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家事摆在众人面前,想想就觉得难堪。没了性命之忧,万父越想越觉得这其有诸多不妥之处。
柳纭娘瞪大了眼:“你的意思是,我临走的时候想找我帮的忙,不是这个?”
其实是的。
万父的目的就是想让他的那些亲戚知道万长青没干好事,将他关在了府里,想有个人去救救他。当然了,天下熙熙皆为利来,亲戚友人不一定靠得住,最稳妥的法子,还是报给大人。
可此时的万父没了性命之忧后,不想承认此事。反正他当时求助的话又没说出口。
“不是。”
就知道会是这样,柳纭娘也不失望,一脸无奈:“那就当是我会错意了吧。反正大人也不会冤枉好人,如果万长青真的没有对你下毒,没有约束你,那他肯定是没事的。我这也是为了你好,你可不能怪我。”
万父:“……”
此时最要紧的不是跟这个女人掰扯他是不是让她告状了,而是把大人糊弄过去。最好是一家人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万万不能留下人在此处。否则,肯定会沦为全城人的笑柄。
可这明显很难。
就在说话的功夫,已经有几位大夫从外面进来,其除了衙门本身就有的大夫外,还有城里的名医。
万父是被身边信任的人下手,的也不是什么奇毒,几位大夫都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无论禁足的事是不是真的,反正毒是真的。
儿子冲父亲下手,这么恶劣的事,周围顿时一片哗然。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交头接耳,大半说的都是富贵人家龌龊事多之类的话。
大人心下也想叹气,这就是大家族的弊端,一家人都想着家丑不可外扬,这也让生出恶毒心思的人有了后路,下起手来更是毫不留情。
反正不会闹出去,不会闹上公堂,更不会被入罪嘛。
万府当家的几个人都在此处,大人铁了心细查,将万府的下人全都拘来,很快就查清了真相。确实是万长青对父亲动手。
下人们眼看主子都倒了,再也靠不住。都想为自己寻一条出路,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撂了。
除了毒之事,还查出了许多事。譬如康氏和杨芝云合谋害了齐志伟的事。譬如齐志伟让人给继母下落胎药……桩桩件件触目惊心。门口围观的人听到这些事,忍不住发出一阵阵惊呼声。
万父听着师爷念着下人画押的供词,听着外面众人的惊呼之声,一颗心只直往下沉。
完了!
这一回真的丢了大脸,还是捡不回来的那种。
万父自己还好,除了逼人让出铺子之外,没有做什么特别出格的事。也是因为万府家大业大,只需要维持现状就已经很富贵。
事关齐志伟,他也被人抬上了公堂。
早在先前衙差上门时,齐志伟心就生出了不安之感,眼看公堂上父亲和兄长都跪着,且一脸的沉重,他心也慌乱起来。
齐志伟确实想让害自己的人不得善终,也想为自己讨个公道,甚至还愿意给万府找些麻烦。可找麻烦归找麻烦,他从来都没有把万府害死的想法。
万府没了,以后谁伺候他?他吃什么?喝什么?穿什么?
到了这里,容不得齐志伟不说实话。
最后,全部的万家人都被请了过来,包括杨芝云。
因为事情牵涉得太多,问了大半天才只有一点头绪。大人场休息了两次,在大人又一次去后面方便时,柳纭娘合掌感慨道:“你们这也算是一家团圆,该谢我的。”
连大牢里的万母都被拉了出来,确实是团圆了。
但是,万家人简直吃了她的心都有,哪里会感激?
万母恶狠狠瞪着她。
虽然没有开口骂人,但一切尽在眼神。
柳纭娘一脸莫名其妙:“你恨我做甚?给你儿子下毒的人是万长青,纵容万长青的是你男人,你不找他们的麻烦,反而跑来瞪我,当真是觉得我好欺负么?”
