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王卫东,再难听的话他都能骂的出来。
但对上娄晓娥,他憋了半天后,只骂了一声逆子,便没有下文了,气呼呼的坐了下来。
毕竟娄晓娥是他生的,骂她就等于在骂自己。
而娄晓娥脸上却是露出一副胜利者的笑容。
既然娄半城不再出声,王卫东跟娄晓娥自然不会走。
而楼潭氏见客厅内火药味十足,心里也是一阵叫苦。
她知道这父女俩都是属驴的,谁也不会服软。
况且现在看自家闺女眉梢已开的样子,楼谭氏就知道大白菜已经被猪拱了。
生米煮成熟饭(注1),还能货卖两家?
而且只有这么一个宝贝闺女,还能真撵走不成。
还是要想个办法让娄半城接受这个卡车司机吧。
“你们两个,回家就回家,还带什么礼物嘛!”
这样想着,楼谭氏目光着落在娄晓娥提着的礼盒上,像是才看到一样,故意大声喊了起来。
王卫东还没说话,娄半城就冷下脸,不屑地说道:“一个卡车司机,能买得起什么好东西,估计也就是聚庆斋的点心匣子罢了。”
“点心也不错,这是两个孩子的心意,不分轻薄贵重。”楼谭氏说话间,就接过了娄晓娥手中的礼盒。
“哎吆,怎么这么重?不像是点心啊!”
楼谭氏看到娄晓娥眼中满是笑意,顿时明白姑娘这是带着贵重礼物上门了。
她故意当着娄半城的面,把礼盒放在圆桌上,解开牛皮绳子。
两瓶茅台和两条百花烟出现在面前。
这些东西虽然入不了楼谭氏的眼。
不过想到王卫东只是轧钢厂的司机,一个月就四十来块。
光是这些礼物,就已经用掉了四分一的工资。
也真够舍得的,看来这小子对蛾子是真重视。
楼谭氏回头看了眼状似毫不在意,却张着耳朵在偷听的娄半城。
“卫东啊,这茅台可要不少钱,你们两个刚结婚,该多存点钱,等以后有了孩子,到处都是需要用钱的地方,老头子也不喝酒,要不你拿去退了吧!”
“这哪退得了啊,买都买了,留着招呼客人也挺好的。”
“行,那我就收下了!吴妈,把这个拿进去!”
把东西交给吴妈后,楼潭氏没理会依然冷着脸的娄半城,又看向王卫东跟娄晓娥,问道:“你们两个吃过了吗?”
见夫人留两人吃饭,娄半城冷哼一声,不过抿了抿嘴唇,也没出言阻止。
娄晓娥故意瞪娄半城一眼,笑道:“还没呢。”
“那我让吴妈去给你们弄点吃的,都这么晚了,也不知道先去吃点东西。”楼潭氏道。
“有事情耽误了。”
随后娄晓娥便跟楼潭氏说起了今晚的遭遇。
而王卫东则是凑到娄晓娥耳边说了几句后,朝着娄半城走了过去。
看到王卫东在对面落座,娄半城又是一声冷哼。
他对王卫东打自心底的嫌弃,并不是因为他的工作,而是出身的问题。
王卫东往前数几代,全是泥腿子出身,他自身更是退伍老兵,这出身在这个年代可谓是根红苗正。
恰恰就是这个根红苗正让娄半城心里没有底气。
而许大茂就不一样了,他虽然也是雇农出身,但为人狡猾有欲望。
人只要有了欲望,就有弱点,这是娄半城多年经商总结出来的经验。
娄半城自信能拿捏住许大茂,但打他从看到王卫东的第一眼,就知道这人不好搞。
虽然脸上总是挂着笑意,心中所思所想从不对外吐露。
而且王卫东这人太正了,最近的局势让娄半城有种不好的预感。
想要保全自己的话,他多半得跑路香江,而京城这边的家业他又所放不下。
那可是几代人攒下的家业,别看他已经捐出去了大半,手头上留下的也十分可观。
这要交到王卫东手里,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他贡献上去了。
而许大茂就不一样了,他为人贪婪,绝对不会把吃到嘴里的肥肉吐出去。
....
