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娆遮眼望了望天,眉心轻蹙,“入夜怕是会雨。”
贺玲百无聊赖躲在一旁帮她摘『药』花,顺她视线往外撇了一眼,嘟嘴快道,“就呗,有什么好玩的。”
傅娆侧眸瞧她,莞尔道,“怎么,你爹爹许你去玩?”话落环视一周,见贺攸的身影,“贺太医去哪了?”
贺玲低眉拨弄手里的仙鹤草,信手将其丢入捣罐,闷闷乐回,“他奉诏去了太皇太后的寿宁殿,说是沈姑娘瞧病。”
小嘴撇起,眼眶渐渐泛红,委屈嘀咕道,“说好了让我去狩猎,我好容易来了,却许我走...”她鼻头酸楚,眼泪已泛了出来。
傅娆与她相处两日,也看出这小姑娘『性』情天真活泼,哪里是来相看夫君的,明明就是调皮来玩耍的,她抚贺玲肩头,轻轻安抚道,“哭,今日是狩猎头日,我尚且走开,待明日或后日,我得了闲,陪你玩好好?”
贺玲闻言眼珠儿立即睁得圆溜溜的,“真的呀?”
傅娆笑点头。
小姑娘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立即将眼泪一擦,抱起『药』罐,飞快捣『药』,“那我多姐姐干些活儿。”
傅娆失笑摇头,瞥见远处水泊旁有姑娘在放风筝,劝她道,“你别在这里忙活,去跟那些姑娘们玩吧。”
贺玲闻言小脸又是垮起,“我去,哪里有一位我认识的嘴猴,若被她知道我扮成个丫鬟来行宫,定能笑话我一辈。”
傅娆笑而语。
过了一会,外头传来喧闹,前方林边似有人受伤被抬了出来,傅娆忙丢手头的活计出去查看。
原来一世家公慎从马上跌落,被一根木棍贯穿了小腿肚,眼要将那木棍取出来十分犯难,那公俊脸一阵红一阵白,呼吸急促,恹恹的,已是痛得吐出声响来,委实倒霉。
太医院留守的几位太医连忙扑上,有人擅长伤筋动骨,有人擅长处理外伤,虽是紧急,却还是慌忙将人抬入了棚帐。
人被放在一张长案,几位太医一同围住,须臾,里头传来震破耳膜的痛呼,木棍被取出,鲜血汩汩往外冒,几位太医合力将血止住。
忙活一阵好容易将伤口处理妥当,外头又传来急唤,
“太医,太医!”
.......
近午时,帐篷内已安置了五名伤者,傅娆也忙得额头渗出细汗。
梅玲筱骑马摔,脸颊蹭破了一块皮,傅娆她包扎后,她却拼命拉傅娆问会会留疤。
傅娆压根予理会。上次梅玲筱在皇宫帮平康公主害她,她如何能忍?
梅玲筱气急,眼她在傅娆地盘,却也敢硬顶嘴,生怕傅娆暗中做手脚害她,尤其见一位风度翩翩的男步往里头走来,她眼泪顿时簌簌扑,捂娇靥撒娇,“勋哥哥,你别过来,筱儿现在丑死了.....”
傅娆听她这娇滴滴嗓音,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她侧眸朝门口那男瞥去,见来人穿一身湛蓝劲衫,裤腿绑一层兽皮护膝,生得高英俊,器宇轩昂。
这人定是李家三少爷,平康公主的表哥李勋。
李勋瞧见傅娆,神情微微一顿,颔首,步入了内,走至梅玲筱身旁。
彼时梅玲筱已挪身背坐过去,抽抽搭搭呜咽止。
李勋立在她身后温声宽慰,“一点小伤,无碍的,”
梅玲筱闻言捂伤口,委屈地瞥他,“怎么是小伤呢,万一留疤怎么办?”