万母:“……”
她倒是想和这女人好好掰扯一下,可这里是公堂,根本不能大声吵闹。干脆闭上了眼。
齐传明面色挺复杂的:“双云,你就那么恨我?”
柳纭娘把玩着手上的寇丹:“你太高看自己了,是你们不肯放过我,我才会做这些事的。齐传明,你少说自己无辜,前些日子疯马撞我那件事,肯定和你有关。”
齐传明心下一惊。
正想辩解两句,就听面前的女人道:“我在这城里确实结了仇,但想要我性命的人不多。杨芝云算是其一位,你们夫妻一体,肯定是你们害我。稍后我会请大人细查。”
她看向瞪过来的杨芝云:“当然,如果事情和你们无关,我可以道歉。”
谁特么要她的道歉?
杨芝云咬牙切齿:“连自己的儿孙都不顾,你这个疯子!”
如果是正常女子,可能确实会为了儿孙的处境忍下这口气。毕竟,毁了富裕的万府,齐志伟的儿女便没了富裕的家境,甚至还会被人耻笑。
“我说过,是你们要害我,所以我才反击的。”柳纭娘看向蓬头垢面的万母:“最先冲我动手的人是你,你们家这番下场,都要拜你所赐。”
万母:“……”
她立刻就察觉到了男人落在自己身上不善的目光。当即别开了脸:“你说什么都行。我只知道,人无横财不富,你生意在短短时间内做得那么大,我就不信你真的一点坏事都没干。稍后我也会请大人细查你!”她一字一句,饱含深意地道:“这叫礼尚往来。”
柳纭娘笑了:“那你还真猜对了,我这个人最是善良,做不来逼迫别人的事,也经得起查探!大人若是要查,我还会主动送上账本。”
万母并不相信。
但看着面前女子的自信,她心憋闷得很。
事情足足查了三天,整个万府上下,除了那些还不懂事的孩子,所有的主子都做了一些不好的事。好多下人偷盗逼迫威胁人之类的事情都没少干。
也是这个时候,有人上门告状,说万府抢了他们的方子。
论起来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了,还在万父接手家业之前。
哪怕如此,大人查过后事情属实,便勒令万家赔偿苦主一笔不少的银子。
此事一出,城内一片哗然。
当下又有好多人告状,除了告万府的,也有告其他富商的。大人对此乐见其成,纷纷接下,打算慢慢细查。
万母做了不少错事,她在得知自己的儿子另有其人,并且儿媳只是一个乡下妇人的时候就已经起了杀心,后来找人造成疯马伤人的模样……这只是其一件恶事。她给后院那些女人下落胎药的事情不算,最恶的要数她毒害婆婆。最后被判了秋后问斩。
万长青对兄弟和父亲下毒,还加上别的事,和万母一样,等着秋后问斩。
而齐传明杀妻的事罪证确凿,加上他讹诈逼迫柳纭娘,得在大牢度过余生。就连已经成了废人的齐志伟,都被判了几年。杨芝云本就是庶女,这边被接入公堂,娘家那边立刻和她断了亲。她除了在万府做的那些恶事外,娘家时就毒害了两个姐妹。
此事还牵扯上了杨府,而诺大的杨府内也有不少龌龊事,等到查清已经是两个月之后。杨芝云虽然没有问斩,但得发配几千里远。
对于一个从生下来就娇生惯养长大的女子来说,将她发配去干活简直是生不如死的酷刑。
反而是万父犯的事情最少,当然,家里每个人都有毛病,是他治家不利,一味的只会和稀泥,最后被判了十多年。他不愿意在狱呆那么久,主动奉上家产,想要一次减罪。大人欣然答应,查抄了万府。
在城内根深蒂固的万府经此一事被衙门贴上了封条。只等着有人出合适的价钱买下。
值得一提的是,万府全家入狱的时候,齐传明已经病得很重。万父的心疾不可逆。也就是说,毒害了的五脏腑并不能恢复。大牢又冷又潮,入狱后二人先后病重。
这件事情不知怎的传入了齐家老两口耳。
其实细想一下,这根本就不可避免。老两口最近听戏,跟着了魔似的,天天都在戏楼那边从早呆到晚。戏楼这样的地方本就是各种流言的集散地,二人早晚都会听说。
这日傍晚,柳纭娘正在和胡南瑜低声说话。
柳纭娘有预感,这一次之后,自己很可能就功德圆满。日后怕是不会再帮别人了结心愿,这样的情形下,她想要再见胡南瑜几乎不可能。
因此,她格外珍惜和他相处的日子。
听说老两口回来,柳纭娘立即起身,罗双云对二人很是尊重,而老两口的做法也值得让人尊重。所以,柳纭娘也愿意敬重他们。
二人一进门,她立刻就发现了不对,看到两人脸色不好,她试探着问:“这是怎么了?”
