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钊将马镫搁下,秋香小心翼翼搀着她上车。
掀帘而入,亮堂的光线扑面而来。
四角悬挂精致的琉璃小灯,明黄帐纱将车厢映得通明,软塌前搁着一铜炉,炉中正呲呲燃烧着兽金炭,温暖舒适。
一道清俊的身影端坐其上。
傅娆不敢望他,矮着腰身跪下行礼,皇帝的手臂先伸过来,握住她的柔荑,靠近炭炉替她烤着,
见她手背红一阵白一阵,指尖泛出一层粉『色』的红晕,冰凉透骨。
“冻坏了...”
皇帝轻轻『揉』捏着,暖哄哄的热流顺着肌肤窜入血脉。
傅娆不自在地往前倾身,心头微窒,自打算离京,现在每次与他亲密接触,都令她惶恐。
他心思越深,她越难脱身,他越好,她也越愧疚。
暖烘烘的热浪『逼』得她脸颊泛红,她微微出神,竟是有些困倦,兜帽垂在脑后,云髻的花钿坠着一串珍珠,一晃一晃,闪烁银芒,杏眼如水,那一抹俏『色』,随着眸光流转,滑入他心口。
手心烤热,手臂还是凉得厉害。
将四角小铜炉挪开,忍不住伸手,将她抱,轻轻放在了在怀里。
身侧的大氅往前一裹,将傅娆整儿兜在怀里,胸膛去暖她,如珠似玉地捧着。
些许近来养得好,气『色』红润,眼角泛着潋滟的水『色』,清致的容貌配着这一身海棠红,如一朵明艳的娇花,悄悄地在他怀里盛放。
傅娆僵着腰肢,被动地瑟缩在他怀里,落在他眼里便是一副脆的模样,越惹人怜惜。
只听见他慢声道,
“娆娆,朕不想你再受委屈...朕要给你名分。”
傅娆心下忐忑,轻轻吸着气,试图放松身子,她是累极,浑身酸软无力,实在是担心撑不住,在他面前『露』了底细。
避开话茬,轻声道,“谢陛下今日饶恕坤儿莽撞罪....”
皇帝轻轻笑了笑,姿态放随意了些,手臂的力道却不减,依然将她圈得紧紧的。
“他很好,每一拳都揍在朕的心坎上,朕该要谢他....”皇帝抬手捏了捏她烫的耳尖,“谢他替朕出了气...”
傅娆面红耳赤,小手推搡着他,略有些无语,却也懒得与他掰扯,只柔声道,“陛下,时辰不早,我该回去了....”催他行马。
“不急,你该饿了,先吃些东西。”皇帝扬声朝外吩咐,“传膳。”
孙钊恭敬地递了一食盒进来。
皇帝接过,搁在一旁的小案,打开食盒,将一盅燕窝枸杞莲子粥端出,舀出一勺,试了试温度,刚刚好,喂到她嘴边。
傅娆抿着唇,十分不好意思,怯怯望了他一眼,缓缓将手从他掌心挣脱,柔声道,“陛下,我自己来....”
皇帝这回倒没坚持,将勺子递给她,双手扶着她的腰。
傅娆折腾了一日,确实饿得饥肠辘辘,小口小口吃得极快。
皇帝极是满意,她睡得安稳吃得欢心,便觉赏心悦目。
小碗见底,皇帝亲自给她斟了一杯水,自知她怀孕,车厢里不再备茶。
怀身子的女人饮食举止要注意什么,周行春都告诉了他,皇帝记在心里。
傅娆吃饱,饮了一杯温水,力气足了些,身子也暖和许多。
马车缓缓启动,车轮轧着青石板,破开夜『色』,出一声声脆响。
“陛下是送我回去吗?”她眼巴巴地问,
皇帝看出她的小心思,侧头捏了捏她脸颊,“不然呢,你想跟朕回宫?”