李勋灵透,一眼便知她心思,轻声笑了笑,“即便有疤,也是无碍的。”
语气温柔了几分。
梅玲筱果然羞涩语,眸眼娇滴滴的,皆是情意绵绵。
李勋只瞥一眼便知伤势重,梅玲筱一贯小题做,女又格外看重容貌,是以才闹太医院来,回眸瞥见傅娆立在『药』柜旁兑『药』,忙朝她施了一礼,“多谢傅姑娘。”
傅娆厌恶李家人,当了个耳背,俏脸一抬,理都没理他。
李勋倒意外,也见怒『色』,转而去梅玲筱倒水。
梅玲筱却是能忍,李勋来了,她有了底气,再忌惮傅娆,冷声道,“傅娆,勋哥哥跟你说话呢,你为何回?”
傅娆闻言回身,和颜悦『色』冲她笑道,“哟,李公身份尊贵,一表人才,我自然是想跟他说话,只惜恰才梅姑娘嘀咕,说是厌恶李公与旁的女人说笑,倘若我回了话,待李公一走,你岂要针对我?”
梅玲筱被这话气得险些吐血,“你胡说,我没说过这样的话....”见李勋目光如水朝她看来,梅玲筱越发委屈了,脸颊也捂了,拽他的衣角哭得梨花带雨,“勋哥哥,我没有说这样的话,我真的没有,我是那样的人,你是知道的呀....”
李勋轻轻看了傅娆一眼,倒是没把这话太当回事,见帐篷内其他人均看了过来,他略有尴尬,轻轻将衣角扯回,温声道,“我知道的。”
梅玲筱气过,扭头瞪向傅娆,“傅娆,你为何撒谎?为何诬陷我?”
傅娆眨眨眼,满脸无辜道,“诬陷?我怎么会诬陷梅姑娘呢,梅姑娘是逢人就嚷嚷自己有个好未婚夫,是吏侍郎家的三公,当今公主的表哥,我敢么?”她笑得很欠揍。
梅玲筱气得一张脸分辨出颜『色』来。www.xiumb.com
傅娆懒得跟她纠缠,小小出口气,拧自己的医囊出了帐篷。
梅玲筱进医帐后,贺玲就躲了出去,傅娆正要去寻她,才迈出两步,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傅姑娘。”
是李勋。
傅娆止步,并未回头,冷声道,“李公有事?若是问会会留疤,抱歉,本姑『奶』『奶』就算有这等『药』膏也会她。”
李勋绕至她跟前,朝她郑重施了一礼,“我为李家曾参与陷害姑娘一事,向姑娘道歉。”
迎炫目的烈日,傅娆眯起眼冷觑他,“哟,这是要立牌坊吗?”
对于傅娆明晃晃的侮辱,李勋并当回事,“李家代表我。”
“你也能代表李家。”
李勋无言,默了默,清润的眉目渐渐蓄起些许深沉,淡声道,“总有一天能的。”
傅娆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并未理会,而是径直往前走。
李勋望她背影,目『色』沉沉。
另一头,谭正林拧医囊,急匆匆朝傅娆跑来,气喘吁吁挥手,“傅姑娘,快些跟我进山。”
傅娆听“进山”二字,眉峰一挑,止住脚步,等他走近问道,“何事?”
谭正林一路小跑过来,喘气止,神情极是忧虑,“殿在侍卫陪同入了林,刚刚侍卫回报,说是殿发病了,走动,叫太医过去瞧一瞧。”
傅娆警惕地望他,“院正,里头还有太医,我一个姑娘,敢进山。”
谭正林早料她这般说,苦笑回,“我去过了,都在忙,而且殿是娘胎里带来的弱症,寒咳状,上次你在嘉州立了功,想必对肺腑一症,颇有所得,你随我去吧。”谭正林等傅娆回应,转身往林里去。
上次嘉州便是传染类的咳症,谭正林这理叫人无法反驳。
傅娆心里犯难,犹豫片刻,她将医囊往肩上一紧,跟了去。
李勋就在远处,将二人对话听了个正,他见傅娆一个姑娘家徒步入林,太放心,牵马跟了过来,“我一起去。”
李勋身一侧落在阳光里,一侧站在荫处,光影交错,映得他神情难辨。
谭正林闻言顿然止步,扭头瞧他,又看了一眼傅娆,皮笑肉笑道,“李公,这好吧?”颚朝傅娆指了指,言意是他一订了婚的公与个姑娘一同进山,容易招来闲话。
李勋神『色』肃然,“殿有难,我身为臣,如何去?”