齐母看着她:“我听说,传明入了大狱,志伟也被关了进去,他们在进去之前就已经生病,好像也熬不过去了。”
齐父皱着眉:“我早说过让你不要管那两个白眼狼……”转而又道:“双云,我想去瞧瞧他们。”
到底是自己亲眼看着长大的儿孙,如今眼看他们命不久矣,二人想要去见最后一面也在情理之。
柳纭娘笑盈盈道:“明天我陪你们去。”
见她并不勉强,老两口都有些不自在,齐母苦笑:“我没想到他……双云,你放心,我分得清好赖,不会想着救人的。”
“我们也救不出来。”齐父长长叹息一声:“怪我没有教好孩子。”
话也不能这么说。
齐传明不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世之前,其实是个不错的人,别看他在知道自己是万府的二爷之后时常想着睡女人,之前和罗双云做夫妻没少受诱惑,但他从来都没有和别的女人不清不楚。
这人嘛,得知自己的真正身世,有些人会更加谨言慎行小心翼翼,珍惜这份富贵。但有些人乍然富贵,就会失了寻常心。
这份突然的富贵会将他们心底的恶兽放出来。齐传明父子就是这种人。
翌日午,柳纭娘特意回家带着老两口往大牢去。
现在万府众人已经被定了罪,被关押在最角落,万母也在不远处。
齐传明比以前更瘦了。
他本就厌食不想吃东西,刚刚发现自己毒,还没来得及治呢,就被押上了公堂。这到了牢,是不可能有大夫来帮他诊治的。
也就是说,他厌食的毛病还没治。
先前在万府各种山珍海味摆在面前都不想吃,如今到了牢里只剩下这和猪食可以媲美的“美味”,他闻着就想吐,哪里还吃得下?
不过几天,就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两个眼睛大得吓人。看到过来的老两口,他顿时眼睛一亮,却已经没了爬过来的力气,半晌才抬起了手。
看着这样的齐传明,齐母伸手捂着嘴,眼泪唰得落了下来:“传明……”
老两口是真正疼爱过齐传明的,如果他过得好,他们能够狠下心一辈子都不见他。可现在他过得这么惨,二人心里都挺难受。
当然了,二人心里也明白,他们根本改变不了现状,只能看着齐传明渐渐死去。老两口早就说好到了大牢不哭,可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
齐传明虚弱得说不了几句话,老两口并没有多待,前后不到一刻钟就离开了。
柳纭娘蹲在了栏杆旁:“看你这样,大概出不去了。”
齐传明:“……”用不着你提醒这事。
再不愿承认,他也知道,罗双云说的都是真的。他闭了闭眼:“你恨我不?”
“现在已经不恨了。”柳纭娘随口道:“我这个人小气,谁欺负了我,我是一定要讨回来的。”
已经讨了回来,那还恨什么?