傅娆腼腆地笑了笑,避开他揶揄的视线。
皇帝却不准备放过她,手掌轻轻在她后腰摩挲,渐渐往下....
傅娆眉眼轻倦,懊恼地抓着他手臂,央求道,“陛下....您别这样.....”声音软得如棉花似的。
他反将她的手握住,困在她身后,重重捏了捏,“你还没回答朕,娆娆,朕不想你再被人指指点点,你答应朕,入宫为妃好?”皇帝凝望她的神『色』。
傅娆身子又颤又软,摇摇欲坠,她累得连喘息都很艰难,很努力地抬眼,脆望他,比平日柔软的语调喃喃恳求,“陛下...不再给我点时间,我还没准备好.....”
皇帝眼神幽深了几分,俯身,抵着她额尖,一字一句沙哑问道,
“准备出京巡视两年,准备将『药』铺丢给两名管事,准备把你母亲郑氏两年的『药』都配好,是吗?”
他手掌扣在她后脑勺,额尖的力道虽不重,却仿佛将她钉住似的,让她无处遁形。
傅娆满目惊愕,唇『色』白....
他都知道了......
脑海陷入一团『乱』麻。
宽大的车厢顷刻变得『逼』仄,她呼吸窘迫,透不过气来,重重地吸几口气,小脸通红如霞。
默了片刻,疲乏的脑筋总算揪住了一丝线头,她湿漉的眉眼蒙着一层水雾,红唇颤颤,“陛下...您说过我没怀孕,便放我出宫...我只想出京两年,避避风头,我....”
手指深深嵌入掌心,心虚地怎么都说不下去....
皇帝知她做贼心虚,冷隽的眉眼染了几分笑意,手臂绕过她身后,将她手指一点点掰开,“傻姑娘,别伤着自儿....你想出京,等过两年,朕带你南巡,你依然以巡视各地医署,挖掘人才,收集『药』谱.....”
傅娆委屈地崛了嘴,正待辩他,腹部忽然涌上一股恶心,她当即捂住嘴,下意识往前一倾,没防住,满口的秽物就这般吐在了皇帝怀中。
满目狼藉,沿着他衣领往下跌坠....
傅娆吓得说不出话来,僵了片刻,她飞快挪下身子,
“陛下,臣女有罪,臣女....”她手忙脚『乱』要帮他去擦拭,却被皇帝失笑拦住。
“你让开些,朕来....”
他力将傅娆身子撑,避开污秽地。
傅娆跪坐在一侧,满脸愧疚望他,“不,陛下,不....”
“不怪你,是朕孩儿的过错...”
皇帝话未说完,倏忽止了声,
四目相....
傅娆如遭雷击,杵在那里,一动未动。
皇帝迟迟地笑了笑,眉梢一扬,垂首清理身上的秽物。
吐得过多,以至内衫沾湿,怕是得换一身。
皇帝自顾自解开领口,『露』出精壮的胸膛.....
傅娆脑子里轰隆隆的,如雷滚过。
直到那古铜『色』的肌肤撞入眼帘,傅娆方惊醒,忙转过身子,将脸搁在一侧车壁,埋得紧紧的,恨不得找地缝钻进去。
他都知道了,原来他什么都知道了....
那日周太医切出喜脉。
他为何不做声....不,他定是想看看她折腾出什么事来,一定是这样。
傅娆说不出心中滋味来。
又气又怒,还很害怕。
下意识将身子往角落里缩,余光,他衣裳褪尽,模糊的轮廓与记忆深处的凌厉线条重叠....傅娆脸颊烧腾,羞愧地,将脸埋得死死的。
须臾,皇帝换好干净的衣裳,手搭在膝盖,闲适觑她,
“你这是想往哪儿逃?莫非想从这车壁钻出去?”