王卫东似是没有发现娄半城脸上的嫌弃神色,敲了敲桌子,自顾自的说道:“岳父,今儿个我去六里桥那边闲逛的时候,遇到了一个老人。
蛾子告诉我,那是娄家的老管家黄伯,在娄家辛辛苦苦干了几十年,一直到今年年初才退休回家养老。”
听到王卫东提起娄家老管家,娄半城脸色微变,但还是保持着一副淡定的样子,似是根本没有在意王卫东说了些什么。
王卫东一直在偷偷观察娄半城,看到娄半城眼神闪烁了一下,顿时心中一喜。
看来真的被我猜中了,娄半城这个狡猾的商人,把大部分财产偷偷交给了忠心耿耿的管家。
王卫东继续自顾自的说道:“然后您猜我看到了什么?
那老管家兜里,似乎揣着些重物。
我们卡车司机的视力一向挺好,一下就被我看到了兜里的缝隙中透露出来的金光。
想不到老管家还真够可以的,竟然不声不响的存了那么笔巨款。”琇書網
听到这,娄半城再也无法淡定了。
他不知道王卫东是不是真的见过老管家。
但基本可以确定,王卫东肯定是知道了一些隐秘。
他阴沉着脸站了起身,道:“跟我到书房!”
“好!”
看着两人一前一后上了二楼的书房。
正跟楼潭氏说着话的娄晓娥心中闪过一丝欣喜,以为这是娄半城接受王卫东的信号。
殊不知是自己的老公拿捏住了父亲的把柄,想要逼着他低头。
娄半城看不上王卫东,王卫东又何尝看得上娄半城?
就他那点身家,王卫东根本就没放在眼里。
一切都是为了傻蛾子。
....
进到书房,小心翼翼的关上门,娄半城没有率先发问,而是从书柜的格子中摸出一包报纸包着的茶叶,然后拿出两盏青瓷茶杯。
拎起开水瓶倒入热水,碧绿茶叶在青瓷杯中螺旋上升,嫩绿枝叶舒展,煞是好看。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清香味,沁人心扉。
他一边沏茶,一边用余光观察王卫东。
只见王卫东舒服地坐在红木沙发上,翘起了二郎腿,嘴里还哼着小曲,一点都不拘谨。
就这么一个粗俗的工人,会发现我娄半城的秘密?
娄半城神情倨傲地把茶盏摆在紫檀木茶桌上。
“这是雨前龙井,解放前只有王公贵族才喝得起,现在京城中已经极为少见,我还是托人从...”
“不就是茶吗?只要解渴就行!”王卫东没等娄半城说完,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然后还砸了下舌头,“啧啧”两声。
把茶盏放下,笑道:“我说老娄啊,你这茶叶味道不错,算得上极品,但是喝起来还没有高碎舒心啊!”
“小子,这就是你不懂茶了,高碎是茶叶店筛茶时筛出的茶叶末,又称为劳保茶,是那些下苦力的工人们喝的,如何能与雨前龙井相比,我娄半城...”娄半城话说一半,心中咯噔一下,意识到王卫东话中有话,顿时把嘴巴的话咽了回去。
“雨前龙井虽好,却经不起一场大风吹,还是高碎喝起来安稳。”王卫东双手抱怀,眼睛眯起,似笑非笑。
娄半城闻言脸色阴沉下来,把诧异的目光投向王卫东。
即将起风的事情,是他和几个老兄弟一起对时局分析了两年多,才分析出来可能发生的局势变化。
即使轧钢厂的杨厂长也没有听到一点风声,一个小工人怎么可能知道这些?
难道大风马上就要刮起来了?