听明白这意思,齐传明又想苦笑。然后他发现,自己连笑的力气都没有了。
老两口不想再看别人,柳纭娘则不然,看到齐传明只剩下出的气,她准备去瞧瞧万母。
说起来,那位才是罪魁祸首。
她刚起身,就听到身后的齐传明突然道:“如果我没有回去就好了。”
那他还是镇上齐家的孩子,已经接手了铺子的他,每日都没有烦心事,虽然不会大富大贵,但至少平安无忧。更不会沦落到这样脏臭的大牢,连口顺口的饭都吃不上。
刚才老两口来,他还以为自己能打牙祭,结果,老两口是空手来的。从来到走,都没有给他留下任何东西。
柳纭娘轻笑一声:“你真的是齐家的孩子还差不多。可你不是,你听到自己的爹娘很富贵,能忍住不认祖归宗吗?”
忍不住的。
这个道理柳纭娘清楚,齐传明自己也明白。
果然都是命!
齐传明说几句话的功夫已经累得气喘吁吁,柳纭娘转身就走。
没多久就到了万家夫妻跟前。
此时的万父蹲坐在角落,脸色发青,是病态的那种青色,手捂着胸口很是难受。看到门口有人,他诧异地看了过来。
在城里长大,他自认为有几个投契的友人,还有一些关系比较好的亲戚。可他入了大牢之后,才知道那些情意都是假的,从头到尾就没有人来探望过他。
如今这突然有人来了,能不奇怪吗?
他胸口痛得厉害,甚至到了呼吸也痛的地步。痛得他都有些恍惚,眼前雾蒙蒙的,看什么都不太清楚。当他费力看清楚栏杆旁的人时,脸色顿时就黑了。
如果是罗双云来看,那还不如不来呢。
两家之间是有仇的,万府会落到这样的地步都她害的,万父看到她就止不住生气,偏偏他的病又不能生气,这会儿疼痛甚至蔓延到腹部。他深呼吸两口气,压下心头的愤怒,不客气地问:“你来做甚?”
“看看你死了没有。”柳纭娘啧啧道:“不孝的儿孙那么多,你还能活着,真是想得开。”
万父的脸更黑了。
“滚!”
柳纭娘似笑非笑:“你想让我滚,还当自己是风光无限的万老爷么?我偏不滚!”
万父:“……”
他真心觉得,自己和这个女人字不合。
柳纭娘笑吟吟道:“对了,你家的那些孩子,已经被你一个远房姑姑接到了隔壁府城。”
前来接孩子的时候,还派人来问过柳纭娘要不要管阿山兄妹。
按理说,兄妹俩是罗双云嫡亲的孙子孙女,如今齐志伟管不了,身为祖母该把人接过来的。可柳纭娘那时候经常回去探望二人,目的也是想看看二人的性情。
然后发现,一开始柳纭娘生意做得不大时,两人都对她爱搭不理。后来发现祖母的到来可以让他们的处境变好,又听说了柳纭娘生意做大之后,两人对她要热情不少。
但那热情只是浮于表面,柳纭娘也算见多识广,哪里看不出来?
说真的,她心里挺失望的。
又听说两个孩子并不愿意跟那亲戚离开,而是想要回到祖母身边,并大吵大闹让人来报信。柳纭娘就更不想接了。
还是那句话,做人贵在有自知之明。给你的,你可以收着,不给你的,别想强求。
万父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哪怕能出去,也活不了几天。万事万物都不太放在心上,可事关儿孙,他还是难免在意。听到这话后,忍不住道:“你连阿山兄妹都不管?”
