过多的情绪表露,只会让彼此更加难受。
看到那个【好】字,顾衍之放下手机,透过车窗看着温暖的窗户。
偶尔,温暖走动,玻璃会印出她纤细消瘦的身影轮廓。
顾衍之用力吸了一口烟。
婚后,他几乎把烟戒了。
只有偶尔,特别压抑的时候,会抽上几支。
此时,烟抽得太急,顾衍之被烟呛到。
剧烈的咳嗽声在车内响起。
他一手紧扣在方向盘上,一手捂住胸口。
心仿佛要被咳出来,撕裂般在疼。
烟可以麻痹人的神经,却没办法麻痹人的灵魂。
放手,原来真的很疼。
……
隔天一早,晚上没睡好的温暖起床后化了一个淡妆,遮住她眼底明显的青色,让自己气色看起来好一些。
正在换衣服,卧室门上传来敲门声。
“暖暖,衍之来了。”
听到顾衍之上门,温暖愣了一下。
昨晚那条微信,她以为两人会直接在民政局外见面。
“马上就来。”
温暖应了一声,加快换衣服的速度。
站在卧室门前,温暖深吸了口气才拉开卧室门。
听到声响,站在客厅的顾衍之目光看过去,对上温暖的目光。
“我过来接你。”
“我好了。”
两人异口同声。
温暖一眼就看出来顾衍之气色不是很好,心忍不住揪了一下。
温母站在一边,看着两人,眼眶泛红。
暖暖“死”的那四年,是陆景行帮着照顾她和霖儿。
若说偏向,最初她是偏向陆景行的。
在暖暖决定嫁给衍之时,她是挺担心暖暖带着可言会在顾家受委屈。
可没想到,不管是衍之还是顾家,这几年对暖暖和可言都是没话可说。
现在看着好好的一段婚姻走到尽头,温母心中说不出来的心疼。
“妈——伯母,先走了,有时间再来看你。”
一声妈,脱口而出。
喊出口的瞬间,顾衍之临时改了口。
一声伯母让温母眼泪没忍住泪湿眼眶。
她立刻别过头,哽咽地应了一声。
温暖心底也难受,拿过一边的包包,快步跟着顾衍之脚步走出去。
门一关上,温母的眼泪控制不住地滚了出来。
……
温暖上了顾衍之的车。
一路无言到了民政局。
路上,不管是顾衍之还是温暖,都是欲言又止。
不到一周的时间,有一种相对无言,说什么都不适合的感觉。
停好车。
两人相继下车。
站在民政局外,温暖看着不远处那扇大门,她在决定和衍之领证后,直没想过她还会再走进民政局。
“预约的时间到了,进去吧。”
顾衍之率先迈步往里走。
温暖慢步跟在后面。
两人进了民政局,坐下。
顾衍之先把结婚证、离婚协议书和自己的证件拿出来放在桌上。
温暖手按在包上,顿了好几秒这才从包里把证件来,和顾衍之的并排放在一起。
工作人员每天都会处理好多对结婚离婚。
业务熟练的开始为两人办理。
顾衍之知道温暖有去旅行的计划,他提前打过招呼,跳过了离婚冷静期,直接给他们办理了离婚证。
净身出户,没有财产问题。
没有孩子。
流程走得很快。
“啪啪”两下。
结婚证就变成了离婚证。
看着离婚证,温暖眼眶忍不住泛红。
两人如来时一样,离开时也是一前一后。
从办公室走出去,看着大厅拿着号码牌等待的人。
有些人满脸冷漠是在等离婚,有些人满脸甜蜜期待是在等结婚。
不同的人有着不同的故事。
她和衍之,一晃已是四年。
从大厅走出去站在民政局门口。
顾衍之站在门口,脚步明显微顿。
同样的地点,同样的位置,让他不禁想起四年前。
他和温暖领证的那一天。
在这个位置,他满心欢喜地抱着温暖,那一刻,像是拥有了全世界。
终究,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
站在顾衍之身边的温暖,双手紧紧捏着离婚证。
她同样想起了领证那天。
侧头看向顾衍之,眼眶微红,“衍之,你能再抱我一次吗?”
顾衍之眼眶一红。
看着温暖,伸出双臂,轻轻地温柔地把她抱进怀里。
下颚抵在她发顶,恨不得把她揉进自己身体里。
温暖也紧紧抱着顾衍之,闭着双眼靠在他怀里最后一次感受着他怀里的暖意。m.χIùmЬ.CǒM
有一种情感,无关爱情。
……
隔天一早,温暖手上拉着简易的行李箱出现在江城机场。
沐晨曦过来送她,伸手紧紧抱住温暖,叮嘱道:“一个人在外面要好好照顾自己,可言我会帮着你照看着,不用担心,我们等你回来。”
“谢谢你,晨曦姐。”
温暖回抱住沐晨曦。
随着航班提醒,温暖松开了沐晨曦,提着小行李箱,转身往里走。
站在安检口回头对沐晨曦挥了挥手。
在她进去后,沐晨曦转身离开。
她看到了顾衍之,抬步走过去,“不去送送她?”
“不了。”
顾衍之静静站着温暖看不见的位置,目送她身影消失在自己视线。
不敢上前,怕自己会忍不住把人留下来。
放自己爱的人离开自己身边,真的太难了。
沐晨曦没劝,转身先离开了。
顾衍之没走,静静地靠在那里直到温暖的航班起飞,他才转身离开。
上了车,拿起手机,输入一个从未打过却刻在脑海中的号码,编辑了一条短信,点击发送。
……
陆家,陆景行正在厨房给儿子准备早餐。
外面手机响了。
陆宇哲立刻拿起手机送进厨房,“爸爸,你有短信。”
陆景行接过手机,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没有署名,只有一句话:【她第一站是大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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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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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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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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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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