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先的悲伤已被他气得是全都憋了回去,心一静下来立刻就有了全新的领悟……
是啊,刚才这大爷讲故事本来就没什么稀罕的,再加上他没什么文化,讲的也是寡淡如水的,她当然会觉得索然无味啦!可现在冷静下来再想想,这不就是大家的人生吗?你就算是再怎么精彩又能逃得过一死吗?这世上有太多的事情让她感动了,唯独这死亡除外……
她愿意去尝尽这世间百味,苦辣酸甜、悲欢离合,都能让她心生向往、心动不已,唯独不愿去尝尝这死亡的滋味。像所有的凡人一样,面对死亡她也是尽量的回避,也许是怕,更多是敬畏,满怀敬畏的人都胆小,也都长命,悍不畏死多半儿就会像那人一样被撑死……
死亡的阴影让她不敢去多想,更不敢动,乱说乱动那同样是找死!转头望向大爷感慨道:哎,我说大爷啊!你说这人奇怪不?婴儿在出生的时总是会哇哇大哭,显得极不情愿的样子,可别人却一副欣喜若狂的样子在为他庆贺,难道大家就那么的笃定,他将一生平坦,充满光明吗?我看在他们中的大多数人也未必是一生幸福的啊!
曹宇此时觉得气势上压了她一头,正心神俱爽呢!听她这么一说,立刻思路全开,自鸣得意地坏笑道:你的意思是说,咱们大家的一生也都将是磨难多多,前途未卜的,那又有一个受苦人来到这世上,大家又有什么可替他高兴的呢?对吗?
闫婷婷点头道:是呀,这人死了以后多半都是表情肃穆,神态平静,可大家却为他悲伤不已。看着他将要受苦,大家却欣喜若狂,看着他安静地去了,大家却又悲伤不已,你说这心思是不是很纠结?琇書蛧
曹宇不屑道:切,这有什么可纠结的?人死之前不也是很痛苦的嘛!谁都不乐意去死,和婴儿害怕出生其实是一回事,都是源于对未知的恐惧!我们这些在一旁的看客,其实也是如此,世间再怎么险恶,那大家也乐得活着;死亡再怎么让人重归宁静安详,那也没人乐意去死!
闫婷婷对他的这番解释很是满意,更满意的是他现在竟能跟上了她的思路,于是点头赞许道:嗯,说的没错,叫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是源于对未知的恐惧,与魔鬼为伴其实没你想的那么可怕,大家怕的其实是不知道魔鬼在哪儿,这会让人防不胜防,这怕也是大家惧怕黑夜喜欢光明的原因吧!
曹宇又不怀好意地坏笑道:嗯,这不都是之前咱们总结过的嘛!你拿出来炒冷饭是为了凑数吗?不过,有一样你还没说呢,有些人就是喜欢把自己藏在这阴暗的犄角旮旯里,看着别人在太阳底下晒着,那才会有安全感,你说他那都是什么心理啊?
你瞧这猴子皮不皮?刚才还好好的,怎么说着说着就又要给她刨坑了呢?这分明不就是在说她闫婷婷总躲在阴影里朝他放冷枪呢嘛!她不禁又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啥心理?我看就你那心理,不是贱不得人的事情干得多了怕见光,就是总憋着坏尽想干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此言一出闫婷婷立刻就扳回了一局,曹宇被她给整了个大窝脖,不知所措地僵在了那里,只能尬笑道:嘿嘿,这个,你这话是咋说的?我又哪里惹着你了啊?
闫婷婷之前对他也还算是满意,现在又见他很是识趣的服软,也就不再抬杠了,毕竟能让他知道害臊这就不容易,于是继续着自己的思路道:我原先还以为只有那有权有势的人才有资格去做菩萨,听大爷这么一说,突然发现是个人就有做菩萨的潜质和机会,剩下的就看你自己想不想去做了。
大爷瞧着俩人逗嘴正高兴着呢,被她这冷不丁地抓了个壮丁,也是一脸的茫然不解,连忙疑惑道:闺女,你这话说的那是啥意思?