傅娆又羞又恼,趴着车壁不放手,倔了片刻,垂头丧气地将膝盖挪了位置,跪在他脚跟前,诚诚恳恳认错,
“陛下,臣女有罪,请您责罚。”
“来....”皇帝先朝她伸手。
傅娆悄悄抬了半身子,望着那只宽大的手掌,五指如山,手握乾坤,
这是告诉她,她逃不出他手掌心。
若是孩子没被现,她尚且以一试,眼下....想想这位帝王的手段与耐。
傅娆绝望地闭了闭眼,缓缓将手递过去。
掌心的小手皙白柔嫩,软软的,一捏仿佛碎。
皇帝唇角浅浅勾出一抹笑,顺势将她往怀里一抱,动作极是温柔,却又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强势,俯首,贴着她的额尖深深吻了吻,又克制着松开,将她按在他心口。
“你听听....”
傅娆从未像现在贴他这般近,隔着胸膜,听到那咚咚的心跳声。
“你胆大妄为,试图带着朕的孩子离京,傅娆啊傅娆,这得是多少重罪?”
他粗粝的指腹『揉』着她脸颊,了些力道,傅娆略有些疼,却不敢躲。
也不知是紧张,还是被他箍的不舒服,傅娆呼吸艰难,破罐子破摔道,
“债多不压身,臣女不想入宫,陛下是知道的,臣女不想孩子步大殿下后尘。”
皇帝脸『色』微的一变。
傅娆察觉到他身子僵硬,也知是惹恼了他,欲从他怀里挣出请罪,
他现得快,及时将她圈紧,紧贴着她背,“还想逃?”
滚烫的热浪侵袭着脊背,傅娆怔然片刻,叹气道,“既是被陛下现了,臣女无处逃,只是...”
“别只是了,朕不让皇嗣流落宫外。”皇帝看穿她的心思,“更何况,若是皇子呢,你知朕他期望极高.....”
皇帝最平淡的语气说出令傅娆震惊的话。
是她以为那意思吗?
不等傅娆回答,他下颌摩挲着她软软的梢,低声缱绻,
“你犯了欺君罪,朕该怎么罚你?”
傅娆抛却纷『乱』的情绪,淡声道,
“陛下,我辩无辩,您要怎么罚我,我都认了,事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您否别牵连他人?”
皇帝轻轻笑出声来,抚她脑勺,“你一人做事一人当?你现在是双身子,朕罚了你,朕的孩儿不是委屈么?”
傅娆羞涩地垂下眼睑,
这是要放过她?
“不过,你以赎罪。”
傅娆愣住,回眸认真望他,“怎么赎?”
皇帝垂眼,见她水汪汪的眼眸,盛满了虔诚与认真,心里迟疑着,总觉得是欺负了她似的。
“你想想,若是朕满意了,便放过你....”他饱含深意蛊『惑』。
傅娆怔愣愣的,再傻也知道,皇帝要她做什么。
她才不呢。
她装傻,与他说正事,
“陛下,入宫的事,您否缓一缓,我还未做好准备......”
无论身心,她都未做好成为他妃嫔的准备。
心里空茫茫一片。
皇帝沉沉叹着气,扶着她双肩,郑重道,“待朕处理宫中手尾,择吉日迎你入宫,也需要些时日,你这段时间在府上养好身子,太医院想去便去,不想去便歇着,明白?”
傅娆迟疑着点头,
“娆娆,你不试着相信朕?”