这话倒是叫谭正林无言以对。
傅娆原是想李勋同行,李勋是敌是友,甚清楚,万一李勋与谭正林合伙针对她,如何是好?
眼瞧谭正林的反应,他们当是一路的,那么李勋跟去,反而成为谭正林的忌惮。
她所以敢来,也存了几分胆魄。
谭正林若敢朝她动手,她介意反将一军。
她幼时常跟祖母上山采『药』,后来为了贴补家用,也常去深山林采灵芝或珍奇『药』材换钱,那时,她一个小姑娘,徒步穿山,她的胆『色』便是这般练就出来的。
入了这山,还知是谁的天呢。
谭正林为了『露』馅,只得默认李勋同行。
三人并侍卫,一共十人一道入山。
踏入森林,迎面一股寒气扑面而来。
傅娆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艰难地骑马前行。
李勋见她骑得跌跌撞撞,翻身马,帮她勒住缰绳。
傅娆见状皱眉道,“李公,你必如此,我慢慢走便是。”
李勋却是坚定道,“我受陈衡所托,要照料你。”
傅娆愣住,难道李勋也在礼?
李勋看出傅娆的疑『惑』,解释道,“我在礼观政,与陈兄算是气『性』相投。”
傅娆释疑,却还是想承李勋的情,“让侍卫来牵马吧。”
李勋顿了顿,旋即颔首,“好...”耳根泛红,示意侍卫马,将缰绳递了过去。
他翻身上马,再与傅娆说话。
前久,他无意中从陈衡处瞧见傅娆告御状的状,当真是条清缕析,炮语连珠,字字切中要害,他难以想象一位姑娘家,能出这样的状来,并无辞藻的华丽,反而朴实精干,实叫人惊艳。
观其文,识其人。
当真是一胸怀锦绣的女。
默然一阵,李勋问前方领路的侍卫,“殿身一向好,今日怎么会入林?”
侍卫回道,“这几月经周太医调理,我们殿身好了少,古来帝王秋猎,皆是皇领衔,三殿纪小,殿身为长兄,深感责无旁贷,是以跟陛请求进山,为众将表率,陛应允。”
李勋闻言『露』出深思,乾帧帝气吞山河,文治武功,无人能及,偏偏膝嗣无人继其衣钵,是为一遗憾。
“殿身在何方?”
“陛只许殿在南区行猎,偏偏殿瞧上了一梅花鹿,便纵马追了过去,巧,追的远了,出了南区,了西边乌寒岭一带。”
李勋皱眉,难怪殿犯病,乌寒岭一带地面阴湿,『潮』气重,利于他那等寒疾人。
傅娆无心听他们谈话,她一直暗中注意谭正林的动静,他刚刚悄悄往阴湿的灌丛里扔了什么东西。
果然,片刻过后,草丛里窸窸窣窣窜起来一群黑蛇,一时人仰马翻,遍地狼藉。
“这个时节怎么会有蛇?”