曹宇听她这一说,又连忙跳出来显摆道:大爷,她的意思是,从前觉得这做菩萨需要的是能力,你没权没钱就帮不了别人,现在看来这做菩萨需要的是态度,你只要是想救他就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死,婷婷,你说的是这意思吧?
闫婷婷虽然没用正眼去瞧他,可心里却更是欢喜,这猴子果然聪明,现在越来越知道来讨她欢心,这是要努力和她心神合一了吗?看来这菩萨还真是管点用,这不就把他俩越系越紧,让她心里怦怦直跳嘛!
她强忍着心中的小欢喜,怀揣着扶危济困的使命感,故作平静道:我看大家也都是菩萨,因为你看着别人的样子,就能知道自己原来都是个啥德行。
曹宇就知道这是在说给他听呢!于是再次坏笑道:哎,原来你心里什么都清楚啊!假如当时你在场,会有别的可选吗?反正这吃独食的家伙又不是你,他死与不死的又不关你的事,在边上看看热闹不好吗?最多也就挥挥拳头跺跺脚,跟大伙儿一起喊上两声好听的起起哄,对不对?管那么多的闲事干嘛?又不一定能落好,何必强出头呢?我说的对吧?!
曹宇的这些问题她确实也想过,正如曹宇所说的,她也不知道那会儿她会怎么做,没准真像他所说的那样站在边上看热闹,这正是她所不齿的,可那又有谁能说的好呢?她确信那人堆儿里一定有像她这样的好心人,可别人做不到的事情,她凭什么说自己就一定能做到?
她比别人强哪儿了?这个她确实不知道,所以只好再次白了他一眼,冷冷道:这世上本来就没假如,我承认就算是我在场,我也不知道我会做什么,可有一点我知道,那就是不能欺负人!不管你是仗着自己力气大,还是因为人多势众,那也不能随便就给人按个什么罪名去欺负他,这个你懂不懂?!
还没等曹宇回答,大爷就似懂非懂跟着起哄道:哎,我说闺女啊,你说的这话在理啊!咱们大家其实都是那菩萨,咱们大家谁都能一眼就瞧出你心里到底有没有装着那菩萨!天意虽说是不可违,但也是无为而无不为。你只要记得这车到山前必有路那就是天道,那就能看出些门道,看人就像是看天,都是一个道。
闫婷婷听着大爷在那里神叨,心里暗自思忖道:大爷天天守着个寺庙,几乎就算是在跟着菩萨过,沾染点儿佛性那也是很正常。怪不得大爷总是在强调这天道不可违呢,看看那个枉死的人就知道大爷这心里是咋想的。
看来还真是应了那句话,愿望这东西只能是埋在心里不能说出来,曹宇那家伙说的是对的,大家心里的愿望还真有些是见不得光,更见不得人的!那些见不得光的愿望还是让它躺在心里吧,别急着去实现了比较好,因为那有可能真的是在找死呢!相比之下,还是梦里做做来的更踏实……
一想到此,她又忍不住的再次看了那猴子一眼,这猴子虽事生性顽劣蛋也是灵气十足,既然大爷都是菩萨转世了,那她为什么就不能是那个拯救猴子的观音姐姐托生呢?一想就让她觉得心里美得慌,俏脸微红,暗啐道:我呸!这讨厌的猴子!你等着吧,将来有你好瞧的……
闫婷婷本来和大爷聊这半天的目的也只是为了跟曹宇逗嘴的,可没成想这大爷还挺能侃,一个没忍住连忙笑着赞叹道:哎,我说大爷啊,您这从天道到人道,现在还说是有门道!知道的还挺多的嘛!快跟我说说,您还知道些啥门道?!
大爷见她夸奖,又开始眉飞色舞道:嘿嘿,闺女啊,不是我跟你吹,别看你俩这学问比我大,说得一套又一套我都找不到北,可要论起这生活里边的弯弯绕,那你们还真不一定能比我还知道!你信不信?