傅娆久久未答。
回到府中,郑氏强撑着睡意在塌上等她们姐弟回来。
傅娆与她说婚宴事,将徐嘉那段给略过,郑氏放心下来,方肯入睡。
傅坤迟迟未归,傅娆等了一会先回了房,洗漱过后,换了家常的衣裳坐在炭盆旁烤火,一边吩咐桃儿,“你去门口等少爷,待他回来,领着他来见我。”
傅娆打盹的功夫,傅坤便回来了,少年裹挟一身寒气大步踏至听香小筑,到了门口,他解开大氅递给桃儿,抖了抖衣袍灰尘,推门而入,见傅娆靠在软塌小憩,扬笑脸,入内与她行礼,
“姐姐,我回来了。”
傅娆睁眼,久久凝望他,未语,抿着唇,心下犹然激动。
傅坤心情也极是激越,他接过秋香递来的热茶,喝了一口,坐在傅娆跟前,与她说话,
“姐,我今日结识了数十世家子,末尾,世子又领我去书房,赠我以玉佩,将京城世家子底细说与我知,哪些人结交,哪些人要敬而远,悉数我,耽搁了时辰,回来晚了,叫姐姐好等。”
少年意气风,哪怕累了一日,眉宇间依然英姿勃勃。
傅娆泪眼灼灼,与桃儿道,“快些将那跌打伤『药』拿来。”
一边与傅坤温声道,“来,将手递给我瞧一瞧。”
傅坤愣住,犹豫了一下,将手缓缓抬,
借着灯火,傅娆瞧见傅坤那拳头皆是青紫一片,脑海里浮现傅坤拼命击锤徐嘉的画面,这傻孩子把自儿『性』命豁出去,给她撑腰出气....泪意涌上眼眶,蓄成泪珠,悄然滑落。
“疼吗?”她更咽问,
傅坤哈哈一笑,朗声道,“疼是有点疼,不过打得挺爽,还以为陛下会打我呢,没想到陛下放过了我....”少年眸眼晶亮,盛满了纯真,凑近她,低声笑道,“原来陛下还不错。”
傅娆眼底泛着泪花,嗔了他一眼。
桃儿将『药』盒打开,傅娆绵团点了些『药』膏,亲自给他上『药』。
晕黄的灯火映亮她的脸,晶莹剔透,眼角被拖出一抹酡红,眉梢如有春晖停驻,莹玉辉...傅坤总觉得姐姐不一样了,却又不知道哪里不一样。
傅娆涂好一层『药』『液』,抬眼觑他,“你瞧我作甚?”
傅坤一正经道,“姐姐好像比以前更美了....”
傅娆闻言俏脸一绷,“你说的什么话呢?敢打趣你姐姐!”
傅坤嘿嘿一笑,将手收回,“不是打趣姐姐,以前姐姐与那徐嘉在一处,日日劳累,还不一定讨得了他的好,姐姐欲行医换些钱补贴家,他却自命清高不许姐姐坏他名声,如今姐姐离了他,当了医官,不仅气『色』好,心情也好,姐姐开心了,弟弟我就开心。”
傅娆闻言微顿,渐渐红了眼眶,“坤儿,谢谢你今日替我出气。”
谢坤斜了她一眼,“谢我作甚,我是姐姐含辛茹苦养大,姐姐的事便是我的事,我难道不该替姐姐出气?那我活着作甚?”
不等傅娆回他,又拍着胸脯正『色』道,“姐姐放心,弟弟我一定给你争气,绝不会叫姐姐失望。”
傅娆热泪盈眶,重重点头,“我知道的。”
“哦,了,今日事你千万别告诉娘,娘身子刚好,莫要让她动气.....”
不待傅娆说完,傅坤立即点头,“我知道,我绝不会说,娘不仅会气病,她还会想尽法子『逼』你嫁人。”
傅娆愕住,坤儿居然还想到这一层...默了片刻,轻声问他,“你难道不希望姐姐嫁人吗?”
傅坤想了想,郑重其事道,“我希望有一人来疼姐姐,要是没有那样一人,我宁愿姐姐不嫁。”
傅娆怔怔望着面前的少年,打心眼里觉着,他长大了,他会替她着想。
这世上,若有谁不求回报,不计死与利益为她好,唯有傅坤。
而她也是这般他的....
她失笑压住心头的苦涩与撼动,“若是姐姐真的不嫁,你待如何?”
