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市是一个贸易站,面向的是来来往往的客商,走南闯北的行路人。这里的店铺,更多的是那些行路的客商所开,集市上的客人也多是旅客。有些准备向西出发,越过太行山,在这里购买干粮水草,或是为脱手辎重,售卖自己带来的货,减轻负担。还有些则是从西边来,刚刚越过山区,在此歇养一阵的人马行队,在客栈中歇上一阵,逛一逛集市,为接下来的行路做准备。
济南唐庄的这支人马属于第二种情况。他们从济南启程到太原取货,再带着货物返回济南。现在,他们刚刚穿越太行山,在一家客栈安歇了下来。
这队人在两天前在山里遭遇了山贼,损失了手推车一辆,木箱三个,麻布一张,麻绳若干,石头若干。
唐庄庄主的姐姐,已经外出嫁人并还家守寡的谷二婶嘱咐她的侄女,唐家小姐唐凤,从太原帮她带两匹潞绸回来,然而在太原时唐凤忘记了这件事,不过现在想起来也不迟。反正获鹿的潞绸和太原的没有区别,就是有谷二婶也看不出来。
唐凤从一家布店里出来,背着手,剑挂在腰间,晃晃悠悠的在街上走着,四处张望。逛集市是很有意思的,可以看到很多新奇玩意,她看到一个算命摊冷冷清清,胡子花白的老道士在打瞌睡,还看到卖首饰珠宝的杂货郎,一大堆女孩子围着货架,看着那些簪子,发带,左挑右挑,兴高采烈,买的却没有几个。
唐凤对首饰不感兴趣,于是走开了,几步之后她想起来要给家里的姐姐妹妹(从太原)带东西回去,于是又折了回,那些女孩子已经离开了。
她随意挑了些簪花,发钗还有别的她叫不上名也不知道做什么用的东西,让货郎分别包好。
“一条,付账。”
一条推着辆手推车过来了,手推车是今早刚买的,钱从这个月的工钱里扣了。车上装着两匹潞绸,一些干粮等出门在外必需的物件耗资,还有唐小姐一时兴起买下的杂玩意。一条跟着唐凤逛了一个上午的集市,负责拿着荷包,付帐,收好东西,唐小姐就两手空空的闲逛。
一条问了价格,付了钱,把那一个个小包装进怀里,推着手推车跟上,唐凤看到有人在卖艺,又跑过去了。
好累,腰也很酸,过去两天都背着行李走山路,晚上只能垫着铺盖睡在地上,好不容易昨天来到县里睡到了床,结果今天早上又被拉起来推着手推车陪着大小姐逛集市。
在唐庄做工有一年半了,一条始终没能适应这个地方。吃苦卖力什么的倒是其次,关键是做庄客还要练功。练的当然不是人家的家传功夫,也就是些使枪弄棍,锻炼力气的拳脚把式。老大以前保过镖,当过兵,退伍后唐庄主就聘了他做庄里教头,平日里传授武艺,督促练功,庄里有大件货物要运送也由他做领队。就像这次往返太原,货物重要不容有失,就是老大带的队,挑选的庄客都是他平日教授的尖子,身材壮实矫健,刀剑枪棒样样精通,也都是多年行走江湖的人,除了一条。
一年前的四月初,一条经人介绍,来到唐庄,签了一份短工契。
以为自己练武完全没问题,又不是第一次了。
结果有问题。
一点也不喜欢武术,不喜欢那些刀剑,那些血(通常是自己的)。不喜欢肢体接触,不喜欢赤膊上阵,不喜欢打人,更不喜欢被人打。尤其不喜欢死人。
以为完全忘记了那些恐惧,其实没有。记忆虽然被深深埋起,却一直都在。
也不喜欢唐凤。这个大小姐老是作弄自己。
一条记得自己这个外号就是她最先喊出来的。
那天她在后院和卓五哥,小吴还有罗汉(以前当过和尚,犯戒还俗)打麻将。自己因翘了训练被罚拎水桶,要从后院井里打水,然后拎到前院的水缸里,三个水缸都满为止。小庄坐在板凳上看着,哼着小曲。
那天很热,太阳很大,已经倒了两缸半了,还有半缸的水要拎。
眼前好晕,是太阳太大了吗?
唐凤拿起一只牌,正要打出去,听见“咚”的一声,还有水花声,抬头就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扑在地上,一只水桶在滚动,水撒了一地。
打麻将的人围了上去。
“喂,你没事吧?”
抬起头,看见一抹模糊的红色。再仔细地瞧了瞧,原来是红色的衣服,还有一张脸。
“哦,你是那个一个月前新来的。”
“……呃,嗯。”
“天气太热,歇会去吧。”
走到阴凉的墙角底下坐着,脑子还有些晕乎乎的。
“你叫什么?”
“……”没听清,还是没想好答案,还是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问?
唐凤看着眼前的人,瘦瘦小小的骨架,秀气的脸上呆呆的表情,流着汗,眼神空洞地看着地面。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没听清,还是没想好答案,还是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问?
“你叫什么?”又重复一次。这次有答案了,但声音沙沙哑哑的,听不清。
唐凤点点头,不打算再问了。然后察觉到手里还攥着什么东西,那张要打出去的牌。
她看了看牌,又看了看眼前的人,又看了看牌。
“一条。”
“就叫你一条,怎么样?”
“啊?”
“嗯,这名字不错,以后就叫你一条了。”她说完,露了个笑脸,灿烂的很,然后转身走了。
“休息好之后继续拎水啊,一条。”
“一条,付账。”
唐凤不知道什么时候买了个拨浪鼓,小孩子吗?
他们又逛过一条街,唐凤摇动着拨浪鼓,“哒哒哒哒”的。
“一条,你兴致不高呀。”脚都开始疼了。
“难得的一天休息,好好玩玩嘛。”好饿。
“知不知道我为什么带你出来呀?”腰酸背疼,双臂乏力。
“我在锻炼你哦,你以后跟着我,在路上长些阅历,将来跑货就轻松多了。”眼皮很重,早上没睡饱,好困。
“好好学,别不耐烦啊。”
“没有,唐小姐。”
“咕——”
……
“饿了?”
“哒哒哒哒”
“我也是呢,找家饭馆吧。”
“哒哒哒”
一路上看到的饭馆很多,然而现在却找不到了。
不用时遍地都是,需要时偏偏没有。
忍饥挨饿加忍气吞声走了两道街后,终于看到了一家客栈。m.xiumb.com
唐凤先去占座点菜。一条把车推到客栈后院,先把能带着的包袱拿上,然后和账房一起点清车上货件,一式两份,写好画押,最后找块油布把车盖上捆好,给账房付了寄存费外加赏钱。忙完这些事后,才终于能够走进大堂,菜正好上来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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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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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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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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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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