李勋意识去瞧傅娆,只见傅娆慌忙抽出一条绳索,往旁边树杈上一扔,她借马背的力道,往上一蹬,跃上了树杈。
李勋抽刀砍蛇,勒马躲开蛇群的攻击。
谭正林也学李勋那般,狼狈躲闪,“这深山林比外头,什么都能有,些许这一带有地热,温度比外面要高,故而有蛇。”
谭正林悄悄望了傅娆一眼,暗暗生出几分佩服,这小丫头倒是有几分本事。
几名侍卫就没这般好运。
有人被马掀翻在地,有人小心被蛇咬了一口。
傅娆蹲在树梢,注意底动静,见那蛇群黑汪汪的,恐怖至,“这是一种眼睛蛇,致命,却是能麻痹人的神经,叫人半个时辰内动弹得。”
四名侍卫被咬伤,所有马匹均中蛇毒,情形容乐观。
忙活一阵,众人将蛇群斩杀,瞅一地的侍卫并马匹,犯难。
“如何是好?”谭正林苦脸道。
李勋环视一周,心里默算了距离,目光往山林深处眺望,“此处离乌寒岭还有段距离,我识得路,这样,留两人看顾伤员,我们其他人去接应殿。”
这么一来,只剩一名侍卫同行。
傅娆瞥一眼一地伤员,“这样吧,我留照顾这些伤员,李公护送院正前往乌寒岭。”
李勋随行,她也好对谭正林手,此外,她也想伤及无辜,今日仇他日再报。
李勋原也觉得行,怎料谭正林拒绝道,“成,傅姑娘,寒咳症并非我的专长,我留照顾伤员,你跟李公去寻殿。”
傅娆猜测他定还有后手。
李勋回眸看向傅娆,等她拿主意。
傅娆暗想,既是谭正林绞尽脑汁要害她,她便能轻易与他分开。
“那我们还是一道去吧。”
今日出猎皆有信号箭,李勋『射』出一箭,三人并剩那名侍卫一道前行,余两名侍卫,一人留照顾伤员,一人前往行宫搬救兵。
没了马,举步维艰。
午时三刻,四人行至一处密林,李勋只觉四周风声赫赫,心生妙。
果其然,须臾,东北方向传来一声阴沉的暗吼。
“好,有野兽!”
李勋当即拔剑,护在傅娆身前,谭正林眼『露』精光,紧紧盯傅娆,只见傅娆再次扔出绳索,在李勋的帮助,爬上樟木树梢。
谭正林眼底闪过一丝阴沉,暗想支开李勋,怕是能成事。
顷刻,一头黑熊朝李勋扑来,侍卫上前挥了一槊,李勋抓紧机会张弓搭箭,寻机『射』杀。
那黑熊也极其迅猛,来回『乱』窜,一阵缠斗后,侍卫被咬去一只胳膊,黑熊也被『射』了一箭,知为何,那黑熊浑然受影响,红眼拼命朝李勋罩来。
李勋也感觉这黑熊对劲,一边抽剑苦战,寻了空隙一边喊道,“谭院正,你快些带傅姑娘走!”
谭正林等这一刻等了很久,连忙喊傅娆,“傅姑娘,快些来,我们走,我知道乌寒岭在何处。”
傅娆对上谭正林精光闪闪的眸,忽的扯嘴一笑,
成,那就较量较量吧。
傅娆顺绳索树,与谭正林一道往林深处逃窜。
消片刻,二人又遇见一头猛兽。
谭正林正要躲开,引那猛兽往傅娆身上窜,却惊愕地发现那头猛兽只死盯他自个儿扑来。
他一边抽刀挑飞猛兽第一波攻击,一边侧身回眸,却见身后空空如也。
傅娆呢?
刚刚是还跟他么?
“傅姑娘,傅姑娘?”
惜回应他的,是黑熊犀利一爪。
谭正林抽刀一横挡,侧身一躲,脸颊被锋利的爪一带,顷刻皮开肉绽,鲜血横飞,他痛呼一声,踉跄后退数步,朝腰间『摸』出一袋早备好的毒粉,对准黑熊的眼睛洒去。
而这个空档,黑熊再次咬住他的腿,他虽是成功将『药』粉洒入了黑熊的眼睛,他自个儿的腿间也被生生咬去一块肉,鲜血汩汩,浓浓的血腥味蔓延在这方狭小的区域。
那『药』粉仅能灼伤黑熊的眼,亦能麻痹黑熊的神经,减缓它的动。
他顾上腿间的剧痛,猛起拔刀一砍,黑熊脑袋被砍裂一条巨的深沟,抽倒过去。
危机解除后,巨的后怕汹涌而来,谭正林将刀抵在地上,重重吐了两口气,简易地处理腿间的伤口,垂眸,瞥见他医囊上知何时被系上一块衣摆,上头正有他悄悄洒在傅娆身上的毒粉。这种毒粉能吸引猛兽袭击,且在两刻钟后自行融化,了无痕迹。
傅娆啊傅娆!好狡猾的小妮!