“我养姐姐呀!”傅坤理所当然道,“姐姐放心,你若真不想嫁,就踏踏实实待在家里,若是母亲再闹你,我替你说话。”
傅娆抱着手炉,挪身至塌上靠着,逗他道,“若你将来的媳『妇』嫌我怎么办?”
傅坤脸『色』僵了僵,旋即皱眉道,“我的一切皆是姐姐所给,我的妻子若『逼』我抛弃姐姐,这样的妻子我宁愿不要,自然,结婚前我也会与她说道清楚,她不乐意我便不娶,谁也不碍着谁,我就不信这世上还没通情达理的媳『妇』了。”
傅坤越说越劲,傅娆笑不支,『揉』了『揉』他的脸颊,“谁知道等你娶了媳『妇』会变成什么样,得了,你放心吧,姐姐不会拖你后腿。”
“姐姐怎么会拖我后腿呢....”傅坤不满她这般说,见傅娆打着哈欠,身辩道,“姐,你只管做你想做的事,一切有我呢。”
傅娆忍着笑意,认真点头,“我信你。”
她信傅娆,另外那人,她信吗?
傅坤往门口迈出几步,不知想什么,忽然折身,探头探脑问道,
“姐,你说陛下是什么样的人?他居然差点将那徐嘉给打死,那泼皮公也极是严苛....瞧着像是明君...”
傅坤话未说完,傅娆急得瞪了一眼,“私下不妄议君上,陛下当然是明君。”
以皇帝的德『性』,定派了侍卫来府上,傅娆担心侍卫听见这些大逆不道的话。
傅坤直身子,砸了咂嘴,略有些嫌弃道,“公正清明,就是女儿给养坏了....哦,姐,原来陛下这般年轻呢.....”
傅娆不知想什么,脸『色』微微烫,手指深深陷入被褥,嗔怒道,“快些去睡吧,明日还要去学堂呢。”
傅坤打了揖,替傅娆掩上了门。
傅娆歇了一日又去衙门,而这两日,皇帝恰恰去太庙跪经,又亲自导平康公,也不曾得闲来看她,不过人没来,倒是遣人送了不少物件儿来。
一位十多岁的管事领着一群小厮进了门,拢着袖躬身在郑氏跟前禀报,
“我们家四爷曾在京城置办了一栋宅子,前两日将宅子卖掉,那新人是为儿子成婚,是以家具皆不要,没得浪费了去,这般重物也不好携带,四爷意全靠咱们县照看,便想将这些家具送来府上,权当有落脚儿地,夫人别嫌弃了才好。”
郑氏从来都是精打细算人,“哪里的话,只是太不好意思了些,这样吧,你们瞧着折算多少钱,我们给些银子才好。”
管事哭笑不得,语气越恭敬,“您这话没得埋汰了咱们四爷,四爷走南闯北一向豪爽,夫人瞧得肯收下这些家具,爷便高兴了,哪里收您的钱,传出去,损了咱们爷的名声。”
话说到这份上,郑氏也不好推辞,瞧见外院挤满了人,东西送来,若推却怕是真的要丢了,
“先送进来吧。”
管事长袖一挥,小厮鱼贯而入。琇書蛧
林林总总,院中摆满了各式家具。
两条黄花梨霸王枨条桌,一黄花梨两卷角牙琴桌,黄花梨夹头榫翘头案一座,黄花梨品字栏杆架格,平日以搁些书籍茶具类,还有一八尺高的凤纹衣架,六把乌木小扶手椅,十来紫檀木束腰珐琅面心方凳,一面红木框雕漆嵌玉石围屏,及相配的剔红九龙纹宝座,最后又抬了一紫檀竹节雕花卉纹多宝格。
瞧着确实是老物件,哪一样都是上好的家具,平日里正儿八经去买,得多少银子呀。
郑氏立在廊下堪堪站不稳,若叫人退回去,她话下,不是白折腾人家么,若收下,这得多少银子的事,哪怕旧物,也不是他们现在消受得的。
家里的银钱是傅娆所掌,迫不得,郑氏着人将傅娆请回。
傅娆匆匆归家,瞧见这景象是猜了大概,那夜皇帝驾临听香小筑,必是见她屋子里摆设简单,是以想这法子送些家具来,也难为他寻了这么多借口。
郑氏执意不收,那管事的汗流浃背立在廊下,满脸央求望着傅娆。
傅娆失笑,搀着母亲,软声劝道,“娘,是这样的,那四爷有一幼子,前不久得了急症,是我给医好的,四爷呢,一半是卖了宅子这些家具没地儿放,一半是还我人情罢。”
郑氏皱眉摇头,“那也不行,若是一件两件就算了,你去瞧一瞧,光那紫檀多宝格怕是得上千两银子。”
傅娆颔首,“也,这样,我折些银子送与四爷...”