王卫东神情自若,看不出端倪,心虚的娄半城只能向好的方面想,把王卫东的话归结为胡诌。
这些卡车司机最大的本事就是吹牛皮,说一些故作深奥的话,提升自己的档次。
对,一定是这样!
娄半城这样想着,心情重新平稳下来。
王卫东装出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扭头四处观察书房内的装饰,其实一直在偷瞄娄半城。
娄半城在听到要起风后,竟然没有一点反应,脸色也没有变化。
他到底是已经有所准备,还是真被时代的迷雾迷住了双眼?
其实娄半城自己作死,王卫东并不会阻拦,不过他要拉上娄晓娥,那肯定不行。
还是应该把话说得透彻一点,免得娄半城真的以为自己的小动作能瞒过别人。
王卫东打定主意。
这时候,娄半城也收敛思绪,笑着看向王卫东,“黄伯是我家的老管家了,我早怀疑他手脚不干净,只是念及多年的情谊,再加上他已经年仅朽迈,才没有报官,只是把他辞退。”
这种说辞合情合理,并且还顺便展示了娄半城的宽厚,如果是别人恐怕已经被蒙蔽,可是王卫东可是拥有上帝视角的人。
他憨笑道:“那是我多事了,不过我见到那包裹里装得满满的,黄伯都快提不动了,想必里面的小黄鱼为数不少吧。这么多钱财,您竟然不放在眼里,真是大气。”
也是凑巧,他先前调查娄半城的时候,无意中得知了老管家的存在。
本来想通过老管家来了解娄半城的一些事,不想恰好看到老管家检查那些小黄鱼的一幕。
老管家终归是年纪大了,有着疑神疑鬼的毛病,生怕把那些小黄鱼弄丢,隔段时间就会拿出来检查一下。
王卫东的运气也的确是好,赶上了这个时间点。
一个给人当了几十年长工的,再怎么也不可能存下那么多小黄鱼。
要么是他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要么,就是有人把这些东西交给他保管的。
如果是老管家自己的,估摸着早就带着这些小黄鱼回乡下了,哪会留在京城啊。
那么剩下的也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上次过来的时候,王卫东就有意提点了娄半城一下,没想到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当然,王卫东为了避免娄半城察觉自己早就盯上了他。
把遇到黄伯的时间和地点变换了一下。
...
王卫东见娄半城没有反应,继续说道:“咱们是一家人,我当然相信您的话,可是如果黄伯被韩所长他们发现,你说韩所长会怎么做?”
娄半城听到王卫东话,心中咯噔一声,额头不由地渗出汗水。
公安部门的力量他再清楚不过,以前有好几个老兄弟都是一不小心栽了。
那些小黄鱼可是他留下的后手。
要是真到了不得不走的情况,这些小黄鱼就是他到了香江后的生存之本。
而且作为大资本家,那些小黄鱼的来历很有问题。
当初给组织送粮,不过是娄半城作为商人的投资。
真要一心向着组织的话,就不会只送那点粮食了。
鼎鼎大名的娄半城就那点身家?谁信!
好在娄半城伪装得很好,长袖善舞,才算瞒过了有心人的眼。
没想到竟然在黄伯这里出了纰漏。
当然,韩所长他们可能不会发现黄伯,但是王卫东这小子很可能去举报!
不...他一定会去举报!
娄半城现在已经认清楚了王卫东的真面目。
这个浑身带着正气的小子,骨子里竟然有点邪性。
娄半城开始紧张起来。
起风了,他可能会死,但这事要爆出去的话,他现在就得玩完。
看着娄半城汗如雨下,王卫东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不过这还不够,为了避免这个便宜岳父再起什么幺蛾子,王卫东必须让他心甘情愿的认下自己这个女婿。
“对了,岳父大人,还有个事,您可能不知道。”
....
注1:明·沈受先《三元记·遣妾》:“小姐,如今生米做成熟饭了,又何必如此推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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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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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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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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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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