谭正林狰狞地咒骂一声,气得额尖青筋暴『露』,伤处血冒的更甚。
这小妮本事俗,看出他的计划,既是如此,以后很难利用此计对付她。
对,谭正林瞄了一眼手里那块残布,他现在受了伤,正好以此诬陷傅娆害他,耽搁皇的救治,一旦涉及皇,陛必定雷霆震怒,管她什么县主,定斩赦。
就在谭正林自以为计划完美时,一道清冽的嗓音神知鬼觉从他侧后飘来,
“谭正林,傅娆呢?”
谭正林吓得回眸,正见刘桐带四名锦衣卫立在树丛里。
那身火红的飞鱼服哪怕是在这层层密林里,也能令天地黯然失『色』。
刘桐眸光冷冽盯谭正林,又问了一遍,“傅娆呢?”
谭正林被他森寒的目光吓得缩了缩脖,锦衣卫名声赫赫,他一四品太医院院正实在敢得罪,他拖那条伤腿,扶树干战战兢兢起身,艰难地朝刘桐躬身,脑海里顷刻便有了主意,
“刘指挥使,我与李公一行入山寻找殿,路遇蛇群和猛兽攻击,李公独自应对猛兽,我领傅娆逃离......”说这里,他语气变得激烈,脸颊的皮肉也跟翻抖,“那傅娆何其歹毒,她居然陷害我,在我身上涂这等『药』粉,迫那猛兽攻击我,她自个儿逃了!”
刘桐闻言眸眼眯起,目光落在谭正林手里那块布上,
怕刘桐信,谭正林拖伤腿挪步至他跟前,“指挥使,您瞧瞧,这上头还有粉末,过这粉末两刻内便会消失,指挥使,您得官证啊.....”
他话未说完,却见刘桐将那块残布收起,塞入腰间,冷声问他,“此毒粉既是傅娆所洒,你何以晓得两刻内会消失?”
谭正林嘴角一僵,旋即反应过来,苦脸道:“官好歹是太医院院正,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
“嗯,言有理,既然她要害你,为何将毒粉洒至你身上,反倒是割自己衣袍,自己留害人的证据?”
谭正林听觉得对劲,这刘桐一向铁面无私,何以处处为傅娆说话。
“是,指挥使人,您瞧瞧,现在被黑熊咬的是我啊,我是被陷害的,那傅娆意图陷我于死地.....”
刘桐一边淡淡看他,一边寻思。
谭正林这话说的没错,管如何,表面上看谭正林是受害者,若真查起来,难保傅娆会被指控,而且瞧这情形,还真有能是谭正林想害傅娆反被傅娆所害,既是如此,他少得替傅娆善后。
刘桐慢条斯理从袖中掏出一枚玉佩。
谭正林探头一瞧,见是一块御赐的玉令,正要恭维奉承几句,却见刘桐陡然将那玉令震碎,旋即将破成两块的玉佩塞入谭正林口袋里。
谭正林愣愣地看他这一系列动,嘴唇发抖,两眼发直,“是,指挥使人,您这是....”
刘桐面如冰霜往后退一步,冷声喝道,“谭正林弄碎陛圣令,乃是欺君罔上,来人,将他我绑起来!”
谭正林:“.......”