郑氏一听心里巴巴的疼,将她往旁边柱子一捎,背着管事低声道,“要不,先搁着,咱们帮着他卖掉,再还他银钱....”
傅娆撩眼往院子里扫了一眼,指着那些家具道,“娘,您瞧瞧,这桩桩件件女儿都得着,若是去外头买,怕是买不来这样的好东西....”
郑氏愣住,仔细数数,还真是一套家具,傅娆搬去听香小筑后,家里并无多余的箱柜给她,许多衣物皆堆在耳房,确实不像样。
遂咬牙道,“那就买下来。”
傅娆这头与那管事的议价,一来一回,最后那管事的勉强收下两千银票。
这一下家底掏了一半,郑氏极是心疼,不过这些皆是傅娆所挣,给她花也是值当的。
“都搬去姑娘屋里。”
次日午后,那位管事又来了,这回送了十几匹蜀锦苏绣香云纱,皆是时新的料子,并些南海珍珠,金珠与黑珠各一盒,头不大,成『色』却极好,还有几框瓜果类,总共两车礼仪。
郑氏受有愧,便招呼那管事道,
“四爷这般慷慨,我心中实在不安,既是四爷卖了宅子回老家,我们设宴权当给他送行,烦请管事回去带话,请四爷一家明日过府吃小酒,以表谢意。”
管事应下。
这头傅娆晚上回来,郑氏与她商议事,傅娆噎了满口饭,哭笑不得,
“娘,四爷不会来的,他忙得紧,这些人情女儿会去还的,您就别『操』心了。”
郑氏犹然不放心,“真的不会来?我还吩咐秋耳去市集买些好菜呢。”
“不了,女儿跟您保证,他绝不会来。”傅娆笑着喝了一碗汤。
自从在皇帝面前『露』了陷,傅娆不在他面前遮掩,遂暗自与贺攸告假,上两日衙,歇一日,周行春也在一旁帮腔,贺攸自然应下。
翌日傅娆休沐,晨懒懒地歪在塌上看医书,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
郑氏过来探望她,在门口掀帘瞧了一眼,放下布帘,问秋香道,“姑娘近来总是这般嗜睡吗?”
秋香心中一紧,笑着回,“姑娘最近在编纂『药』典,乏累得很,得了机会便补眠。”
郑氏不疑有他。
快午时,郑氏如常吩咐厨房做午膳,傅娆也收拾妥当过来正院给她请安。
须臾,门房的婆子急匆匆奔来正院,立在廊下喊道,
“夫人,姑娘,门外来了客人。”
桃儿利索将布帘一掀,俏问,“什么客人?”
门房婆子一脸迟疑,“就是那...四爷,他说夫人宴请他,他便来了。”
傅娆手中茶杯失声跌落,
郑氏呆了一下,急得扶案而,匆匆欲往外去,不忘顺手敲了傅娆脑门几下,
“你说什么来着,说人家铁定不来,害我不曾备膳,眼下怎身是好!”
及至门口,瞧见傅娆还愣愣坐着不动,轻斥一句,
“傻了不是,还不快些出去迎客!”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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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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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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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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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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