“不想管。”柳纭娘偏头想了想:“我去探望他们那么多次,他们一次都没有提过要跟我离开。那次我拿他们当借口上门,说要接他们回家,两人私底下还求我说不想回去……”
这是事实。
别看兄妹俩年纪还小,却已经有了小白眼狼的潜质。
当然,孩子还小,不应该和他们计较,但罗双云被伤透了心,并不想管他们。她自己都不管,柳纭娘当然不会给自己找麻烦了。
万父:“……”
哪怕他不喜欢面前的女人,也知道阿山兄妹如果跟着她,比跟着那个远房姑姑要好。
至少,这女人生意做得不错,身边又没有合适的孩子,最后她所有的东西应该都会留给阿山兄妹俩。而他们是万府的血脉,有这个女人给的东西在,不愁万府没有东山再起的一日。
就算阿山不行,他的后辈也总有聪明人。琇書蛧
可若是去了远房堂妹家,饭有得吃,衣有得穿,可以读书。但更多的就别想了,想要分家产,那更是白日做梦。
“那是你的嫡亲血脉,你怎么能不管?”
柳纭娘失笑:“就比如齐传明?你倒是管了,结果如何?”
万父又被气着了,他本就了毒,到了大牢又受了潮,病上加病,已是强弩之末,再被这么一气,当场就吐了血。
柳纭娘后退了好几步:“我可没有碰你。”
万父伸手抹了一把,看着手上的殷红,知道自己离死更近了,心一片绝望。忍不住愤然道:“都是你这个搅家精!”
“你竟然还在怪我?”柳纭娘摇了摇头:“糊涂啊!我承认,我确实捅破了你们万府的丑事。可兄弟相残不是我教的,妯娌二人互相戕害也不是我挑拨的。你妻子把你娘毒死,更是与我无关。从头到尾,我都没能和他们说上几句话,你跑来怪我,完全没道理嘛。再说,我跑到公堂上捅破你们万府的那些事,这也是你当时要求的啊!”
桩桩件件都是事实,万父根本就反驳不了,他一着急,噗一声,又吐了一口血。
柳纭娘知道,不能再说下去了,否则她人还在这里。万父大概就要被气死了。
她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天青色的裙摆:“好好享受!”
万父:“……”享受个屁。
看着那裙摆消失,他靠回了墙上。努力压下泛起来的阵阵血腥味,根本就不敢张口。因为他一开口就又会吐。
人的血就那么多,哪里经得起这么吐?
哪怕知道要死,他也想活久一点,更久一点。
大概这人快要不行的时候都喜欢回忆往事,进了大牢的这些日子,万父也没少回想以前。
他思来想去,不觉得自己有多大的错。所以他认为,这错大抵还是在别人身上。
妻子对母亲动手错了吗?
母亲把孩子换走,让妻子替别的女人养孩子,甚至还想把家业也交到那个孩子手。将心比心,如果是他摊上这样的事,大概也忍不下这口气。
长青对他动手错了吗?
好像也没错,长青只不过是为了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而已。可传明呢,他生下来就被送往乡下,九死一生长大,回来后父亲是别人的,祖母还一心护着那个替他享受了几十年荣华的人,他心疼有怨本也是正常的。
思来想去,好像谁都没错。如果真要计较,错的人大概是母亲。
可人已经没了,万父还怎么恨?
柳纭娘不知道万父心里的这番纠结,老两口去看了齐志伟,她不放心,当然也要过去瞧一眼。
齐志伟大牢很脏,在府内有人照顾他,在大牢里,那只有被人嫌弃的份。两边的隔壁邻居都简直想避他越远越好。
柳纭娘到的时候,他正趴在老两口面前痛哭流涕。
“奶,我想回家……你带我回家吧……我错了……”
不说这些话还好,一提起这些事,老两口难免又想到当初父子俩得知自己的身世是出身于富贵人家时欣喜若狂的模样。从头到尾就没有说过不回去之类的话,临走时的关心也是流于表面。
反正,父子两人离开齐家,后来回去都是有事才回。专门去探望他们二老……一次都没。
想明白此事,老两口沉甸甸的心情松快了不少。
齐母嘱咐:“好好活着。”
齐志伟听了这话,更是伤心至极:“奶,你救救我啊……娘那么多的银子,又没有其他孩子,肯定都是留给我的。既然如此,让她把银子拿出来帮我走动……我听说她和大人的关系不错,倒是想法子把我刨出去啊,我是一天都不想在这里呆了。这里好臭,好难闻,饭菜像猪食似的,也没有人给我换衣洗漱,我想吃肉,想吃锅子……”
齐母本来还怜惜孙子的遭遇,哪怕这孩子再不听话,那也是她亲自看着长大的。还是那句话,如果他们父子过得好,她可以一辈子都不见他们。可看到他们这么惨,她心里还是止不住的难受。
但是,这都是些什么鬼话?