锦衣卫是京师衙门的捕快,动极其粗鲁蛮横,谭正林说话的机会,径直将他嘴巴堵起,利索把人绑了,旋即往马背上一丢,一名锦衣卫上马带谭正林离去。
刘桐神『色』幽幽望向林海深处,“我搜,必须尽快找傅姑娘。”
皇帝吩咐他保护傅娆,他早安排人暗中跟傅娆,怎知被李勋一搅,好跟的太近,出现蛇群后,那两名锦衣卫便将傅娆跟丢了,二人敢意,一人向前寻人,一人回营报讯,刘桐得训亲自带兵来营救,怎知抓了谭正林,却见傅娆踪影。
只惜,他带人寻了整整一个时辰,将那片区域翻了个遍,也没寻傅娆。
刘桐心中妙,留人继续搜山,他独自骑马朝皇帝行猎的方向奔去。
日暮西陲,斜阳隐去了云层后,天际云团积了一层又一层,眼看像是要雨。
刘桐终于在天『色』彻底暗来时,找了皇帝。
皇帝一身戎装,正领一帮武将载丰厚的猎物,沿一片山路回营。
眼见刘桐脸『色』幽黯纵马过来,皇帝眉宇微沉。
刘桐飞快马,奔至皇帝跟前,低声道,“陛,傅姑娘失踪了。”
皇帝心咯噔一跳,目光如刀斧般压迫而来。
便是刘桐,这位杀人如麻的锦衣卫首领,也禁冷汗涔涔。
众将在侧,他什么都敢说。
须臾,皇帝神『色』恢复如常,朝众将朗笑道,“朕想起来了,西山翎泉宫便在这附近,朕许久曾去泡温泉,诸将回,明日朕再与尔等一决雌雄。”
几位武将知皇帝为何突然改道,却也敢置喙,一一拜别,待将士离开,皇帝身边只剩一队亲卫军,他脸『色』瞬间沉,劈头盖脸朝刘桐喝去,“朕叫你保护她,你把她朕弄丢了?”
刘桐跪一五一十将事情始末细说,“陛,臣怀疑谭正林要害县主,故意引诱县主入林。”
“谭正林?”皇帝咬了咬牙,环顾四周阴森森的林木,心头如压了一颗巨石,寒声道,“把他朕宰了!”
这是无需经三法司,直接抄斩的意思。
“遵旨!”
“带路!朕要亲自去寻她!”
半个时辰后,天幕乌云笼罩,雨滴似箭,漫天浇。
傅娆躲在一处岩洞,抱手里的玻璃瓶,胸膛起伏匀。
她裙摆沾满了湿泥,沉甸甸的,一身衣裳早已湿漉,黏在身上极为舒服。这岩洞,只堪堪能躲她一人的身,她用兜帽将自己裹得紧紧的,任耳畔风雨飘摇,却犹然对怀里这珠绿油油的藤草,『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与谭正林分开后,她担心谭正林追捕她,她拼命逃窜,离开他目视范围。
她对这片林并熟悉,也曾来过,好在她一向未雨绸缪,出来前,在太医院的帐篷里扫了一眼那山形地图,对此地有个概的印象,稍稍推测循迹往回折返。
偏偏,半路遇雨,她迫得已,只得寻一避雨处。
而奇异的经历就在这时发生了。
她躲在一丛树叶,发现这林里生长了一株乌头青,乌头青乃人间至毒,若是指尖小心被划破一些,半刻内毙命。
而万物相生相克,与乌头青相对应,被称为圣『药』首的五行灵藤花,也定在附近。
傅娆乌溜溜的眼眸顷刻便闪亮神采。
她记得祖母医书曾记载,五行灵藤花对生长条件要求极为苛刻,长在极其阴湿地。
此『药』一旦寻,于市面上卖数万银两的价格,更重要的是,它有起死回生功效。
她母亲当生产出血,险险救回一条『性』命,这么多若是她悉心料理,怕是早魂归故里,但有此『药』,便将母亲身调理至好,除此外,那皇是身患寒疾么,此『药』也于他有利。
傅娆身为医者,深知这种『药』遇而求,甚至来说,百难得一见。
她岂会错过?