闫婷婷惊讶的眨眨眼,饶有兴致地连忙打趣道:真的呀?我信我信!那您就快说说呗,这么多天人合一的道道都是打哪儿听到的?该不会是那嫦娥、玉兔什么的托梦告诉您的吧?您快给我讲讲,是不是对那些个星座什么的也有研究啊?
大爷被她耍的这一通十三不靠的组合拳给整的有点懵圈了,云里雾里的根本就摸不到这是些啥门道,只好一脸疑惑地抬起了头,有些迷茫地坦白道:什么是天人合一啊?你说的那些我不懂,还有那星座什么的我也不知道!
闫婷婷一听就觉得有点失望了,不过转念一想也是的,这大爷本来就该没多少文化的,他说自己不懂算命,不就是刻意在回避那些个弯弯绕嘛!他要是自己啥都懂,那和百事通,万事能的大师们又有啥分别?这大爷本就该只懂佛才对!一心向佛那才是正道!
她心里早就认定这大爷是佛了,那他就该一门心思地往佛上想,啥都知道就是啥也不知道,一想到那块砖头被和尚按在地上摩擦摩擦的样子,心里就忍不住的只想笑,连忙捂上嘴巴挑逗道:啊?哈哈,您是不是又在吹牛了?我可当您是那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大师呢,刚才您还说什么来着?怎么这么一回儿就又啥都不知道了啊?!
大爷自然是不知道他不该知道的那些事儿!脸都不带红的严肃道:哎,瞧你这说的,我哪里吹牛了?我只是说出门要看天,自己还会点儿看云识天的小本事,这种是个庄稼人就都懂的事情,怎么能算是吹牛呢?这有什么可吹的?!
闫婷婷对大爷的这个说辞自然是很失望,喃喃道:啊?您说的这不就是天气预报嘛!那和算人看命又有什么关系呢?
大爷一脸不屑道:天气预报不就是人算出来的嘛,怎么能说跟人没关系?!你知道为什么我们村里人都管这种地叫做看天吃饭的营生吗?就是因为这收多收少的全都得看天,那24节气就是典型的天道,我到现在出门前还不忘要抬头先看看天呢,就跟在这里讨生活要看人脸不是一个意思吗……
闫婷婷对那天气预报可没什么太大的兴趣,像她这样的人谁会出门先看天啊?更不会去看谁的人脸色啦!为了不让这大爷太尴尬,她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随口应承道:呵呵,没想到您这不光是会看人,还会看天呐?!
大爷一眼就瞧出她对这些个没兴趣,连忙不屑道:这有什么奇怪的?你不看天那是因为你从来就不靠天吃饭!
说着抬头随手指着天边的那轮弯月道:你看见那边的月亮了吗?今晚的天气就是典型的钩钩云遮月,这就是说明天肯定是要下雨,所以我明天就不打算出门了,因为会冒雨来这儿拜佛的人很少,没人就意味着没生意,在家歇歇还能省点儿饭!这就叫知天命,顺天意。
闫婷婷她俩不由得抬眼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此时太阳即将落山,月亮已经挂在了天空上,边上朵朵白云就这么轻轻围着那月亮飘,飘着飘着也不知被谁给撕成了一条条,还依然没羞没臊地和那弯弯的月亮招手,拉勾勾……
闫婷婷最喜欢的就是这种你追我跑浪漫的小游戏,连忙不管不顾地拉着曹宇的胳膊,笑眯眯地指这那天空道:哎,曹宇,你看这白云追月的是不是很好看?
曹宇可没她那么的会想象,一脸的不屑道:那有什么可看的,这不就是尿尿和泥又把它给抹开了?小孩都这样,弄得满身满地的哪那都是泥,最后还不忘把自己给抹了个满脸花,省得被大人说是光知道祸害人!哎,对了,你小时候不也是喜欢和泥巴吗?
闫婷婷再次被他给乐喷了,都能想到这家伙坐在地上认真和着泥巴那是啥样的,突然听到身后大人的呵斥,扭头愣愣地望向你,那无辜的小眼神再配上一张自己画的大花脸,就像是只大花猫似的惹人爱,她恨不得直接就扑上去咬一口!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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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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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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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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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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