什么叫双云的就是他的?
双云挣的那些银子,看着来得容易。他们本身也是生意人,做生意岂是那么好做的?
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双云还不知道怎么辛苦呢。结果这孙子倒好,张口就说那些东西都属于他。
凭什么?
齐母有些恼,扒拉开孙拽着自己的手,转身就想走。
齐志伟当祖母是救命稻草,哪里肯松手,伸手又去拽。
可齐母年纪大了,身子本就没那么灵便,这一抬腿刚好踢到了他的手,整个人踉跄着往前扑倒。
一大把年纪的人这一下要是摔结实了,丢命都有可能。齐父离得近,可他自己年纪也大,根本来不及拉。
柳纭娘老远看到这样的情形,急忙冲上前将人扶住,险之又险地将人给拽住了。站稳之后,她的心还砰砰跳着,这一下着实吓得不轻。
她狠狠瞪着栏杆里的齐志伟:“你怎么能胡乱伸手?”
齐志伟不觉得自己有错,他这些日子做梦都想要出去,而唯一能出去的法子就是母亲出手救人……就如他方才冲祖母说的那样,如今的母亲手疼,捏着那么多的旺铺,又和大人相交,真心想要救他,肯定会有法子的。
就算不能直接将他弄出去,让他少在这狱呆一段总行吧?
可是,他等来等去,别说救人了,连那些看守要善待自己的消息都没听到。母亲真的不管他,当真狠心绝情。
此时看到母亲站在眼前质问自己,齐志伟觉得自己委屈坏了:“你为何不见我?为何不来救我?你还是我娘吗?”
柳纭娘漠然看着他:“当初是你执意留在万府的,如果你跟我走了,也不会落到这样的下场。”
齐志伟尖叫:“可你没说自己能把生意做得这么大。”
柳纭娘满脸嘲讽:“就算我说了,你信吗?”
齐志伟:“……”那肯定是不信的。
事实上,他到现在也不相信母亲,一个乡下夫人能够在城里拥有这么多的旺铺,甚至已经置办下了宅子彻底变成了城里人。
他越想越悲愤:“你既然会做生意,过去的那么多年里,你为何不帮家里?如果有你帮忙,家里富裕了,我也不会一心奔着万府去!”
柳纭娘质问:“家里缺你吃了,还是短你喝了?”