当即背医囊,将兜帽压严,摘一颗枝叶膨的绿陀叶,借医囊的火折,顶雨四处寻找,约寻了半个时辰,她终于在一处阴暗的小山沟瞧见了五行灵藤花。
此处山沟背阴,一四季没有阳光。而那株藤花便长在山沟陡坡的一处小洞里,安安静静,又夺目地泛五『色』光彩,是以被称为五行灵藤花。
她费了好功夫,爬对面小坡,将那珠藤花连同那片泥土捧了来,装在她随身携带的琉璃『药』罐里,为此她惜将那『药』罐里止血疗伤的『药』粉悉数丢弃,洗净,再将那株藤花小心翼翼放进去。
这一路实在艰险,为了保护这琉璃瓶,那医囊小心坠落山崖,眼她身上空无一物,已饿的饥肠辘辘。
过这一切都抵过五行灵藤花她带来的喜悦。
夜□□浓,深林黝黑无光,她陷在浓浓的黑暗里,困顿堪。她知会会有人来寻她,但她已做好今夜路宿此处的准备。
前方密林幽黯,山峦起伏,在雨幕里勾勒出怖的轮廓,如匍匐的猛兽,被烈雨压制动弹得,它似潜伏隐忍,蓄势待发,仿佛一瞬便要觉醒过来。
雨势越来越,瓢泼倾倒,在面前形成无透风的网,滴滴答答的雨声敲打枝叶,声响越,傅娆越安宁,这片雨幕已成为她好的保护伞。
待雨退,她便寻一树杈休息,亦保证自己安虞。
这种经历于她而言,在少数。
须臾,雨幕深处仿佛渗出零星的光点,光点越来越,似是被牛毡遮掩的火把,再然后,那片光晕里现出一些模糊影。
傅娆将玻璃瓶紧抱在怀里,睁眼睛去瞧,渐渐的,些许人影从树林里窜了出来,紧接一道熟悉的嗓音在唤她,
“娆娆,傅娆?”
是陛!
傅娆惊得心差点从嗓口抖落。
他怎么会来?
他怎么亲自来了?
她也猜他闻她见,定会派人来寻她,她没料,他堂堂天,一个心思深沉稳重自持的帝王,会顾危险,来深山寻一个女人。
傅娆腾腾的心跳声仿佛要挣破胸膛,白皙的手指深深嵌入肉里,眼眶知觉渗出泪意,酸胀的鼻头堵得如岩石般,她险些呼吸过来。
嗓更如同黏住似的,她想唤他,却如何都吐出声响来。
只见那道身影一马当朝她的方向驶来,火把及近,照出她一团黑漆漆的影。
皇帝从侍卫手里接过火把,翻身马,他身上带斗笠,缓缓靠近,只见一小小的岩洞里,塞一个人,那小人儿全身缩在一处,唯有一张煞白的小脸,陷在一团沾满泥污的绒『毛』里,她眼底的泪珠乌溜溜打转,他甚至在那晶莹的泪珠里看了自己的影。
悬了一夜的心,缓缓放,他重重呼出一口气,将火把递侍卫,上前,轻轻将她抱起,压在砰砰『乱』跳的胸膛,于她耳边,嗓音克制颤抖,“朕来晚了,吓坏了吧?”
傅娆全身僵硬,动弹得,脑也木了似的,只静静靠在他胸膛,吸取他胸膛的温暖,她生怕自己看错,以至敢眨眼,直此刻,切实感受他怀里的温度,才恍觉,他是真的来寻她了。
眼睫一眨,一行热泪滚落,她吸了吸鼻,想告诉他,她怕,她其实怕的,比这更危险的境遇她都经历过,她打小是爬『摸』打滚长的,她所以落泪,是震惊他的出现,他怎么会来,又为什么要来呢,这样的爱,她承受了,她什么都没说,也一个字都吐出来。
皇帝只当她吓坏,紧紧将她兜在怀里,侍卫递来一块能遮雨的风衣,他将傅娆裹住,抱上了马。
片刻前,为了寻找傅娆,他将侍卫分成三路,刘桐,黑龙卫副指挥使各领一队人马,寻傅娆踪迹后,他又将人员分散,眼他身边只有三人。
雨太了,地面泥泞堪,走了。
侍卫寻一处能避雨的岩洞,举起火把钻入深处,才发现这岩洞极,里头十分干爽,瞧像是有猎人常来此处,西边墙甚至还堆了一泥床,侍卫将一干净的风衣铺,另外一人在洞里捡了些木枝,生起了火堆。
还有一人送来干粮水囊,三人将一切安置妥当后,悉数退去。
皇帝一直将傅娆紧紧搂在怀里,曾放松片刻,待人离去,方才小心翼翼将人放,傅娆的身早已湿透,便见人,她双腿冻得发僵,一触地,险些跌倒,皇帝一只胳膊将她稳稳托住。
傅娆慢慢适应脚步用力,红脸敢瞧他,挪身,小心翼翼将玻璃瓶放在角落里,皇帝这才发现她怀里那株藤花,花朵儿,却是十分奇异,五颜六『色』,开得极好,绿叶也极为新『色』,绿油油的,能被傅娆护得这般仔细,怕是十分尊贵。
这丫头『性』还真是坚韧,被人算计险些丧命,她却慌忙反将一军,沿途还能经意采一株『药』草,这样的事,除了傅娆,谁也做出来。
正想打趣她几句,却见她一双湿漉漉的眼,羞答答望他,
“怎么了?”他缓声问,嗓音比平日还要温柔许多,
傅娆慢腾腾地觑了他一眼,拽湿漉漉的衣角,好意思道,“我要脱衣裳....”
皇帝目『色』一顿,直勾勾望她,好在那官服,倒是看出什么,自然也是许旁人瞧的,视线从她上身一寸寸往挪,见那衣摆滴水,他缓缓吐气,将自个儿的斗笠取置于一旁,背身过去,坐在一旁的草垛上,自己斟了一杯酒。
多少了些雨,烈酒能驱寒。
傅娆将外袍缓缓褪,展在一旁的木架上,等烘干,雪白的中衣沾了些污泥,浸了汗『液』,自然是难受的,只是她却敢再脱,蹲了来,贴近火堆。
皇帝等了半晌见她吭声,略有些担心,回眸,她兜帽被掀,青丝滑落,衬得那白皙的脸越发毫无血『色』,却也格外柔致动人,雪白的中衣湿漉漉的,紧紧黏娇躯,勾勒出妖娆的身段。
衣领微敞,『露』出昨夜他留的痕迹,颜『色』已泛深...
雨幕将一切喧嚣隔绝在外,岩洞被火堆映得通明亮堂。
傅娆专注烤衣裳,侧身,将一侧肩颈贴近火堆,并未察觉那双沉湛湛的眼,正直勾勾盯她。
倏忽,皇帝的余光里似有什么东西晃动,他定睛一瞧,猛然发现一条五『色』小蛇正朝傅娆的方向滑来。
千钧际,他身影以极快的速度掠去,一手捞起傅娆将她往怀里一带,一手抽出腰间的匕首。
他速度太快,火光被劲风一掀,火星陡然四『射』,那小蛇极其灵活,顺他转身的弧度,往他手背窜去,唆了皇帝一口,一瞬,刀起刀落,那小蛇顷刻断成两截。
这一切发生在极端的瞬间,待傅娆回神过来,她迅速捧住他手背,对准伤口吸了上去,吐出,再吸,又吐,如此反复数次,她累的气喘吁吁,方才停止来,她惊恐地望皇帝,急得眼泪瘆了出来,“陛,您.....”
他要是出了事该怎么办?她医囊在身上,根本救了他。
傅娆急忙回眸去寻那条小蛇,待看清那蛇纹时,脸『色』霍然一变。
这是一条五『色』菱花蛇,没错,那催情的菱花毒便是从菱花蛇身上取,而五『色』菱花蛇『药』『性』犹在菱花蛇上。
这条小蛇无疑是被那五行灵藤花吸引而来。
五『色』菱花蛇是毒,也是『药』,而且是一味极其珍贵的『药』,搭配得当,能治陈风湿寒症。
只是,那催//情的『药』『性』.....
傅娆懊恼地闭了闭眼,她怎么总能摊上这种事。
皇帝发现她脸『色』对劲,神情也跟凝重了几分,“怎么?这蛇毒致命?”
傅娆回神,愣愣望他,“是,会致命...想来....该是无碍的...”
皇帝见她说话吞吞吐吐的,皱了皱眉。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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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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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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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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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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