看着这样的齐志伟,柳纭娘真心觉得他已经无药可救。扶着气得脑袋发蒙已经不知道说什么的齐母:“娘,我们走吧,这样的人,还是不要来探望了。”
齐母心不在焉地顺着她的力道往外走,口喃喃道:“志伟小时候不是这样的,他明明很乖……”
齐父脸都黑了,等看到外面的阳光,他回过头,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大牢,冲着老妻嘱咐道:“以后我们只有一个女儿,那就是双云。至于别的,就当他们没有出现过吧。”
齐母点了点头。
如果说她先前还对父子俩有几分怜惜的话,听了齐志伟那番理直气壮的话就已经彻底冷了心肠。
她还嘱咐柳纭娘:“以后你也别来,太气人了。”
柳纭娘今日是不放心,老两口独自前来,怕他们被牢里的父子俩哄着做下错事。别的不说,如果二人真的被齐志伟说服跑来劝柳纭娘救人,也着实太让人伤心了。
“我不来。”
*
柳纭娘当真没有再去大牢。
就在她离开的第二日,牢传出了万父的死讯,他可以说是被万长青给下毒害死的。大人当时派了人过来问柳纭娘要不要帮忙收尸……牢里的犯人如果有家人愿意收拾的话,是可以接回去下葬的。当然,不能太铺张。
可如果不接,那就是看守用一卷草席葬往乱葬岗。
柳纭娘当然是不接的。
又隔了一天,齐传明也不行了。他已经饿了许久,本就是强弩之末,大人又派人来问。
看在老两口的份上,柳纭娘买了一份薄棺,将人草草葬了……这人死了,在活着的人眼,先前做下的恶事就会消散大半,柳纭娘可不想老两口因此郁结,万一落下病根就不好了。
反正,她把人接回来下葬,也不会比看守葬的要好。
杨芝云走的那天,柳纭娘并没有前去相送,那天她准备和胡南瑜一起去进货,也是想两人多多相处。在城门口时,看到了一堆犯人间的杨芝云。
杨芝云在成亲前就已经害过人,并不无辜。不得不说,万母还是挺会挑儿媳的。
这么个人挑回来,至少不会被康氏欺负了去,就是有点太恶毒了。
杨芝云看着那马车,她曾经看到过,认得出来是罗双云的。
那个女人……实在太气人了。
杨芝云恶狠狠地瞪着,如果不是那个女人跑去衙门戳穿万府的那些事,就算万府里已经腐烂得不成样子,却也绝对不会败落得这么快。
那是仇人。
当然,这只是杨芝云单方面的想法,柳纭娘早已经将她放下了。
很快,杨芝云就没有精力恨了,她从小娇生惯养,走得最多的路大概就是逛逛园子。如今不同,每天两个粗粮馍馍啃完之后,就是没日没夜的赶路。但凡稍微走慢一点,鞭子就上了身。
她的脚很快就磨出了水泡,却还是不敢停下来。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到了地方就好了。
其实她不敢深想,因为她是去服徭役的,女人本来力气就不大,干不了多少的活。说不准就会和如今一样干慢了就会挨打。
杨芝云不知道自己能扛多久,她总觉得自己下一瞬就扛不过去。好不容易熬到了地方,听说每天都要去修河堤,看到那些蓬头垢面的人,她只觉得心里发苦。
她就不该嫁!
*
在万母他们行刑后,柳纭娘放慢了赚银子的脚步,反正她赚的银子已经够花了。
接下来的许多年里,她经常和胡南瑜一起到处行走,其间也遇上过危险,不过,都被她化解了。
值得一提的是,成年后的阿山前来找过她。甚至还动了心思收买柳纭娘身边的人。
柳纭娘一怒之下,将人送给了阿山。
阿山知道惹了祖母生气,不敢再生气,期间又试探过无数次,比如特意欠了大笔的债,或是惹上了大仇家,然后他发现,祖母真的不愿再管自己。
饶是如此,他也没有灰心,就那么不远不近地看着。因为,祖母没有过继别人家的子嗣,也没有□□。等她百年之后,那么多的生意总要有人接手吧?
再没有比他这个亲孙子更适合的人选了。
阿山想得挺美,柳纭娘偏不如他的心愿。她早看出了这小子的想法,后来年老的时候,直接找上了当地的衙门,表示自己要将全部家财充入国库。
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嘛。
阿山:“……”万万没想到!
祖母狠成这样,都说祸不及孩子。他真的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确实是祸不及孩子,当年出那些事时,阿山正是半懂不懂的年纪,柳纭娘不把生意给他,就看出来他心术不正。可不是因为恨他。
当然,这个道理,阿山永远都不可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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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这是三合一,今天没有了,大家晚安。
明天开始写柳纭娘本来的世界。
感谢在2022012222:51:45~2022012323:58: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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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星,夏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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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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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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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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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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